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悲壮之美二龙山
程作昌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影儿和小东子从外面走进来，二人轻手轻脚地开始清理房间。清理干净后，两个人互视一眼，影儿知道自己不善言词，也不会劝解人，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小东子自然知道，秋霜和程作昌争吵的原因。他见秋霜脸色不好看，小心地上前劝道：“霜姑娘，你也别生气了，我看程师长也是好意。只是他这人有些不拘小节，想关心你，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才好，你也别跟他过不去。我瞧着，他可是真心待你好。”
见秋霜没发话，顿了顿，小东子继续说道，“你瞧他每次来咱们雅院，楼里那么多姑娘，你看他正眼儿瞧过谁？每次来，他都是直接奔着你这里，你好好想想。”
说完，也不等秋霜回答，小东子就主动退出了房间。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小东子已经真心把秋霜当成了朋友。他劝解秋霜，并不是想要让秋霜委身于程作昌。而是，他对秋霜的身世深是同情，所以才诚恳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同是男人，小东子感觉程作昌此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至少，程作昌在这个雅院里，还守得住他的底线。
小东子退出房间后，秋霜闭目，静静地坐在床边思考了许久。
秋霜明白小东子的意思，作为一位师长，如果他想得到哪个女人，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这样费力地去讨好巴结。包括楼里的这些女人们，哪一个不是上赶子地往他身上贴。
而程作昌，每次都亲自带人为她唱戏撑场子，隔三差五地给她送礼物，还费尽心思大老远地派人跑到乡下，给自家小弟和李嫂送上两马车的重礼。
这一系列举动，只能证明，程作昌对自己确实与众不同。秋霜也清楚，程作昌对自己是一片痴情，是一种真心的喜欢。但是，秋霜不能，也不想再次接受程作昌的感情。
因为，她的经历太过于复杂。自从辗转离开于家，逃离了于唯顺，没想到与王英杰在别院，发生了痴痴缠缠的一段感情。往后的日子，秋霜不想在感情问题上继续纠缠。
其实，眼下秋霜心心念念最想做的，是想尽快脱身离开雅院，去寻找失踪的三妹，照顾小弟和儿子小老虎，让一家人团聚。可是，这对于她来说，根本有些痴人说梦。
午后的炎热加上内心的焦躁，让秋霜的身上起了薄薄的一层汗珠。
唤了影儿打了水，去内间洗了个澡，换上一身淡紫色的袄裙。这套裙子的面料非常轻薄透气，正好适合这个炎热的季节穿着。
趁影儿收拾屋子，秋霜便坐在梳妆台前，慢慢地梳理着头发，也理顺着自己的思绪。
突然，秋霜听到楼梯处程作昌的脚步声。秋霜纳闷，这人不是刚刚生气走了吗？为何这么快去而复返！
正寻思间，程作昌一头汗水直接闯入她的包间，径直站到了秋霜面前。程作昌见房间里还有个小丫鬟影儿，沉着脸说道：“出去！”
程作昌的声音不怒自威，吓得影儿缩着脑袋麻溜地跑出了秋霜的包间。临走时，还不忘关上房门。
秋霜并没有搭理程作昌，程作昌一把拉起秋霜，说道：“俺承认，这次是俺太心急了，急着讨好你，急着帮你和你家人的忙！嗯，俺想了想，俺的这种方式是有点儿激进了。这次过来，就是跟你赔个不是。”说完，程作昌瞪着双虎眼，直直地盯着秋霜看，表情的确很真挚。
“唉！”秋霜叹口气，看着程作昌那急切的表情和一头的汗水，秋霜心里也有些不忍。
她知道程作昌是好意，但是她就是见不得亲人和小弟在村子里受委屈，见不得李嫂和小雨爹大热的天，赶着毛驴车往雅院里送东西，连口晌午饭都没吃上，又急着往回赶。所以，这才对程作昌大发脾气。
