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会见小侄子
皇帝找舒云做什么?叶舒意纵然疑惑,也只能答应下来。
“臣立刻派人去寻他。”
但以他本愿,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弟弟冒冒然掺和进来,并非是什么好事。
“过来!”穆森一回府就把穆深叫了过去,脸上生人勿近,一旁正哄着儿子玩的穆留看的一愣一愣的。
“端儿,那是谁?”他皱眉,看向穆深的眼睛陌生,并不是府里的人。
“是穆阑哥哥。”穆端奶生奶气地说,“管家老爷爷可喜欢他了。”
穆森喜欢这个人?穆留更加不解,他可是知道管家的性情:“他是我们家的人?”
但是他怎么没有听说过?
“不是呀!”穆留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想,“他是大将军的义子。”
“应平的义子?”穆留更加觉得荒谬。但是看管家的态度,应该是真的。
这是怎么回事?
再一想到最近的明仪宫之事,心里冰凉,应平将义子都派过来了,这事情更加难以善了。
想到这里,他对儿子说:“端儿先去找母亲好不好,父亲找管家有些事情。”
另一边,穆森关好门,坐下来看着穆深:“你知道他是谁?”
“皇帝啊!”穆深笑着回答,“这很难猜吗?”
“我是说,今天是你故意设计他!”穆森恼怒地一拍桌子,“往他那边凑干什么!”
就不能够离那儿远一点吗!
穆深不笑了,他诚挚地看着老人:“我有我的打算,您不必管。”
他也想离苏成远一点啊!但是许松念那货还得找啊!上面交代下来的事又不能不做。
“接近他是你的主意,还是应平的主意?”穆森重重哼了一声,责问道。
“是我的意思。”穆深叹气。可怜应平,无辜背锅,“我想见皇帝。”
穆森刚要再问为什么,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谁?”穆森尤带怒意。
“是我。”穆留应声道“可以进来吗?”
穆森本想回绝,但看到穆阑眼睛一动,显然是想要见面的意思。又想起刚刚回来时他就一直往穆留身上瞥。
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弟。温安穆氏赫赫大族,到如今竟也只剩下四个人了。他难免有些伤怀,改了主意:“进来吧。”
于是穆留就打开门进来了。
他一身月白色常服,面如冠玉,风仪闲雅,含笑而进,让穆森眼中多了几分复杂,至于穆深,颇有几分“吾家儿郎初长成”的怅然。
“家主来做什么?”穆森冷冷道,“若是有事吩咐一声就行。不必劳烦大驾。”
穆森说话带刺,穆留也早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当着外人的面还是有点难堪:“您言重了。您是长辈,我自当……”
他目光又停在穆深身上,温声道:“这就是穆阑,是吗?”
穆深客气道:“家主说的不错。”
而穆森从他开口就满身戒备:“你想说什么?”
穆留仍是心平气和:“大将军的义子来此。你不该瞒我。”
“什么大将军义子?我不知道……”穆森话没说完,忽然间看到了一旁的穆深,才想起了还有这么一码事。
穆深也一愣,借口是搪塞小孩子时说的,现在又不好改了,目前在绞尽脑汁想借口。
“你是说阿阑啊!”穆森缓和了语气,亲昵地说,“来就来了,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吗?”
要不是穆留被皇帝扣在宫里,穆深早就把穆阑介绍给穆留了,虽然当事人根本不愿意。
他顿了一下,又在心中惋惜,可惜了,明明是堂兄弟,却偏偏不能相认。
穆阑的身世,哪怕在现在都是不好说出来的。也就这样吧。
他到底是不舍得让这个孩子再陷入朝堂之上的争端了。
穆留性情温顺,转向穆深,客客气气道:“不知小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应平单方面切断联系很久了,只有穆森手上还有一条渠道。这时候来人,不得不让人深思。
“家主过虑了。”穆深轻笑,“渊止不过是处理自己的一些私事罢了。”
穆留显然不信,但在良好的礼仪下,还是没有拆穿对方,
“原来如此。”他声音温缓,神态诚恳,就这样看向对方,“不过你来这里,还是要告知一下朝廷的。”
他语气温和又不惹人生厌:“毕竟少将军身份特殊,若是被有心人拿到话柄,反而不美。”
“让陛下知道?”穆深偏了偏头,他生的一双凤眸,哪怕在刻意遮掩容貌下那双眼睛也波光潋滟,满室生辉。
穆深尚且沉得住气,毕竟他知道自家侄子和苏成亲近,前世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都没用,到现在心平止水,已经不动气了。
扼守大昭边疆,掌握大昭近三分之一兵力,并与皇帝不睦的应平,身为“应平义子”的穆阑,为什么要向皇帝示好呢?
