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被质问怒摔三炮
村子里流言四起，都说沈家大姑娘秋霜其实没死。因为她戏唱得好，脸蛋儿长得还好看，被程师长看中了，诈死离开了于家。
离开于家后，她就钻了程师长的被窝儿，成了程作昌师长的枕边人。现在，被程大师长捧成了远近闻名的名伶小月霜，人就被包养在城里的雅院。
这样不堪的消息满天飞，纷纷传到李嫂和小福贵的耳朵里。李嫂感觉心里别扭极了，而小福贵则是气愤至极。
李嫂就和小福贵两人商量，打算再次进城去看看秋霜。
当初，李嫂和小福贵向郑家借钱，去雅院找了宋妈妈，却并没有赎出秋霜，这让他们二人心里一直很难过，也很憋屈。可是，她和小福贵对此却没有更好的法子。
李嫂知道秋霜在雅院为人浆洗衣服，是打心眼儿里心疼这孩子。乡下人进城一趟不容易，李嫂便拜托了郑老爷，趁进城卖酒的时候，偶尔给秋霜带点儿自家的鸡蛋和鱼干儿，并让人带话，让秋霜自己先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她和小福贵的生活。
这一晃就是三个多月过去了，这几个月的时间竟然发生了那么多她和小福贵都不知道的事情。
这日一早，李嫂和小福贵决定坐小雨爹的毛驴车再次进城，这一趟他们要把程师长送来的部分东西还回去。
李嫂打算，这毛驴车装不下这么多东西没关系，她就和小雨爹多跑几趟。反正穷人有穷人的骨气，俗话说，人穷志不短，他们不能要秋霜卖身得来的这些东西。
这日正赶上初一，因为李嫂得知每逢初一、十五，小月霜是必然会出来表演的。
所以，小雨爹用毛驴车载着李嫂娘俩，一早就出发，上面载满了程作昌送来的礼物，几人直奔城里的雅院而去。
赶到雅院的时候，正好是秋霜表演刚刚结束，正是散场的当口儿。
人们三五成群，纷纷散去。而雅院的前楼，坐满了听完戏，等待吃晌午饭的人们。
祝大厨忙里忙外吆喝着，小二上酒上菜招待客人。小福贵一看见他，便牵着李嫂的手，向祝大厨走去。
祝大厨一眼便认出了小福贵，见他后面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怕他们又来生事。忙把小福贵拉到门外，问小福贵道：“小子，你咋又来啦？”
“我来找我大姐还东西！”小福贵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指了指后面小雨爹的毛驴车说道。
临近晌午的太阳烘得小福贵口干舌燥，这一早出发，直到现在，他连口水也没喝，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儿嘶哑。
祝大厨担忧地看了一眼那装满货物的毛驴车，又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小福贵，说道：“你确定你不是来找事儿的？”
“不是，我要见我大姐！”小福贵急切地说。
“好！你等着，我让人通知你姐。我可告诉你，你姐现在可不容易！这里可不是你能生事的地方。你小子可给我小心着点儿，别给你姐添乱。”祝大厨叮嘱道。
小福贵急忙对祝大厨说道：“我知道！我就是想我大姐了！”
“算你小子有良心！”说完，祝大厨让一个伙计去二楼通知秋霜，又看了眼小雨爹的毛驴车，让另外一个伙计带着小雨爹赶着毛驴车去了雅院的后院。
刚刚卸掉脸上妆容的秋霜，听到小丫鬟影儿说小福贵和李嫂来看望她，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连头上的妆饰都没来得及摘，穿着身上的戏服，不顾形象地往楼下跑。
秋霜一边跑，一边喊着：“小弟！小弟！”
站在楼下的小福贵听见大姐秋霜的声音，眼圈泛红，他是真的想大姐了！一晃，姐弟俩又是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也不知大姐过得好不好。
二人在楼梯口处一见面便高兴地抱在一起，秋霜摸着小弟的头，发现小福贵的个子长高了。于是，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笑着说：“我家小弟长高了，长成大小伙子啦！”
此言一出，仿似提醒了小福贵一般，他猛地抬头，瞪着一双泛着泪光的大眼睛，看了看周围，把大姐秋霜拽到雅院的一个角落里。
见眼前除了李嫂，并没人注意到他们。小福贵低声质问道：“大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钻了程师长的被窝？”
