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看见鹿玖怔愣又不知所措的样子，云章微微笑了下：“我不急。”
鹿玖慌忙收回目光：“知道、知道了。”
现在除了出版的事，她的发愁内容又多了一项：现在她和云章是什么样的关系？
她轻轻摇了摇头，想要把那些东西甩出脑子，就听身旁的人道：“雨下大了，你的伞有点小，再靠紧一些，不然会淋湿的。”
鹿玖想到上次云章受凉生病的样子，乖乖靠了过去，甚至贴紧了那只手臂：“抱歉学长，我只有这一把伞。”
陌生的挤压感透过衣服传到手臂上，云章的耳根泛起红意，连带着声线也有点哑：“没有，我平时住在校外，宿舍没有伞，这次还要多谢你。”
鹿玖听见云章的声音带着的沙哑，为之前的暗中吐槽他没伞的行为感到羞愧，想到今天自己还要瞒着云章画福利，愈发心虚地贴紧了身侧的人：“学长你冷不冷？”
“还好。”说完这两个字，云章捂着唇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鹿玖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下意识揪住了自己的外套，又觉得云章肯定不会穿的。
她的眼睛慌乱地寻找了一番，看见了云章因为撑伞而有些泛白的手指，脑子一热，手就伸了过去：“撑伞冻手，我来吧。”
云章还没跟上她的思路，有些冰凉的手背就覆上了一双温暖而柔软的手。
鹿玖此刻只有关爱病美人的冲动，丝毫不没有注意到云章的奇怪。
掌心触碰到的肌肤充斥着凉意和潮气，鹿玖小心翼翼地贴了一会儿，忍不住搓了搓——
冬天的时候手冷，妈妈总会这样给自己搓手，很快就会暖和起来。
昨晚云章只觉得伞柄的余温已经足够温暖，今天才知道，肌肤相贴的时候，温暖和温暖才会互相传递。
因为他握着伞柄的掌心已经难以控制地发烫，他甚至自己都分不清，那种温度是来自自己还是鹿玖。
鹿玖揉了一会儿，感觉云章的手没那么冷了，这才抬起头：“学长，把伞给我吧。”
云章也望着她，眼里似笑非笑：“吃完豆腐了？但前面就是自习室大楼。”
鹿玖维持了一上午的平静霎时破裂，浓郁的红从她白净的面孔慢慢浮出：“吃豆腐是、是相互的……”说着说着，她壮着胆子道，“学长不喜欢吗？”
云章跟在鹿玖身后跨进自习室的大厅，面色如常地收了伞，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鹿玖看出动作的僵硬。
他正要说话，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鹿玖抿了抿唇，指了一下自习室，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简瑜”两个大字在屏幕上跳动。
云章觉得咬牙是个不太优雅的行为，在从前的二十多年中一直没有做过，但此刻，他很难控制做出这种行为的那股冲动。
“什么事？”
简瑜好不容易等到电话接通，还没来得及开口，云章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学长在运动吗？怎么感觉气息不匀的样子。
为了不耽误学长运动，他一口气说道：“其实是我姐的事啦，她又要出远门，说是去什么江城谈出版业务……害！我姐天天忙东忙西的，我抽不出空陪她去。她和我说了上次酒店的事，还好学长帮我保护好了我姐，我就是有点后怕，这次学长能不能也……”
话还没说完，听筒那边的就有了回复：“可以，我会和鹿玖说。”
语气平稳，声音有种说不上来的恬静，哪有气息不稳的样子？
简瑜默了一会儿，按住心头的匪夷所思，诚恳地道谢后挂断了电话。
云章看着尚余微光的屏幕，指尖忍不住点了下那个深蓝色地纤细身影，喃喃道：“出版？条漫吗？”
说到底，这张屏保壁纸也是为了对照鹿玖——
她能用那张图片，自己自然也能用这一张。