这是个悖论,所有人都很明白,唯一糊涂的只有穆留。他为什么不想一想已经和皇帝作对了那么多年,应平以及他庇佑下的人一旦示弱,会被马上剥皮抽骨的后果?
就如同当年他天真的劝诫手握重权,摄政多年的穆深,心甘情愿地把手中的权力拱手让给苏成一样,幼稚地可笑。
穆深镇定自若,甚至还有闲心地在说完之后,拿起茶杯研究精致的花纹。
说了那么多话,他渴了。
穆森再一次失望地看着年轻的穆留,深深叹了一口气:“家主再说什么胡话?穆阑无官无职,一介平民,陛下治理天下,事务繁忙,为什么要为这一件小事情惊扰圣听?”
穆留张了张口,有心说穆阑身份非同一般,但确实,无官无爵,哪怕朝廷想做什么手脚,也根本无法对穆阑起什么用。
他不在官僚体系之中,不受控制。这或许也是应平的用意所在。
但同样,这样培养出来的人,对朝廷更不用谈什么忠心。
穆森和穆深是什么人,一个赛一个的老狐狸,哪里看不透穆留的心思,只不过该失望的早就失望了,另一个,也无可奈何。
穆森对于穆留心思复杂,本来想着哪怕穆留有什么做的不足的地方他来纠正,但是凡事就怕对比看着在一旁天资粹美的穆阑,再一想对方的身份,就更惋惜了。
更何况本来就对穆阑有格外偏爱的穆森了。
不是不让你忠君报国,但是心里要摆清楚啊!你不是那些出身贫微的平民学子,你又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你身后有家族,做事之前要考虑一下自己的家族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明白吗!
你叔叔会害你吗?应平会害你吗?他们有没有做什么危害国家社稷的事你还不清楚吗?非得把他们往死路上逼才罢休是吗!
穆森垂下头,冷冷道:“家主,容老朽提醒一句,你不只是陛下之臣,你更是温安穆氏家主!”
“应大将军对您素来忍让,还望您不要伤了自己人的心意。”应平若不是看在穆深的面子上,穆森完全想不到还有什么忍得必要。
他强调道,声音有些哀婉:“北境是我们的立身之本,家主,你对陛下太过了。”
皇帝是可以更易的,但家族才是个人的依靠。而温安穆氏的理念,也从来是“怀经纶之未发,择英主而事之”。
是他们选择上司,不是必须是这个上司。
穆留对苏成的态度太过了。
只说穆森是如何恨铁不成钢,穆深倒是很感慨:「是我做错了……」
「做错什么了?」久不吭声的系统冒了出来。
「当初那些老东西非得自告奋勇去教穆留,我那时候忙着政事,想着教就教吧,一不留神就让他们把一个好好的孩子教成了愚忠。」
养孩子不易,穆深叹气。
当时穆深也只当是这两个孩子关系好,等到涨到孩子长到十三四岁时穆深才惊怒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孩子活脱脱地就被洗脑成了一心一意都是苏成,满心满意总觉得自己亲叔叔是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举起大旗造反的乱臣贼子。
那些年这对明明再亲不过的亲叔侄几乎活成了仇人。
穆留单方面的,可把穆深给气的够呛。
要说不好吧,穆留其他方面很出色。要说好吧,也是被教的太死板。
这也是穆深临死前宁愿把军权交给应平也不给下一任家主的原因。
穆留哑口无言。他目光愣住,然后道歉:“是我考虑不妥。”
虽然他至今不太明白,但起码已经学会了考虑其他人的感受。
穆深挑了挑眉,对系统道:「有进步,要是当年早就吵起来了。」
他眼睛里也带了点笑意,慢慢地说:“家主是好意,但是应知,伴君如伴虎,不可不防。但也请家主放心,大将军大事上素来分明,绝对不会做背国之事。”
忠君与爱国,从来就不是可以划等号的关系。当年穆深就这么想,经过几年社会主义的爱的教育之后,他想,也许皇帝这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没有皇帝的新世界真好啊!
眼前少年声音温和,穆留耳边似有恍惚,仿佛间听到清冷矜贵的声音:“穆留,你给我清醒点!伴君如伴虎懂不懂,想不明白就别想出去!”
“小叔叔……”他喃喃出声,恍惚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