没有再和程作昌理论下去，秋霜站起身默默地递给程作昌一条毛巾，又走到桌旁，给程作昌倒了杯茶水。然后，她站在桌旁，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向程作昌。
程作昌看到放到手里的毛巾和桌子上倒好的茶水，满意地嘿嘿笑道：“俺就说嘛，俺老程看上的女人怎么会这么小气。走！俺带你去一个地方。”
见秋霜仍然没有说话，程作昌擦了把汗，走到桌旁一口喝干了杯中的茶水，把头贴向秋霜，仔细地观察着秋霜的脸色，发现秋霜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他立刻嬉笑道：“霜儿，你不会是想让俺再给你抗下楼吧？”
秋霜一听此言，立马怒道：“程三炮，你敢！”
程作昌嘿嘿笑道：“霜儿，这天下还真没有俺老程不敢做的事，除非你乖乖听话。不信，你试试？”
“你！”秋霜气急。她怎么就没想到，程作昌是这样一个会耍无赖的人。
秋霜压下自己被程作昌再次点燃的火气，问道：“你这次又要带我去哪？”
见秋霜终于答应了，程作昌表情颇为严肃地说道：“现在情况紧急，俺老程今夜就要出征了，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呆在雅院，俺带你去一个特别重要的地方。”
程作昌的语气沉重且严肃，没来由的让秋霜心中一紧，她有些紧张地望向程作昌。
程作昌轻抚了下秋霜的面庞，安慰地笑道：“别怕！跟着俺老程不用怕。”
依然是程作昌驾马带着秋霜，二人共乘一骑，李副官和瑞五带着卫队跟在他们身后。但是，这一次，他们所去的地方，路途更加遥远一些。
战马在极速狂奔着，身前女人的长发，随风飘打在程作昌的脸上，衣裙飞舞，淡淡的体香随之扑面而来，程作昌有些心猿意马。
程作昌感觉自己生平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如此心动，竟然不计后果，豪无顾忌地要把她带到自己的老巢。
即使今天这个女人把西瓜砸在他的身上，也没有让他真正动怒。倒是听到那句“程三炮”后，让他心里格外地舒坦，让他看清了这个女人骨子里的倔强不屈，让他更加想用心呵护这个女人。
战马颠簸，程作昌享受着来自于身前女人身体的每一次触碰。如果不是战争来临，时间过于仓促，他相信用不了多久，秋霜便会彻底成为他程三炮的女人。
二龙山，形状颇似两条巨龙，两处山头成东西两侧犄角之势。这里地势险要，山里草木葱郁巍峨峭立，乃是屯兵养兵的绝佳之处，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而此处，恰是程作昌起家的老巢，更是程作昌给自己留下的后路。
程作昌是土匪出身，他深知手里有枪腰杆儿硬，家里有粮心不慌的道理。
现在东北的局势，没有人能预知未来会怎样。提前部署和储备，是他这些年南征北战积累下的经验。
程作昌在两处山头儿都设了炮台，他今天下午本是要视察一下二龙山军力部署情况的。怎奈，突然接到上峰命令，命他午夜带队出征。
为了收回苏联在中国东北铁路的特权而发生的军事冲突，中东铁路之战爆发了。而自己师团的重炮，首当其冲，要第一时间奔赴战场。
事情紧急，程作昌第一反应做出决定，他要赶回二龙山重新布置一下，如果能见到大哥大榔头做出一番细致的安排，就更加让他放心了。
可是，时间太过于仓促，程作昌非常担心在他离开后，秋霜在雅院的处境。没有他程作昌在雅院里罩着，秋霜无异于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于是，程作昌索性去了秋霜那里，接上秋霜，一并来到自己的老巢。
想到大战在即，程作昌渐渐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他想尽快安排好眼前的事情，让自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然后，再带上自己的人马，从容上战场。
程作昌的一队人马刚刚来到二龙山脚处，几个巡逻的哨兵同时站出来向程作昌敬礼，并大声喊道：“师长好！”
听到这些哨兵警惕的声音，程作昌很是满意。
接着便听到几声很好听的鸟叫。没一会儿，就有人顺着山路冲了下来。
