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算初见的初见 4
面对燕思陆的暴怒，徐子亮淡淡地舔了舔嘴唇，“呃……给你喝矿泉水是为了你好，你刚到这里，身体还不能很好地适应这里的环境，所以你不能喝酒，只能喝水。”
“是吗？”燕思陆半信半疑，转念又道：“你刚才说你们这儿的房子不用买，那你这房子是哪儿来的？”说着，燕思陆又站起身在客厅里溜达了一圈。
徐子亮这套房子虽算不上豪宅，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几个不同功能的房间在客厅周围依次排开，客厅一侧还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站在窗边往外看就可以一览众楼小。
“我也不知这房子最初是从哪儿来的，反正从我出现在这个空间开始，我就被安排住在这儿了。”
“这么幸福！被安排就有房子住了！我的天啊，你知道我们那儿的房子有多贵吗？有些人辛辛苦苦工作一辈子可能连间厕所都买不起。”
燕思陆摸着客厅里淡蓝色的墙壁，心生羡慕，“对了，你还说你们工作是为了挣什么，钉子？你们用钉子来买东西？早知道我就给你背几麻袋钉子来做见面礼了。”
徐子亮听了燕思陆的话忽觉好笑，但他只微微翘起嘴角，没笑出声。
“此丁子非彼钉子。”
徐子亮站起来走到鞋柜旁边，从鞋柜上拿了一个钱包模样的东西走到燕思陆身边，“这就是丁子，一横一个竖勾的‘丁’，不是铁钉的‘钉’。”
说话间，徐子亮从钱包里拿出几张和人民币差不多大小的纸递到燕思陆手中。
燕思陆拿着那几张纸仔细看了看，“这花花绿绿的东西也可以算是一种纸币吧，只是我们那边没有这种样式罢了，你们怎么叫它丁子？”
徐子亮瑶瑶头，“我不知道，总之我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时候它就存在了。”
“等……等一会儿，”燕思陆侧头疑惑，“你说‘出现在这儿’？”
“是。”
“难道不应该是出生在这儿吗？”燕思陆把丁子还给徐子亮。
“不，不是出生，就是出现。”
“嗯？什么意思？”
徐子亮把丁子收进钱包，又把钱包扔到沙发上，“因为我们这里的人不是被生出来的，而是凭空出现的，基本原理就是a出生了，对应的a就出现了。”
“呵呵，”燕思陆舒展开自己拧巴的眉头，“那个出生，这个出现？还讲究个相辅相成，有趣！”
徐子亮轻笑一声，“嗯，我们出现的时候就十岁了，然后就去安置厅领房子，领到房子就有家了。”
——家？
燕思陆一直不认为“房子”和“家”的概念是等同的。
房子砖瓦相连，冷冰冰的，而家是讲感情的，是有温度的。
不过，按徐子亮的说法，他大概也没有父母兄弟，觉得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是家，这倒无关对错。
想到这里，燕思陆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道：“那工作呢？挣丁子的工作也靠分配？”
“是，等我们长到十五岁就要开始工作了，还是由安置厅负责分配。当然，十五岁之前我们的吃穿也只能指望着安置厅。”
“我去！”燕思陆的羡慕之情似乎要变成嫉妒了，“房子是分的，工作也是分的，你们这儿是天堂吗？！”
徐子亮淡淡一笑，“另外，我们这儿的人也不会自己死，只有当a死的时候，a才会消失。”
——不用出生，也不会死。
燕思陆的大脑开始跟不上这些信息输入的频率了，这一切都太扯了，扯的让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后，”徐子亮没有在意燕思陆惊呆的眼神，继续解释道：“消失那个人的房子就空了出来，安置厅回收后便等着分给下一个新出现的人。”
燕思陆摆弄着手指，在大脑里费力地捋了捋徐子亮的话，“这么说来，你们这儿的人是知道我们的存在的？”
“对，我们知道。”
“所以，我不是穿越了，如果是穿越，应该只有我们知道你们，你们不知道我们。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你们知道我们，我们不知道你们，这……”燕思陆似乎把自己给绕晕了。
自从来到这里，她已经被动地接受了太多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讯息。她本来在心里把这一切总结为了“穿越”，可再自己想想，好像又不对。
“我觉得，比起穿越，说你是跨界了，更为妥当。”徐子亮在一旁小声说道。
