第39章 第39章
车内的暖气热烘烘的，谢之恒坐在后座上，人也自然而然舒展开来。
“好累啊，我不想吃饭了。”谢之恒解开外套，又忍不住用手扇了扇风，“有这么冷吗？车里空调好热。”
鹿玖从副驾驶转过头来，一脸凶狠：“吃饭是你，不吃也是你！”
简瑜连忙隔开两个人：“恒哥肯定累了，我们恰好还要回去复习，反正还有整个寒假，可以慢慢聚嘛！”
鹿玖转过头去，原本想调一下空调，但看了眼穿着高领毛衣认真开车的云章，还是收回了手：“现在就是冷，你热的话自己脱外套。”
谢之恒没说什么，老老实实瘫在椅子上望着车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路平稳行驶，快要下高架时，云章打开了导航仪：“谢之恒住在哪里？我直接送过去吧。”
谢之恒抬起头，有些困惑地揉了揉发顶：“不太顺路吧，有点太麻烦你了？”
雪下得更大了，云章将雨刮器的速度调快了一些：“现在下雪，你可能打不到车，举手之劳罢了。”
一片苍茫中，两支永远不会相交的黑色雨刷周而复始摇摇晃晃。
谢之恒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红灯逐渐进入倒计时。
他听出了云章话中的意思，现如今，鹿玖和云章是一起的，他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外人。
谢之恒平淡地报了地址，脱下外套将头蒙住：“谢了兄弟，我睡会儿。”
a城很少会下这么大的雪，街上的人撑着伞行色匆匆，也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仰着头看雪花飞扬，仿佛只要有人陪伴，再傻的事也有了别样的乐趣。
红灯变绿，云章启动车辆，拐入一条陌生的路。
“恒哥醒醒，到家了。”简瑜小心翼翼掀开谢之恒的衣服，“我刚刚给小姨打了电话，小姨说你晚上记得过去吃饭。”
谢之恒没想到自己真睡了过去。
昨天看到k大论坛那张雪中牵手照片的一瞬间，谢之恒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晴天霹雳。
虽然在国庆期间感受到了一点鹿玖对待云章的不同之处，但他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不然那天晚上也不会放心将鹿玖交给云章。
只是谢之恒没想到，不过才两三个月的时间，那个在自己身边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就有了自己的另一半。
已经熬到了第三年，上天为什么不多给自己一段时间呢？
辗转反侧一晚后，他花一上午处理好学校所有的实验项目，买了最快的机票赶回了a城，却见到了他们在机场牵起对方的手。
真是赶回来找虐。
谢之恒掀开衣服，还有些不太清醒的样子：“鹿玖去哪了？”
“她说都到家门口了，回去拿点东西。”云章从后视镜瞥见醒转的谢之恒，伸手党打开了后备箱，前后两扇车门几乎同时开启。
谢之恒看着云章披上外套，忍不住轻笑：“你怎么不和她一起去？阿姨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云章抬眉看了他一眼，将横放在后备箱的行李箱提了出来：“我在等你睡醒。”
谢之恒莫名被哽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云章不会在恋爱关系刚确定的时候就上门拜访，本来是想刺他一下，没想到对方毫不接招。
“你和鹿玖怎么认识的？”谢之恒放弃了绕弯子的念头。
雪还在下，车在原地停了有一会儿，被覆上一层薄薄的雪。谢之恒并不讲究这些，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就靠了上去。
云章穿了件黑色大衣，正笔直地站在谢之恒面前。
听见这个问题，他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看见鹿玖条漫时的反应，脸颊有些发烫。
于是，他掩饰一般摸了摸耳朵，然后将手揣在了兜里：“在一个学校，总有机会偶然认识。”
谢之恒不信，云章脸上可疑的红色十分刺目，他看了一眼坐在车里用平板写写画画的简瑜，微微眯了点眼睛：“不对吧，我听简瑜说是他介绍你们认识的。”
云章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路途不短，车上无聊，简瑜闲不住，云章干脆在平板上找了几套前几年期末考试的试题，他这才安静下来，鹿玖下车的时候还念叨着题没做完不想下车。
云章就笑了：“你会问我，不就说明你不信这套说辞吗？”
谢之恒沉默，他似乎不是云章的对手，不仅什么都没打探出来，反而乱了自己的阵脚。
他干脆揉了揉头发，破罐子破摔：“行了，我回去睡觉了，晚上还要去简姨家吃饭呢，听我爸说简姨念叨我很久了。”
云章神色不变，将脚边的行李箱拉杆抽了出来，递到谢之恒手中：“我就不送了。”
谢之恒一拳又打在了棉花上。
他接过行李箱，漫不经心道：“谢了啊，有缘再见！”
鹿玖背着一个双肩包回到小区门口时，远远的就看见了站在车门边的云章。
一片灰蒙蒙的雪色中，挺括的黑色大衣便十分显眼。
她拽着包带，干脆收了伞，小跑到了云章面前：“你怎么不在车里等，外面冷。”
