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云章的玩笑并没有活跃太多气氛，因为鹿玖不敢想象自己坐上他的后座之后，会不会被发上表白号。
标题她都想好了：“高岭之花跌下神坛，后座出现神秘女子。”
于是她小幅度地摆了摆手：“不麻烦学长，这个宿舍楼附近就有一个水吧，我们走过去吧？”
云章不置可否，推着自行车走在鹿玖旁边：“你包里有电脑，要不要我帮你拿？”
鹿玖的脚已经不痛了，只是速度太快的话，会有复发的危险。此时挎着一个装了电脑笔记本之类的包，让本就不快的速度雪上加霜。
这么想着，鹿玖把挎包放在了自行车后座，又按了按固定好：“这样就好，学长也不用背大重包。”
早秋的晚风温柔，正是散步的好时候，身边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鹿玖突然听到了一些议论。
“那是云章？刚刚就听说他在楼下等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也好高，身材还这么……斯哈斯哈，戴着帽子口罩也好美。”
“是没有洗头临时约会吗？新鲜小情侣散步什么的……不过这个穿搭体型，我怎么感觉越看越眼熟。”
鹿玖心里紧张起来，但她知道，八卦的大学生群体里，澄清自己和云章无关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暴露自己。
另外，她洗过头。
于是她偏头看向云章：“学长，我的脚突然痛起来了，你能不能载我过去？”
云章也听见了那些议论，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有些奇异地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在和鹿玖乘着晚风悠闲散步。
她看了一眼鹿玖稳稳放在地面上的脚，是不想被议论吗？还是反悔了，想坐自己的自行车后座。
他没多说什么，将鹿玖的包挂在肩上，腾出后座。
鹿玖像隔了一条银河一般坐了上去。
泛着香气的风从口罩渗进鼻端，像是上次车内弥散的桂花香。鹿玖用力攥着后座的支架，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云章像是感应到了后座那人的遥远距离，骑得很慢，最终停在校内一家水吧的门口。
“你的脚还可以吗？”看见鹿玖毫不犹豫蹦下后座的影子，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鹿玖摇头：“没事，完全不用担心！”
突然又想到刚刚的短信，连忙补上道歉：“抱歉学长，我之前一直在找资料，没有看到短信，让你白等这么久，不会耽误你的事吧？”
云章动作流畅地停好自行车：“并没有很久，你不用介意。”
两人挑了一个清净一些的位置。
鹿玖在手机菜单上翻找了一圈：“学长喝冰的吗？”
云章点头。
鹿玖又翻了翻：“学长喝甜的吗？”
云章顿了顿：“一点点。”
隔了一会儿，有服务生将两杯冰饮放在了小机上。
鹿玖讨好地笑了笑，圆眼里白色衣衫的人影就碎成了斑驳的光：“欠学长的饭我记着，先还一点喝的可以吗？”
云章看着眼前生动起来的少女，唇角小小地勾了一下：“可以。”
然后坐在一边，看鹿玖从包里往外掏东西，一个画着粉色小鹿的笔记本，一支长得像萝卜的笔，一小叠认不出是什么动物形状的彩色便利贴，一个奶黄色的鼠标。
鹿玖看了眼有些空间不足的小几，把刚刚点的饮品往旁边推了推。
云章不动声色将两杯冰饮端在了手上。
鹿玖顺手摆正电脑，打开刚刚的网页，正要说话，看见云章一手端着一个玻璃杯的模样。
她不敢看对方的表情，迅速把用不上的小东西放回包里：“学长，杯子冻手，你快、快放着吧。”
云章放下玻璃杯，一片奶白色中，浮沉的透明冰块互相撞击，声音清脆绵长。
他将手掌握成拳放在膝盖上，暗暗压了压冰凉的指尖：“没事，你有什么想了解的？”
鹿玖稍微回神，翻了一会儿笔记，似乎都是一知半解的样子。
于是她干脆问了一句大白话：“听简瑜说学长工作室涉及的领域是人工智能，我能先问问学长你对人工智能的看法吗？”
云章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有些意外，但声音平缓：“我……没有什么看法，因为人工智能在我看来，只是一个工具。”
鹿玖顿了顿。
工具？脑子里自动出现了人类劳动工具的进化史。
打住！
鹿玖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又问道：“学长的工作室一般在做什么内容呢？”
云章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某些不知名的采访，但还是认真答道：“主要是一些编程，这些程序会自行收集数据进行分析，也就是某种程度上的人工智能。”