“跨界！”燕思陆猛地跌坐回沙发上，举起拳头用力地敲向自己的头，“靠，还挺痛！”
“呵，都是真的，傻瓜。”徐子亮看着傻乎乎的燕思陆咧嘴一笑，转身走进了厨房。
“这你也懂？！”燕思陆闷闷地揉着脑袋，不再多言。
徐子亮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紧挨着饭厅和客厅。
徐子亮走到炉具旁，架上炒锅，打开抽油烟机，准备开始做晚饭。
燕思陆听到炉具打火的声音，头上的痛和心里的疑惑就都顾不上了，瞬间来了精神，“哟，你还会做饭呢！”
燕思陆双手撑着沙发靠背蓄力一跳，直接越过沙发就蹦哒到了炉具一侧，“可以呀，我们那个空间里的你可什么都不会做，只会来我家蹭饭吃。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们这些人不生不死的，干嘛还要吃饭啊？”
“因为会饿。”徐子亮倒腾着手上的厨具，完全没有抬头。
“不生不死，居然会饿？”又是一个让燕思陆难以理解的知识点，“而且，你说你们这儿的时间比我们那儿流逝得更快，可我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嘛。”
燕思陆一边说，一边自然地从橱柜上的小碗里拿起一颗草莓放到嘴里，“嗯，你们这儿的水果还不错！”
徐子亮斜眼瞟了一下燕思陆，“果然还是那么喜欢吃。”
“你说什么？”徐子亮说得小声，燕思陆没听清楚，她又吃了一颗草莓问道。
“我说，在我们这儿过日子是感觉不到这种时间差异的，就好比你说的仙界一天世上千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燕思陆一噎，咳了两声，惊奇地看着徐子亮，“你……还会背诗？”
徐子亮觉得好笑又好气，“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怎么说我们也上了五年学。”
“才五年！”燕思陆这声感叹几乎是喊出来的，“我们光义务教育就九年，再算上高中、大学、研究生、博士，哇，真是学海无涯啊！”
徐子亮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燕思陆笑而不语。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有办法让我回去了？”
徐子亮的眼底快速地闪过一丝失望，继而道：“不是，是忘了告诉你，我们也不是完全不会主动死掉。”
“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徐子亮突然又提起这个话题，但燕思陆还是侧过了耳朵，摆好一副准备认真听故事的样子。
徐子亮恢复到做饭的状态，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说道：“通常情况下只要你们那边的a不死，我们这边的a就不会消失，但是……”
“但是？”
“但有，有三种例外情况会导致我们脱离掉与你们的这种关联，自己慢慢消失。”
“哦？哪三种？”
徐子亮仍旧炒着菜，“第一种是，我们这边的人互相产生了杀意，并且做出了致人于死地的行为，行凶的人会消失。”
“呵呵，这不错，比法律惩戒坏人还要直接。不过，这有了杀意还得有行为，太过强调主观想法和客观行为的统一了吧，应该修改一下。”燕思陆显然没注意到徐子亮脸上无语的表情，直接问道：“还有呢？”
徐子亮轻笑着摇摇头，“还有就是这边的人到你们那边后逗留不归。”
“什么？你们也能到我们那边？”
“嗯。”
“那我不就可以回去了？”
“不行，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对于燕思陆的这个问题，徐子亮似乎不想谈及太多。他接着自己的话，没有迟疑地直接说道：“最后一种情况是……”
徐子亮盯着燕思陆，忽然顿了顿，“还有一种，就是我们动了不可动之情。”
“动了不可动之情。”燕思陆果然没有在“回去”这件事上继续纠缠，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落到了徐子亮说的这最后一种情况上。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了一遍徐子亮的话。
思忖片刻后，燕思陆带着一脸坏笑盯着徐子亮，“那……你有没有动过‘不可动之情’呢？”
其实，燕思陆只是随口一问，可徐子亮手上的动作差点儿就暴露了他内心瞬间的不安。