“大哥！大哥！”，老二马宁、老三卫子，同时向程作昌恭敬地喊道。他们早已接到了程作昌通知，知道他们师长今夜就要带队出征。
当二人看到坐在程作昌马背上的秋霜，两人吃惊地互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同的意味。
大哥的后院不是没有女人，但大哥却从未把这些女人放在心上，也从未把他的那些女人带到这里来过。
看来，大哥这次是真的为这个女人动了真感情，竟然把她带到这么重要的军事要地。但只要是大哥的选择，他们二人就都无条件接受。
程作昌冲他们点了点头，下马先放下马背上的秋霜，又把缰绳交给身后的勤务兵，然后，径直朝前走去。
众人都紧随其后。
程作昌问道：“大当家的可在山上？”
程作昌所指的“大当家的”，便是程作昌的大哥大榔头，也是程作昌的恩人和领路人。
马宁答道：“大当家的前些日子下了山，得了您出征的通知，我们立刻命人给他传送消息了，让大当家的尽快赶回山。”
程作昌知道自己这位大哥大榔头的行踪总是飘忽不定，便也没有追问。他继续问马宁和卫子，道：“我让人通知你们准备的军械和粮草都备好了吗？”
马宁和卫子同时答道：“大哥放心，全都备好了！”
听到满意的答复，程作昌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
马宁和卫子都是当年随程作昌从土匪窝里爬出来同患难共生死的弟兄。现在这二龙山，除了大当家的大榔头，平时就是他们二人在监管。
一连视察了几个隐秘的炮台哨所，又检查了几处军械弹药库。安排马宁和卫子分头去准备出发的事情后，程作昌这才放心地带着秋霜去往二龙山的山顶。
秋霜看着程作昌的一连串的部署和举动，心中着实震惊。这么粗拉拉的一个人，部署起军事上的事务是这么的冷静果断，实在是让她刮目相看。
二人很快登到二龙山的顶峰。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一轮红红的落日远远地挂在天边，余辉映红了半边天空。
一座座山峦在脚下连绵起伏，环抱着一望无垠的大海。落日、余辉、大海交织着一种血色的悲壮之美。
此情此景震撼着秋霜的心，眼前的美景着实壮观。
“美吗？”程作昌在旁边问。声音低哑，仿似根本不是以往的他。
“嗯！”秋霜轻声回答，晚霞的余辉映着她的发丝在微风中闪着金色的光。衬着她淡紫色的袄裙，美得仿佛云霞中的仙子。
“俺也喜欢，俺经常来这里看日出日落。”程作昌目不转睛地盯着秋霜轻声说。仿佛怕自己声音大了，会惊醒日落归巢的鸟儿。
许久，程作昌喃喃地说：“俺要出征了，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雅院。”
轻轻的一句话，让秋霜一下子从眼前的美景中收回神来，她回头望向程作昌。
近距离的端详程作昌，秋霜才发现，除却他脸上的络腮胡子，程作昌的五官竟如雕刻一般棱角分明。
男人的身上有着豪爽不羁的霸道气质。
而此时，程作昌正一脸严肃地望着秋霜，那表情是秋霜从未见过的。
秋霜心中有一根弦被轻轻地触动。即使秋霜并不喜欢眼前的这个男人，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雅院的每一次演出，在秋霜的身后，都站着这个男人。
没有这个男人的存在，自己不知道要怎样焦头烂额地去应付，才能把那些觊觎她的事情摆平。
秋霜嘴唇噏动，挤出一句话来：“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不行！有俺老程在，那些王八羔子不敢耍阴谋手段。俺这一走，你必须深居简出，减少登台露脸儿。”程作昌有些烦躁地说。
秋霜没有接程作昌的话，但是，她明白程作昌的意思。
“那个雅院不是你呆的地方！”程作昌语气严肃地说。
秋霜有些难过，她也知道雅院不是自己应该呆下去的地方，自己早就想摆脱那里。可是，天大地大，哪里又是自己栖身的地方呢？
程作昌看出了秋霜的难过，说道：“霜儿，俺给你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