自习室里，鹿玖好不容易平稳下情绪，拿出平板准备大干一场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简瑜的自豪已经要冲出手机：姐！我帮你找了个靠谱的人，云学长答应了陪你去江城！
鹿玖眼皮一跳：你怎么和他说的？
简瑜大大咧咧地：我就说你要去江城谈出版，多的我也不知道了啊。
鹿玖几乎心梗，还好多的你不知道。
她收起手机，就见云章面无表情地走进了教室。
这是云章的学习圣地，那些事还是等今后再说吧。鹿玖低下头，等着云章像往常一样去自己的座位。
但事与愿违，那个人影在鹿玖的桌边停了下来，她只好抬起头，等待着云章的下文。
“打扰你一会儿，我只说两句话。”云章弯下腰，像是要将鹿玖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一是，我很喜欢。”
鹿玖眨了眨眼睛，刚刚自己的试探忽然冒了出来——学长不喜欢吗？
尴尬的情绪还没来得及铺开，云章又道：“二是，我很闲，可以陪你去任何地方。”
鹿玖想到去江城要谈的事，忍不住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电子笔。
云章说完后没有立刻收到回应，下意识垂下了眼睛，却见鹿玖用力到泛白的指节。
他心脏忽然颤了一下，随即漫开了无尽的滚烫。
“反悔了，再加一句。”云章复又抬眼，追逐着鹿玖躲闪的琥珀色眼瞳，“你快点认真喜欢我，我有点急。”
鹿玖的瞳孔忍不住放大，这样刻意的相对而视，她甚至能够看清云章细密睫毛上残余的水汽。
明明在重新见到他，甚至直到把他邀请到伞下的前一刻，鹿玖还只想把这一页翻篇而过。怎么过了这一晚，甚至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事情的发展全都变了？
云章的直球猛烈又严肃，不止是击中红心的程度——已经快要把她打到窒息，混合着本尊要陪自己去江城谈出版的信息一起，把她吓得晕头转向。
似乎是对鹿玖的反应也有点无措，云章抿了抿唇，加上一个解释：“这样的话，你才会在需要帮助的时候主动想到我。”
云章说完之后，定定地盯着鹿玖看了一会儿，然后才直起身，慢慢走到了窗边角落的位置。
好像经历了一整场兵荒马乱。
鹿玖握着笔沉思了好久，却总是难以进入状态，斜后方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飘过来，鹿玖转了点身体，用力扇了扇脸颊上的热气。
云章他使用美色了！犯规！
她干脆趴在桌子上，任由思维发散。
不知过了多久，斜前方那一小团毛绒绒的栗色终于爬了起来，开始在平板上勾勾画画。
云章心里忍不住有些期待，也跟着收回目光，认真看起手上的项目：正是方沉两次洽谈都失败的那一个。
工作室招了一些新人，自然也需要一些能够证明能力的新项目。
比起之前那些，这次接触的公司明显上升了一个层级，难怪洽谈总是不顺利。
他翻了翻公司的资料，忍不住看了一眼法人那一栏那个熟悉的名字：章萧寒。
他的母亲。
云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又像是想要忽视那些不快。
这是方沉筛选出来的公司，a城这片地方符合条件的公司并不多，愿意和他们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大学生工作室交涉的更少。
也难怪方沉没往那方面想，法人照片上，章萧寒穿着剪裁得体的酒红西装，笑得明媚自信，根本看不出已四十有五。
云章想起记忆中的母亲，总是穿着柔软的家居服，一头柔顺的黑发盘成辫子垂在胸前，笑容柔和，眼睛里却有忧伤。
回忆来得突兀又汹涌，他想起母亲在书房帮父亲处理公司事务时，父亲也会用骄傲的语气点出母亲毕业于常青藤名校的事实。
可后来，父亲身上染上不知名的香风，母亲将满腹心事诉于素未谋面的笔友，父亲却只会强硬地自我辩白，说母亲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