一句话问得秋霜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己小弟。
李嫂在旁边听到后，忙上前解围道：“秋霜，几个月前，俺就知道你还活着，俺打心眼儿里为你高兴。你的事情小福贵都和俺说了，当时，俺就和小福贵筹钱来这里赎你，结果却未能把你赎出来，是婶子没这个本事，你可千万莫怪婶子！”
秋霜拉起李嫂的手，说道：“婶子，您这是说哪里话，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呢！爹死后，小福贵多亏您的照料。没有您，小弟不知道要遭啥样的罪呢。
“况且，李叔也是为了我爹，不然，李叔哪能走得那样早。说起来，是我们家对不起您哪！
“婶子这些日子托人给我带来的鸡蛋和鱼干儿，我都收着呢，没舍得吃。只要一吃那鱼干儿，就让我想起小时候的味道了。”
提起丈夫李兴凯，李嫂不禁抹起了眼泪，道：“俺就一个闺女，自打她爹走后，俺又病了一场，这喜顺的婆家就不大愿意让她回来看俺。俺也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既然收了小福贵当儿子，俺就把他当成亲生儿子看待。现在没有他，俺还真有点儿活不下去了。”
秋霜道：“婶子，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我只恨自己没有照顾好三妹和小弟，让这个家支离破碎。”
李嫂道：“秋霜，你也别责怪自己，这都是命呀！前两日，有位程师长派了个李副官，带了一队人马，上咱家送了两车的礼物。村里人就开始风言风语，说是你跟了程师长，才，才……”
李嫂的话，显然是说不下去了。
“大姐”，一旁站着的小福贵看李嫂和大姐秋霜一直在说话，实在有些等不及了，她一把抓住大姐秋霜的手，急切地说道：“大姐，咱不要人家的东西！你也不许跟他！我和娘全给他还回来，今天一车拉不完，明天、后天我会全还回来！
“你跟我回家，我养着你！我会掏鸟抓野兔，还会碰海钗鱼抓螃蟹，保管不会让你饿着，走！”说完，小福贵转身，拉着秋霜的手，便要向雅院的门口走去。
秋霜心头一热，忙止住小福贵，道：“小弟，不是你想的那样，姐靠自己本事挣钱吃饭，别听那些人胡说。不信你看！”说着，秋霜在小福贵面前转了一圈儿，把自己身上的戏服展示给自己小弟看。
小福贵将信将疑地再次问道：“大姐，我听说了你在这里唱戏，你真的是在这儿唱戏挣钱？你可别骗我！”
“嗯，是真的，大姐不会骗你！”秋霜说道。
为了安慰小弟，秋霜继续扯谎说：“这些东西也都是大姐自己挣钱买的。你和婶子拉回去，好好过日子。等以后大姐挣了更多的钱，就送你去读书，给你和婶子买大宅子住。”
小福贵道：“我不要！我只要大姐好好的！我长大了，能照顾大姐了。而且，我现在已经在郑家学堂里读书了。”
秋霜听说小弟已经去了郑家学堂读书，忙看向李嫂，正想向李嫂表达谢意。
哪知，李嫂又接过话茬儿，絮絮叨叨地把郑莲儿赠送小福贵首饰赎秋霜的事情，以及小福贵与郑莲儿定婚，郑家提出的三个条件，都一一说给了秋霜听。
秋霜耐心地听完，对郑莲儿的善良举动，秋霜感激之余，又替小弟感到高兴，对郑家提出的条件也并没有反对。
亲人见面分外亲热，正当三个人躲在雅院的角落里，聊得忘记周围一切之时，就听见宋妈妈的声音突然响起：“哎呦，我当是谁站在这里呢！这不是沈家少爷吗？咋在这里说话呢？快，快，楼上包间里请！小东子，去找你师傅，安排好酒好菜，侍候沈家少爷。”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宋妈妈妖娆地向这里走来，满脸堆笑地看向他们。
“哎！”小东子在一旁答道。他刚刚在远处，从头至尾看了姐弟俩相见的一幕，眼角湿润，正感动得一塌糊涂，便听到宋妈妈来了这么一嗓子。
“不用！”小福贵厉声喝止道。
男孩子嗓音稚嫩，虽还未发育完全，但已能充分展示他的愤怒。就是这个女人，不让他赎回自己大姐，他还没找这个女人算账呢！
小福贵暴怒，狠狠地瞪了一眼宋妈妈，一把拽住秋霜的手，说道：“走！大姐，跟我回家！”
宋妈妈立马变了脸，上前强行拉扯住小福贵，说道：“哎呦！放开！你姐姐可是我们雅院的人，岂是你说领走就能领走的？”
小福贵因为生气，头上的青筋直蹦，脸色涨得通红，一双眼睛怒视着宋妈妈。
秋霜怕小弟在宋妈妈手里吃亏，立刻劝阻道：“妈妈且回吧，我劝劝小弟。”
