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蒂支医院
林辉下意识地捧在手里，定睛一看，是一个淡雅小巧的小物件，正面绣着“平安”两字，背面绣着一弯银月半悬在水中的样式。
“这是…”林辉把玩着小物件，傻笑着问道。
“算是平安符吧。”江月小声说道，“我一针一针绣的，好看吗？”
“太好看了吧！我可太喜欢了！”林辉表情夸张地赞叹，小心翼翼地将平安符收进自己的口袋，“小白兔心灵手巧啊！你什么时候绣的？绣了多久啊？”
“没多久。”江月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案子的事情。
“这次发生的是什么案子啊？”
“目前看，是一起自杀案。”
“哦，自杀。”江月喃喃道，“那处理起来应该不麻烦吧？”
“那可不一定。”林辉笑了笑，“去看看吧！”
江月颇为疑惑地看了看林辉，点点头。
林辉则是好奇地问起了叶郎中在医院门口的异常反应。
“哎，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江月叹了口气，将自己所了解的陈年往事徐徐讲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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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孤儿院的白医生原本和叶郎中是一对师兄弟，家中父母早亡，俩人从七八岁就跟着一个云游的老郎中学医，四处行医救人。
一晃三十载，老郎中师傅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师徒仨正好云游到蒂支市。见师傅没法子再行路，师兄弟俩便在城中随便找了个屋子落脚。
而后师兄弟俩开始摆摊给人看诊，换些碎银子照顾师傅的起居生活。慢慢地，也攒了些钱，买了一处小门面，开起了药铺，名气也逐渐大了起来。
老郎中师傅又撑了几年，在一百一十岁的时候，终于驾鹤西去。剩下已经年近半百的师兄弟俩，也都没娶妻，继续经营着药铺。
师兄弟俩的医术都是没得说，救治了不少顽疾的病人，药铺的名气很大；但俩人都不怎么擅长经营药铺，因此这药铺也没赚多少钱，俩人生活也算不上富裕。
随着后来西洋强国入侵，中州帝国分裂，许多西洋医生涌入这片大陆，蒂支市也一样，陆陆续续地来了好几家西医的药店。
二人都是十分喜欢钻研的，见这药店兜售的西药只小小一片就能对失眠、头疼等常见病症立刻见效，立刻就来了兴趣。
而等他们观察、研究一番，发现这西医也不论病因，只要病症相同，就都是那几种药片，来回使用，顿时心里就觉得不妥。
等他俩弄回药片研究了其中的成分，更觉得此等行为，基本上都是治标不治本，只是将病症压下去，并不能治愈。
而接触下来，那些所谓的西洋医生也不过是打着医生的旗号，拿着几本外文医书和一些特效药，在装样子敛财罢了。
原本师兄弟俩也没想多管闲事，只是嘱咐嘱咐来自家药铺看诊的病人，也就求个心安。然而这些肆意敛财的西洋医生却找上了门。
原来，他们是想开一所大型医院，见师兄弟俩的药铺小有名气，便来邀请二人成为坐诊医生。
但名为“坐诊医生”，实际上是想将二人拉过来作为“活招牌”，方便他们敛财而已，也根本就没打算让二人一板一眼地花数月的时间去救助一个人。
那领头的医生还颇为理直气壮地劝俩人，说要是大家病都好了，谁还会去医院，谁还会把钱乖乖交出来呢？
俩人这下可就再难忍让了，脾气暴躁、性格刚直的白医生当下就火了。
想到之前自己还特意买了西洋的医书，照着词典，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一点点钻研什么细胞、组织，研究各种仪器、切除手术…白医生越想越气，跟那群西洋医生就吵了起来。
师兄弟俩拒绝了邀约，还把那些西洋医生一通臭骂，当时没怎么样，可过后，那西洋医生就下了黑手了。
