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江城机场。
鹿玖正在和周编辑约定见面的时间。
“下午需要我陪你去吗？”云章提着两个行李箱依旧是一脸闲适。
鹿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拒绝道：“还是不麻烦学长了，这些事以后总会接触。”
云章点点头，将行李放进了出租车的后备箱，拐个弯才看见鹿玖站在打开的车门前：“你怎么不上车？就一会儿的事。”
鹿玖弯腰做出邀请的手势：“就一会儿的事，当然要等你一起。”
云章不想拂去她的好意，就着打开的车门坐上了后座，片刻后，一个裹挟着凉意的身体用力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场面是沉默的静止，然后两道局促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以为你喜欢坐副驾。”
“学长怎么不往里挪一下。”
鹿玖被一开始用力时撞到的膝盖骨硌得有点疼，正要起身，肩膀好像抵住了车顶，有些卡着疼，她只好忽视司机师傅奇妙的目光，拧着脖子解释：“学长，我、我好像卡住了……”
“这里不能逗留太久的啊帅哥美女！”司机抓了抓头顶道，“美女太高了，帅哥把你女朋友抱着挪过来就行啦！快点关门系上安全带，我们好出发！”
鹿玖坐在那根大腿上，不安地挪了挪屁股。
被当成坐垫的人似乎犹豫了，又似乎没有犹豫，鹿玖只觉得司机大叔话音还在热气氤氲的车内环绕，腰间就多了一只手。
云章用另一只手护住鹿玖的头顶，箍住细腰的手稍稍带了点力，鹿玖就落到了车座上，云章神色不变地关上车门：“师傅，可以出发了。”
见鹿玖还是满脸通红地坐着不动，他低了点头：“肩膀疼不疼，我帮你系安全带？”
鹿玖赶紧摇摇头，在被拐弯带得身体倾斜之前将安全带扣紧。
一套流程下来她才想起，自己和云章并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他为什么不澄清？
鹿玖有些疑惑地看向身侧的云章，还是没有问出口。
到酒店之后时间还早，安放好行李之后时间还有富余，鹿玖想到早晨天蒙蒙亮云章就陪自己赶飞机，有些不忍心打扰他休息，独自在用餐区吃起了午餐。
饭刚吃到一半，一个陌生的男子端着餐盘走了过来：“美女，可以拼桌共进午餐吗？”
鹿玖看了眼人丁稀少的就餐区：“抱歉，我喜欢自己吃饭。”
那男人站了一会儿，端着餐盘离开了。
鹿玖忍不住埋下头加快了进度。
一块排骨还没来得及下肚，又有一个人影站到了对面。
鹿玖用力吐出筒骨，头也不抬：“都说了不想和你吃饭！”
云章挑了挑眉，将餐盘放在桌上，发出细小却清脆的碰撞声：“你吃饭不叫我，我都没生气。”
“学长……”鹿玖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肉，“我以为是另一个男的……”
“另一个男的？”云章抽出凳子坐下，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
鹿玖老老实实道：“就是坐在你三点钟方向的中年男性，刚刚想找我拼桌来着。”
云章没有回头，只慢悠悠夹起一块排骨：“所以，你以后吃饭要和我一起。”
“你看见啦？”鹿玖松了一口气，“我就是怕打扰学长休息。”
“陪你出门这么久你不担心打扰，反倒担心起吃个饭的时间。”云章直直地看着鹿玖，说出口的话却十分直接。
鹿玖早就习惯了对方平铺直叙的表达方式，知道他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于是换了个话题，问出了出租车上没能问出的疑惑：“今天在出租车上，学长为什么不解释啊？”
“解释什么？”云章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
“就是我们的关系。”鹿玖手在桌面上悬空比划了一下，像是在两人之间牵起了一根看不见的线条，“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云章听见对面越来越小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笑意，散出几声轻笑：“这不是合理化的伪装吗？”
看着鹿玖不解的样子，他解释了一句，“后面的男人走了，因为他看见你对面坐着我。如果一开始你的对面就有我，他也不会找上你。”
鹿玖有点明白云章的意思了，将信将疑道：“学长别骗人。”
云章看了一眼时间：“骗你的，别乱想。时间还早，我和你说下看合同需要注意的一些细节。”
“哦……哦!”鹿玖的思维被拉了回来，立刻集中了注意力。
下午，鹿玖自信满满向出版社走去。
约定的时间是两点半，鹿玖两点就到了出版社附近，心里突然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如果错过了这一次，以后还会有机会吗？
学长帮了这么多忙，到头来却没有一个好结果，他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一团乱麻的时候，周编辑的电话打了过来。
商谈的地点被定在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见面之后，周编辑很快摆出了合同：“我们这边仔细考虑了鹿女士的人气和活跃度，给出的条件是很优厚的，条款都写在合同书里了。”
鹿玖看着对面戴眼镜的青年男子，充满期待地打开了合同书。
利润分成、出版数量、版权年限似乎都没什么问题。
周编辑说话很温和，趁鹿玖看合同书的时候还叫了一杯咖啡：“我仔细看过你的账号，里面的女主很喜欢甜食，所以自作主张给你点了咖啡和小甜点，当然，咖啡也是加糖的。”
鹿玖有点惊讶：“谢谢您！”
她用小勺子挖了一块蛋糕，立刻被入口的甜击中，一目十行看完最后一页，正要答应签约时，忽然想起云章的叮嘱：