云章看着面前还在喘气的少女，伸出手拂去她发丝上的雪花：“雪天地滑，下次记得慢慢走。”说着打开了车门，“车里坐得人都僵了，出来换换气。”
鹿玖将包扔到简瑜怀里，伸出手摸了摸云章的手掌。
还好，是暖的。
她放心地坐进了车里：“出发回学校啦！”
简瑜按了按双肩包，好奇道：“姐你回家拿的什么东西？”
“做你的题，大人的事小孩别问！”鹿玖立刻用眼神制止了简瑜伸向拉链的手。
简瑜闷闷地收回了手，继续捧起平板，忍不住在心里怒吼：姐姐有男朋友之后居然敢自称大人了，我也要找女朋友！
这一段小插曲很快过去，即使下了一场厚厚的雪，整个k大还是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氛围。
因为，决定莘莘学子们跨年心情的考试周，终于来了。
鹿玖和林岚一边揪着詹萦乐复习，一边马不停蹄地跟着考试表准备起来。
尤其是鹿玖下定了继续学历史的决心之后，更加明白了期末考试成绩的重要性，就连和云章自习室共处的时间都缩短了不少。
好在这样的时间总算熬了过去。
大二的考试结束得早，不必拖到元旦节之后，能够拥有一个毫无负担的跨年仪式。
因此，鹿玖的放松让简瑜羡慕不已。
因为元旦放假的原因，两人早就回到了家中，看着在厨房忙忙碌碌的妈妈，鹿玖心里有种懒洋洋的满足。
“姐，你和学长去哪里跨年啊？”简瑜终于忍无可忍地扔开那本厚厚的马克思讲义，抬起头询问坐在沙发上写写画画的鹿玖。
鹿玖从条漫中抬起头：“我们准备去滑雪。”
简瑜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是新开那个露天滑雪场吗？我也想去！”
“你不是还要考马克思吗？”鹿玖瞥了一眼只看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讲义，“马克思可不会整天想着滑雪。”
简瑜将讲义用力合上：“科学研究表明，人在进步的时候需要一个内驱动力，如果你带我一起去滑雪的话，我就会有强大的内驱力，能够支撑与马克思的深入洽谈。”
鹿玖笑出了声：“你自己征求学长同意。”
“姐你帮我和学长说嘛！”简瑜起身去薅鹿玖的拖鞋，“学长肯定会冷冰冰地说，‘你对自己的名次这么有把握吗？’我不要在期末这个关头和学长说话！”
鹿玖立刻把脚放下沙发，拼尽全力也只踩住了一点拖鞋的边缘：“简瑜你就是想偷懒！你连舅舅都不怕怎么会怕学长！”
简瑜偷偷使了点巧劲儿，终于将拖鞋抢了过来：“学长就是克我，再说了，除了你，谁不怕学长？就连唐学长也怕！”
两人正像小孩一样争抢打闹，忽然响起了门铃声。
鹿玖忍不住用手拿起另一只拖鞋，然后扔向简瑜：“快去开门！”
简瑜闪身躲过急匆匆打开了门，手里还握着鹿玖的拖鞋。
“这是又打起来了？”谢之恒提着两个盒子，熟门熟路地找出自己的拖鞋换上，“我爸妈旅游回来了，带了点特产，让我给你们家送来。”
简瑜赶紧将拖鞋扔回鹿玖面前，伸手接过两个盒子：“谢谢恒哥！”
鹿玖在客厅奔波了一会儿，终于穿好了两只鞋子：“我妈在做饭，你这个点是来蹭饭的吗？”
谢之恒摊了摊手：“我爸妈吃过饭回来的。”
鹿玖轻飘飘哼了一声，伸手去探盒子里的东西。
“是给从海城带的山兰酒和黎锦之类的小玩意儿，你们都有。”谢之恒解释了两句，将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跨年你们怎么过？”
简瑜说起这个就来劲，像是告状一般：“我姐和学长去滑雪，我也想去，我姐让我自己去找学长。”
鹿玖从盒子里拿出一件差不多大小的黎锦服饰，在身上比了比，收起了刚才的玩闹：“我就是逗他，傻得快冒烟儿了。”
简瑜眨了眨眼睛，就听鹿玖朝着谢之恒道：“白天滑雪，晚上去城西公园的山上放烟花，人多热闹，谢之恒你去不去？”
谢之恒在心里盘旋很久的问题就这样被对方问了出来，他有些不知所措。
内心有个声音在喋喋不休。
你去有什么用？
看他们之间有多恩爱吗？
看你如何扮演一个外人吗？
他清了清嗓子，很快反应过来：“反正我没什么事，去呗。”停顿了一会儿又道，“有顺风车坐吗？太久没开车了，我手生。”
“有的，学长会来接我们。”鹿玖扬了扬手中的黎锦衣衫，“这些东西谢谢叔叔阿姨了昂。”
谢之恒觉得嗓子堵得慌，有点说不出话。
在他们眼里只有彼此的热恋阶段，自己的出现甚至没有在鹿玖心中激起一丝涟漪，就连云章也是如此。
他们才认识多久，云章又有多了解鹿玖？
他知道鹿玖最喜欢吃的东西吗？他知道鹿玖最喜欢的电影吗？他又知道鹿玖难过的时候最喜欢涂鸦吗？
谢之恒的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一会儿是小时候的鹿玖穿着粉粉的公主裙，将自己手中的糖果分出一半递给自己。
一会儿又是鹿玖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正举起手腕上的棕色宝石仔细端详。
那时候的云章站在阴影里，又是怎样的心情和表情？
谢之恒抬起眼，看着鹿玖将两个盒子收拾好，慢悠悠提着走向房间的背影。一身米色的针织长裙，手腕光洁，早就没有了那条手链的踪迹。
去看看也好，总归要看看公主选中的是怎样的人。
如果只是一场镜花水月，他愿意等到幻境破碎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