云章按了按额角，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那就是，他也曾想念过母亲。
母亲会是最先背叛的人吗？如果不是，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分崩离析的婚姻里，这些事已经很难得到答案，云章看向一脸认真的鹿玖，心里第一次生出了想要见一见母亲的念头。
或者说，心厘公司的创始人，章萧寒。
在这之前，先陪鹿玖去一趟江城吧。
云章看向自己的指尖，柔软细腻的触感仿佛还在萦绕，他只想多寻找一些勇气，相信坚定的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勇气。
中午时分，雨终于停了，鹿玖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能说和云章一起撑伞不好，只能说是有点危险。
草稿已经大概完成，鹿玖回头看了眼云章，正埋头认真在笔记本上写什么东西。
奇怪，总是看他敲键盘，写字真是千年难遇。
鹿玖怕打扰到对方，轻手轻脚走出了自习室。
有了云章的陪伴，鹿玖狠下心精密计算了一番课程表，得到了包括周末在内的四天小假期，和周编辑约好了周五的商谈时间。
办好了这件事，鹿玖又将全幅身心投入了条漫的创作，紧赶慢赶，云章终于在第二天看见了特别关注的消息提示。
九色鹿：感谢宝宝们的支持，最新出炉的福利奉上！[图片][图片][图片]
粉丝多了之后，云章的动作显然有些比不上，他还没点开图片，新的评论就弹了出来：
“太太这次好甜！呜呜呜我像旁观了小情侣的狗。”
“还是被踹了一脚的。”
“是真的！一定是真的！你们觉不觉得这就像刚谈恋爱的样子？还是照片里那个男生！”
云章的兴致顿时被拉得很高，在点开图片的一瞬间，甚至屏住了呼吸。
鹿玖画的是……女主捡到的一只白色的小猫变成了人，一个高高瘦瘦的，总是穿白色衣服的男人。
他们会依偎在一起喝酒、看电影，也会同撑一把伞，在雨中寻找美食小店。
和现实相互映照，又有一些不同：小猫变成的男人怕水，又喜欢雨中挤在一起的感觉，总是寻找伞下的阴影，趁机将脸埋进女主的颈窝……
云章的神情突然有点僵硬：蹭伞的行为被发现了？
他忍不住捏了捏耳朵，混在那些跳动的评论之间，犹犹豫豫发出了一条询问。
鹿玖正靠在床上一边喝牛奶一边看消息，好多老粉都在提照片中的男人，鹿玖不敢回复，心态上却愈发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茫然。
真希望学长早点发现，自己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她叹了一口气，就见一条新的评论冒了出来。
云深不知处：太太的灵感好神奇，怎么会有猫喜欢雨天出门？猫猫才不会有坏心思！
鹿玖想到调侃自己“吃豆腐”的某人，狠狠咬住了吸管。
这个老粉的评论很安全不踩雷，之前一直科普也辛苦了，就她吧！
九色鹿：猫猫坏心思多着呢！为了贴贴简直称得上戏精！
云章看着这条回复，楼中楼不断刷新着数不清的哈哈狂笑，还有其他人的调侃：太太是被猫猫占过便宜吗？猫猫这么可爱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啊！
他的嘴角抽了抽，忍不住跟着回复了一句：太太原谅猫猫吧！
鹿玖喝完牛奶，将盒子精准地投进垃圾桶，正要退出的时候，看见了云深不知处的新回复。
想到和云章商量出行细节时，对方没有打听任何自己的事，只一脸认真认真核对交通时间安排的样子，她勾了勾嘴角：猫猫很好，原谅他！
回复完这一句后，她退出了软件，没有注意到在那之后完全歪曲的楼层：是我想多了吗？太太怎么用的单人旁的他？
云章看着那个指代人物的“他”，桃花眼里晕开一抹暖意，满足地关掉手机，沉入睡眠。
明天就去江城，希望能碰到一些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