“合同附件也要认真看，里面也许会藏着文字游戏，没有注意到可能会损失惨重。”
“你既然是出版，那么就要着重注意授权的先后性和独家性这一方面……”
鹿玖回过神来，立刻集中精神，一字一句地扫过那页小字。
“……作者需保证稿件的独家授权，且后续供稿，本出版社将具备优先出版权……”
“周编辑，这是什么意思？”鹿玖指着那行小字，“如果今后我还能出版的话，出版社给我的待遇有变化吗？”
周编辑镜片后的眼睛微不可见地动了动：“这就说不准了，待遇是随着商业价值变动的，这一条的意思是，不论你今后发展如何，我们都能继续为你出版，哪怕是没什么人气也行。”
鹿玖抿了抿唇，蛋糕的巧克力甜味散去，舌根残留着浓郁的苦：“待遇不能保证的话，今后如果我发展越来越好呢？”
周编辑突然笑了：“互联网上昙花一现的人多了，你又是新人，我们愿意出版也是因为你的条漫和那个摄影金奖的热度，等这一阵过了，今后的事还说不准呢！”
鹿玖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了周编辑的未尽之语。
她动作轻柔地将合同书恢复原状，平平整整地铺到了小机上：“周编辑抱歉，我们对于今后的概念有一些差异，所以不能达成合作了。”
“小鹿啊，这是一个机会，你得抓住了！”周编辑倾身点了点合同书，“除了我之外，还没有出版社联系你吧？因为你脸生，没有人敢赌……”
鹿玖攥紧了包带，语气平和：“谢谢您的蛋糕，我只喜欢画画，不喜欢赌。”
说罢，不顾周编辑挽留的意愿，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回到酒店的时候才三点出头，鹿玖看着云章紧闭的房门，心情有些沉重地回到房间。
那阵拒绝的勇气散去后，她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你一个新人，只是蹭上了摄影金奖的名头才火了一把……”
只是因为蹭上了名头吗？这么多的努力，原来在业内人士的眼里，只是蹭上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热度。
房间的门侧挂了一个全身镜，鹿玖经过时多站了一会儿。
出门的时候她在这里精心搭配的服饰好像成了嘲笑，风衣挂在垮着的肩膀上，原本系成蝴蝶结的腰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歪歪扭扭垂着。
她垂下眼睛，将腰带抽出来扔在了置物架上。
睡一觉吧，睡一觉都好了。
云章写完代码，习惯性看了眼手机，鹿玖的消息栏空空如也。
他看了眼昏暗的天色，已经快六点了，还没结束吗？
发出去的消息一直没有回应，他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一边穿衣服一边拨通了鹿玖的电话。
一声，两声，三声，电话突然接通了，鹿玖带着鼻音的询问传了出来：“是学长哦，什么事？”
云章保持着穿好一只胳膊的动作，松懈一般跌在床上，声线是极致的柔和：“怎么在睡觉？”
电话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鹿玖在床上动了动。
不知是没睡醒还是什么原因，鹿玖的声音很低：“出版没谈好，很早就结束了，我有点累，所以在睡觉。”
云章沉默了一会儿：“好，我等会给你把晚餐带上来，吃完继续睡。”
鹿玖模模糊糊应了一声，云章又听了一会儿，听筒里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穿上另一只袖子，然后挂断了电话。
酒店的床很软，鹿玖陷在床垫里，发呆一般看着漆黑的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空间之外传来沉缓的敲门声，鹿玖从床垫里支起半个身子，就听门外的人简短道：“吃饭了。”
她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摸着墙打开了门。
“怎么不开灯？”云章顺手按开玄关的灯带，将打包盒放在了置物架上。
鹿玖往后退了几步：“刚醒。”
云章抬眼，就见鹿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吊带裙，似乎是睡衣，呆滞一秒后，他迅速将目光挪回了置物架。
“不开心也要吃饭。”他犹豫道，“需要我陪你吗？”
鹿玖有些无措地靠在墙上，心里的担心成真了，但学长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外。
她轻声道：“学长会不会觉得我很差劲？国辩赛连决赛也没进，原本以为这次不会有问题，还是差点被骗坑里。”
云章压了点眉头：“你被骗了？”
鹿玖耸耸肩：“就是一些压榨作者的条款，那个编辑还说我根本不行，要不是蹭上了热点……”
她忽然回神，看着专注聆听的云章，神色有些尴尬：“就是……就是说我不行。”
云章定定地盯着她躲闪的眼神：“你没有不行，是他目光短浅。”
鹿玖摆了摆手：“学长，这些东西还是要听一听业内人士的话啦，你又没有看见过……”
“如果我说我看见过呢？”云章声音低低的，像是耳畔的私语。
鹿玖从墙壁上直起身：“不、不会吧……”
那双漆黑的桃花眼里，忽然闪烁起明亮的光彩，云章偏了点头，看见了被打包盒一边的腰带：“那我……证明给你看？”
“怎么、怎么……要证明什么？”鹿玖有点想要后退。
电光火石之间，鹿玖被禁锢在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原本胡乱甩在置物架上的腰带成了另一种道具，将鹿玖的手腕紧紧缚在身后。腰间的手往上带了点力，她整个人被提着转了一圈，放在了全身镜前。
耳畔传来暗哑的低语：“睁眼，我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