看见鹿玖有些困惑的表情，云章举了个例子：“就像你用某宝的时候，数据会分析你的偏好，做出推荐，这就是人工智能程序的一种。”
鹿玖有些明白云章为什么会有工具一说，脑子里的标准也具体了些。
冰块渐渐融化，玻璃杯外壁上凝结了一层大大小小的水珠，鹿玖笔记本上的内容越来越丰富。
云章看着鹿玖埋头写字时头上的发旋，栗色的卷发披在肩头，随着写字的动作垂到桌子上。
玻璃杯外壁好像承受着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从顶端聚出一大颗水珠，顺着凹槽一路向下，落在白色的小机上，又牵动出其它几个凹槽的细流。
晶莹的水渍反射出天花板顶灯的光，跟随着写字带来的抖动频率，在小机上弯弯折折流动。
离那缕发丝越来越近了，云章凝视着艰难流动的水珠，犹豫了一会儿，慢慢伸出了手。
鹿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挺直了伏着的脊背，对着云章确认了一句：“学长，人工智能会诞生出自我意识吗？”
云章伸到一半的手顺势落在小机上，面色有些恍然：“什么？”
鹿玖又重复了一遍。
云章沉默了一会儿，从包里抽出几张纸巾，将快要沾到笔记本的水渍擦干。
“不会。”
鹿玖萝卜头一样的笔尖下意识戳了戳笔记本封面：“可是最近网上议论很多，说ai作画最终会取代人类之类的，这应该也算一种人工智能吧？”
云章却一下子想到那两幅黄漫，缠绵到让他难以忘怀。
他一时有点语无伦次：“不会取代，人类的画是有情绪的。”
对上鹿玖疑惑的眼神，云章才反应过来对方想听的是另一个角度。
忍不住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才道：“ai作画的原理是一样的，通过采集大量的素材，所谓的创作也是近似内容的拼贴，虽然乍一看很精致，但是并不能算作完整的作品。”
鹿玖点头表示明白，垂下眼睛却发现自己的冰饮在云章手上。
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却在话将出口的那一刻硬生生压了回去——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说出来两个人都会更尴尬吧！
云章正在诧异于冰块化掉之后的口感，明明是稀释，味道应该变淡才对啊，怎么会更甜了呢？
杯子放在小机上的瞬间，他看见了距离鹿玖更远的那个玻璃杯。
他立刻把手放回膝盖，杯壁上冰冰凉凉的水珠浸透了指尖，又在滚烫的掌心消失无痕。
还好，鹿玖正在埋头写什么东西，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两人有默契地向对方道别。
“已经有点晚啦，学长不用送了，我有室友刚好经过这里，让她带我回去就行了。”鹿玖将笔记本和电脑收好，并不敢再碰那杯冰饮。
云章却有些担心，无意识地应了一声，然后借着鹿玖收拾东西的动作，将两杯冰饮放得更远了一些。
在水吧门口站了一会儿，云章忽然道：“鹿玖同学，短信确实不太方便，介意加个别的联系方式吗？”
鹿玖犹豫了一会儿，虽然辩题已经有了不少眉目，但说不准以后还会有问题。
这么想着，她顺手打开了二维码：“好呀！”
清脆的“滴”声之后，云章眼前出现了鹿玖的资料，头像不是什么动漫小鹿，而是一只叼着萝卜玩具的柴犬。
察觉到云章的停顿，鹿玖有些紧张：“学长，还有什么事吗？”
云章发送了好友申请，遮掩般称赞了一句：“你头像的狗狗挺可爱的。”
“那当然！他叫只只，今年三岁了，是我养的狗狗。”鹿玖脸上的笑容有些怀念和骄傲。
恰好林岚赶到，鹿玖缓慢坐上后座，朝着云章挥了挥手：“今天的事谢谢学长，拜拜。”
云章将手放进兜里，面无表情地朝她点头致意。
又站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好友申请已经通过。
“我们已经是好友，可以开始聊天啦！”
聊天？云章看着输入框闪烁的光标，脑子里一片空白。
好像没有什么好聊的。
点进朋友圈，背景是手绘的动漫小柴晒太阳，能看出是只只。
头像下面是一条横线。云章有点惊讶，她不发朋友圈的吗？
关掉手机，他推着自行车朝校外走去。
和她接触越多，感觉果然越发不一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今天主动找她的缘故，她没有之前那么容易害羞，也有直视自己的勇气。
那双带着困惑，又闪闪发光的琥珀色眼睛晃来晃去，原来这就是她认真的样子，原来她笑起来唇边会有一个梨涡。
有点迷人。
她什么时候会抛开害羞，对自己表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