徐子亮闷不做声，假装没听见燕思陆的话。
“不理我？切！不过看你这清心寡欲的样子，大概也没动过什么情吧。”
燕思陆觉得有些无趣，但转瞬间又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诶，既然你们不用生孩子，那……你们男人和女人之间会做那种羞羞的事吗？”
这一次，燕思陆是伸长了脖子，努力把嘴巴凑到徐子亮身边，并且毫不避讳地提高了语调问的话，徐子亮自然是没办法再装聋作哑。
徐子亮关掉炉火，红着耳朵轻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哇塞！要做羞羞的事，但又不会生孩子，那不是节约了好多套套，你们这种生理机能也太环保了吧！”
徐子亮扬起手肘把燕思陆的头推开，再把锅里的菜盛到盘子里，最后把盘子塞到了燕思陆手中：“你怎么回事，一个女孩子，怎么总对这些事充满了兴趣。”
燕思陆不以为然，“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有个人欲望了？就得羞羞哒哒地躲在闺房中，这不敢说那不敢做了？”
徐子亮本来没这个意思，经燕思陆这么一说，倒真觉得自己好像对女孩子有什么不当的偏见，瞬间脸红。
他看着燕思陆走向餐桌的背影，略显慌乱地找回几分勇气，岔开话头道：“其实啊，我们这儿除了一些规矩和你们那儿不一样，其他方面还是没太大差别的。你别总觉得我们跟怪胎一样，怀疑我们这个不会，那个不行。”
燕思陆把盘子放到餐桌上，重新站回到橱柜旁边，坏笑着说：“怎么，你生气啦？我又没说你不行。”
徐子亮：“……”
“不过，”燕思陆看着徐子亮开始做下一道菜，兀自补充道：“我们之间的差别还是挺大的，至少我们出生的时候是零岁而不是十岁，也不会因为动了什么不可动之情就消失。
“我们呢有正常的七情六欲、爱恨情仇，有亲密的朋友，有血浓于水的亲人，这些啊，你们可不一定会懂。”
徐子亮没有说话，但翻炒的动作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
而此时燕思陆只顾着给自己投喂草莓，完全没有注意到徐子亮的反应。
等徐子亮做好了所有的饭菜，燕思陆就自觉地坐到了餐桌旁边，一点都不客气地开始享受她来到这个空间后的第一顿晚餐。
“嗯，不错嘛，你这手艺都可以去开餐馆了。
“等我回去以后，我一定要好好地跟那个徐子亮说道说道，他那个人什么吃的都不会做，打死他他也不会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他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燕思陆一边说，一边把一大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你，”徐子亮咽下嘴里的米饭，吞吞吐吐地问道：“你真的很想能快点儿回去吗？”
燕思陆嚼着那块红烧肉，嘟囔着嘴答道：“嗯……也不是，其实能参与一下这五十年一遇的奇妙跨界旅行也还是不错的。
“况且，我这次本来就是出门休假的，所以才会跑到了那个远离城市的森林酒店去。这不正好，跑得更远了。”
燕思陆的回答倒让徐子亮有些意外。
从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突然到了一个自己难以理解的地方，燕思陆没有害怕，也没有慌乱，反而是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实属不易。
徐子亮欣慰地笑了笑，“那你就暂且在这里多玩几天吧。那个……在你们空间的徐子亮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他啊，”燕思陆用筷子末端戳了戳自己的下巴，“算是重要吧，毕竟我们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了。
“而且他为人挺好的，话不多但挺讲义气，是那种多一个更好，少了坚决不行的靠谱哥们儿。”燕思陆说完，又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
“哦……”徐子亮只简单地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刚刚在他脸上浮现的笑容也随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