白医生的腿当天晚上就被人给打废了。所幸，叶郎中机灵，见势不对就躲了起来，等人走了，赶紧出来救助，白医生的腿勉强保住，但再难健步如飞，只能一日一日地差下去。
为了避免白医生这暴脾气、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再惹怒了那群西洋医生，真为此丧了命，叶郎中将他劝走，到了蒂支市的东郊区域生活。
刚好蒂支孤儿院的周老院长曾受过俩人师傅的救命之恩，于是就收留了白医生，让他住进了孤儿院。
剩下叶郎中舍不得丢了经营了十几年的药铺，好在他性格圆滑，以“老了、身子骨不行了”的借口婉拒了那群西洋医生的邀约。
但，叶郎中心中的怒和恨并不比废了双腿的白医生少。
在蒂支医院建立起来开张之后，叶郎中很快就卷了家当，将药铺转移到了五个街区之外。白医生嘲讽他是“惹不起他们就躲了”，叶郎中呵呵一笑，说自己这是“不与他们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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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这里，林辉不禁感慨：“白医生和叶郎中是师兄弟，原来这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啊！”
江月点点头：“是呀，他们二人相互扶持，从年少一路走到如今，已经都是60多岁的老人了，还常常托我互相送些酒啊药的。这份同门之情，我也常常感慨呢！”
“哎，那他俩谁的医术更高哇？”林辉冷不丁地问道。
江月却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他们年轻的时候，主要是白医生坐诊的，白医生是个医痴。不过，自从出了西洋医生那些事情，白医生就完全扔了西医的那一套，专心钻研正统中医了；而叶郎中把白医生当时买的的医书、资料啊，都接了过去。”
“怪不得，叶郎中还会取弹片呢！原来如此。”
“嗯，叶郎中的医术的确是博采众长了，听说他云游期间还学了些南疆的巫医术呢！我小时候见过他为了救助病人，养的白僵虫呢！”
林辉没追问白僵虫是个什么，反而想到了江月在医院里给他普及的镇定剂的事情，转而问道：“那，那个镇定剂的事情也是叶郎中和你说的喽？”
“那是我从白医生那听来的。”江月笑着说道，“他给大家讲述西洋医生们干的坏事，其中就提到了镇静剂。那时候，西洋强国入侵，老百姓人心惶惶，有的人意志薄弱，到了情绪崩溃的边缘。那些西洋医生就拿出了镇定剂，来‘治疗’那些情绪崩溃的人。”
顿了顿，江月继续说道：“但是那镇定剂并不是什么好法子，使用过量的话，轻则嗜睡、呕吐，重则变得迟钝、痴傻，最严重的直接就变得身不能行、口不能言，甚至死去。”
“当然，它对那些发狂的人还是一种奇药，能让他们快速平静下来。”江月叹息了一声，“可是，像蒂支医院里的那种用法…早晚会出事的。”
林辉蹙了蹙眉，想到那几个医生护士互相推诿，扯出一个“常常不在院里的院长”来敷衍他的事情，颇为烦躁。
“这些事情，蒂支市里真就没人管了。”
“是啊，如果不是举报无门，白医生他们也不至于毫无办法，只能退让、躲避。”
林辉按了按眉心，有些疲累地开口：“现在，多的是不合理、黑暗的事情。”
“我们能做点什么吗？”江月有些迷茫地看向林辉，“从中毒案以来，这么多事情了…陈老师死了，左老死了，林伯父虽然被救出来，但是权利也…”
林辉颇为诧异：“哎？你怎么知道？”
“看来真的和我猜的一样。”江月眨巴着眼睛，“林伯父脱困之后，那些监视孤儿院的人都没撤走，军机处的周富亥也没有受什么惩罚，我就猜测着，是不是是林伯父手中没有足够的权利和那些人抗衡了。他可是统领东海军阀的都尉啊…”
“都尉又能如何呢？”林辉神色黯然，“你猜的没错，他如今算是被软禁在了都尉府中，我们之前做的一切还有他自己的一些谋划，能让他性命无虞，但其他的…”
二人陷入了沉默。