宋妈妈不满意地一甩袖子，拉着脸离开了。
李嫂是过来人，虽未从秋霜口中得到什么确切的信息，但却已经把整个事情看得大致明白。
李嫂不愿让秋霜难堪，招呼不远处站着小东子，让他带着自己去找小雨爹，二人在后院开始从毛驴车上卸货。
临离开前，李嫂对秋霜说：“秋霜呀，俺是看着你们姐弟四个长大的，你们虽然不是俺亲生的，但却像俺自己的孩子一样。
“婶子明白你在这里不容易。不多说什么，最迟明后天，俺就让小雨爹把东西全还回来。福贵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你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抹着眼泪，拉着犟着脖子，双眼通红的小福贵，坐着小雨爹的毛驴车离开了雅院。
秋霜依依不舍地目送几人离开。可是，小弟福贵质问自己的话儿犹在耳边。
经过这一番闹腾，秋霜外表蔫蔫儿的，心中却有一把火在燃烧，她想问问程三炮，究竟他想怎样！
没心思吃午饭，秋霜坐在二楼的窗边，低着头看着楼下的几家店铺。
午后阳光焦灼，街上人流稀少，人们都懒洋洋的，连门口负责接待的小二也都伺机打起盹来，楼里的姑娘们更是怕太阳晒黑了脸蛋儿，都躲到了屋子里歇晌。
这时，楼梯口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听声音，秋霜便知道是程作昌来了，她故意打开了包间房门，坐在那里等候程作昌。
程作昌走路的声音很大，踩得二楼的地板“咯吱吱”作响。
当他看到秋霜的房门不像往日那般紧闭，完全大开时，显然很高兴。远远地在楼梯处就喊了起来：“霜儿，你看俺给你带什么来啦？”
程作昌的声音如洪钟，惹得旁边的几道房门同时“吱呀”敞开。有几个姑娘羡慕地站出来向他挥手，都想让程作昌到她们的屋子里去。
“去！去！一边儿去。”程作昌一边儿躲着，一边儿抗着个大西瓜走进秋霜房间。
“霜儿，你看！这可是俺让人用井水泡好的，专门送给你解渴的。这天儿也太热了，来，俺给你切块儿西瓜尝尝。”
说完，程作昌擦了把头上的汗水，随手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刀儿，一把拔开刀鞘。小刀儿寒光四射，给夏日的屋内增添了一丝寒意，也刺痛了秋霜的眼。
“程三炮！”
“嗯？”程作昌显然有点儿发懵，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机械地回了声。
回答完之后，程作昌才发现，面前这个女人面若寒霜，怒气喷薄欲出，但程作昌就是莫名地感到舒畅。
“咋滴了？这是？”听到秋霜这样喊他，程作昌咧开大嘴乐开了花，停下手中切西瓜的动作问道。
“我问你，谁让你去给我小弟送礼的？谁让你派人大张旗鼓吹吹打打地绕着村子跑一圈儿，打扰我家人的？”秋霜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哎，原来是这事儿呀！俺这不是为了讨好俺未来的小舅子嘛！那礼物可是俺精挑细选出来的，光那肥猪就有三百多斤，还有那头公羊，再配两头母羊，养到年底，肯定下一窝小羊羔……”
“住嘴！谁承认他是你小舅子的？”未等程作昌说完，秋霜便打断程作昌的话，冷冷地说道。
程作昌语噎，扔下手中切好的西瓜，憋屈地忍了忍道：“好，好，好！不承认小舅子就不承认，那俺不是为了保护你家人吗？俺就认为这种方式好！啊，吹吹打打地，绕着村子这么转上一圈儿，告诉那些兔崽子，俺老程在这一圈儿撒过尿，这就是俺程三炮的地盘。你就是俺老程的人，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你！”秋霜气极，指着程作昌的脸无言以对。
“你什么你！以后俺还会吹吹打打把你娶进门儿呢！让你唱戏给俺一个人儿听！哈哈哈，……”程作昌说完大笑。
“滚出去！”秋霜抓起桌上的西瓜便向程作昌砸去，红红的西瓜瓤和着黑黑的籽儿，砸在程作昌的身上，又滚落下，倾泻了一地。
“你！”程作昌瞧着自己辛辛苦苦抗来的心意，被人砸了一地，又看看自己身上的五颜六色，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转身摔门离去。
“师长！来我屋儿吧，来呀！”旁边立马有姑娘迎合上来。程作昌铁青着脸，目不斜视地大踏步下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