“左老案牵扯太多，不好轻易再起风波。中毒案当时已经结案，也不好直接再去重新调查吧？”江月喃喃道。
“你说的是。不过中毒案我一直在查，左老的案子，凶手是谁我们心知肚明，只是目前还没办法去挑明。”林辉说着，语气变得坚定，“不过这一切，早晚都会清楚明白。现在，我们先来把蒂支医院这些污糟、这些不公来料理了，怎么样？”
“警视厅，能管蒂支医院的事情吗？”
“有何不能？”林辉笑道，“就算警视厅不能，可是我能！我现在可是带领特案组的警长啊！”
江月耸了耸肩，似乎对“特案组”并不太清楚。
林辉却是一拍大腿：“对啊，我可是带着特案组的！特案组可是有权利重翻重查旧案的！”
“啊？”江月被突然大声的林辉吓了一跳。
林辉颇为兴奋：“江月，陈老师的案子，我们可以重新调出来查！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进行申请，不过你放心，我保证，用不了太久的！”
被林辉抱住肩膀摇晃的江月，此刻却是懵懵的，她眼睛低垂下去，心里挣扎着，情绪有些复杂。
江月轻声说：“林辉，关于陈老师的中毒案，我，我有件事情得…”
话没说完，一个小警员挤过人群，冲到林辉面前，颇为急切的敬了个礼，张口说道：“警长，报告警长，我们找到了遗书！”
被这一打岔，林辉并没听清江月的小声呢喃，而江月也咽回了要继续说出口的话。
林辉一扭头，见来的是警员小刚，嘱咐江月一声“跟我来”，就让小刚头前带路，奔着案发现场而去。
而江月，只得悄悄憋回了情绪，默默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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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来到案发现场，江月好奇地四处打量。老于和小刚在警视厅见过江月的身影，但两人一时之间也没琢磨清楚该怎么称呼。
江月察觉到二人的局促，主动开口说道：“两位警员好，我是林警长的助理，我姓江。”
“哦哦，江小姐！” “江助理！”
老于和小刚这招呼打得是颇为尴尬，他俩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紧接着，两人重新打起招呼。
“江助理好。” “江小姐！”
这下，场面更加尴尬，老于瞪着小刚，俩人心里互相在埋怨对方没看明白自己的眼神示意。
林辉带好手套，捏起遗书走了过来：“小刚，你随小六喊嫂子，老于，你愿意喊啥喊啥。”
“哦哦。”警员小刚呼了口气，冲着江月敬了个礼：“嫂子好！”
江月剜了一眼林辉，颇为无奈的点点头：“你好。”
老于纠结了半天，喊了声“江小姐”，接着就溜去墙角拿自己的记录册子。
林辉认真地看着厚厚的遗书。江月继续在案发的房间里四处看着。
尸体已经被搬走，水渍也已经都消失无踪，上吊的地方就只剩下悬垂的绳子和下方摆放端正的椅子。
江月现在椅子旁边，抬头观察到绳子绑的格外牢固结实，她随意地问小刚：“尸体吊在上面时是面朝哪里的？”
小刚略作回忆：“嗯背对进门的方向，是朝窗户的！”
江月指着绳子下的椅子，问道：“还有椅子吗？类似这么高的，帮我找一个来吧！”
很快，小刚就搬来一个一模一样的椅子放在原来椅子的旁边，江月一抬脚就站了上去。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大窗户外的一部分街景，尤其是旅店正门的情况。
此时店门口的人流量偏大，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江月顿觉得在这样的高度俯瞰世人，有一些跳出其外的惆怅之感。
不知道那自杀的人，是怀着怎么样的都心情选择死去的。
林辉回头见江月玩起了‘杂技’，颇为担心地凑上前来：“你在那儿做什么？快下来，看看这份遗书。帮我分析分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