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圣灵

    “ひゃっきやこう。”（百鬼夜行）

    随着法咒出口，又是一团黑雾升起，并再次化作妖魔鬼怪扑向那条大蛇。

    这条大蛇身长数十丈，浑身黑金色的鳞片光彩熠熠，背负双翼，头生双冠，金瞳银牙，赤红的信子沙沙作响。面对着山背放出的大片邪祟，大蛇也只是动了动尾巴，接着一阵激荡的金光便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所有的妖怪全部轰成了齑粉。

    “这畜生那么强吗？”山背站在巨石之上，看着盘踞在出口的大蛇，而大蛇的身后，那发出道道柔光的洞口，就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鬼谷洞府。

    鬼谷洞府——乃鬼谷子第一次放弃飞升后所开的小洞天：其内天地自成一系，有日月山川，灵炁幽泉，其时空法则虽与外界不同，但却也受制于三界，弗能自成一系。

    “得想个办法绕过去，或者……”山背盘算着，“要是把这家伙收了，或许对我来说更是好事。”

    山背明白，眼前这条大蛇的力量绝不是凭借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可以抗衡的，必须要智取，而且一定要一次就成功，于是他安定下来，开始了思考。

    “嘿，畜生。”

    大蛇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红枣大小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拼合的破碎面具，一头蓬松杂乱的白色长发，一只手穿戴着破旧的木制臂铠与护肩，而另一只手则整个附着着流动的微微玄色冥光。

    “沙——沙——”大蛇歪着头，看着眼前这个小不点，不清楚他要做什么。

    山背见大蛇没有多大反应，轻轻一笑，玄色手臂按在地上，口念法咒，地上出现两个五芒星，旋转而结阵。

    “いばらきどうじ。”（茨木童子）

    瞬间，山背脚下的法阵发出一道炫目的紫色光芒。一个庞大身影出现在山背的身后，那是一个有着孩童样貌，身上却挂着半副残破铠甲的式神。接着，式神散去身形，分化成数道光芒进入到山背体中，此时山背的骨骼立刻开始扭曲变形，并渐渐膨胀。

    大蛇看着眼前红枣大小的人渐渐变大，觉得有趣，便轻轻吐出一个发光金环，让其缓缓从山背头上套下去，在降到山背腰部高度时，猛地一收紧。

    这攻击来的突然，山背也没料到这大蛇如此不讲武德，在他变身的时候偷袭他。其实正常，山背哪里知道这大蛇来历：这条大蛇本是一条普通小蛇，因经常听鬼谷子为学生讲道也渐渐有了灵根。后又因为两次天门大开，沐了天恩，加上曾舔食鬼谷子嘴边掉下的两粒烧饼芝麻，便也得以修成大道，背生双翼。为感谢鬼谷子渡化之恩，便自愿放弃飞升，只化为护洞精灵，守护这鬼谷洞府。

    所以这条大蛇乃获得八神之位的螣蛇，但其作为圣灵，本不该存在于此，只因鬼谷洞府还存在，她便要继续遵守她的诺言。

    “喝——！”

    山背一声暴喝，周围的紫色光芒顿时亮如白日阳光，并一道道变得笔直，硬生生地扛住了光环的紧收。这时山背的变身也开始加快，三息之间便已有两三丈之高，化像已成。

    螣蛇见此，摇晃着脑袋把身子立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咕噜”声。对于她来说，好久没碰到如此有趣的玩物了。

    山背见螣蛇这副兴奋的样子，心里既气恼又兴奋，还带着些紧张，毕竟以他现在的身形，对于螣蛇来说，还是不够看的。

    “畜生！受死吧！”

    山背咆哮一声，附着着玄色幽光的手臂幻化出一条长枪，凌空踏步朝螣蛇的面门直直戳去。螣蛇也不躲不避，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那道气薄如轻纱，看起来虚无缥缈。但山背那柄“长枪”的“枪尖”刚碰到那缕气，就感受到一股强烈震荡顺着“枪身”朝手臂袭来。山背连忙把手放开，正欲收回法术，可那柄法术幻化的长枪突然直接炸裂开来，碎成了一片一片的细渣向四周飞去，在碰到岩壁后又变成了一坨坨的黑灰色粘液。

    见玩物对自己发起了攻击，螣蛇明显更加兴奋了，双冠两边的鳞片直了起来，金黄色的瞳子也收紧变为一条直线，嘴部微微张开，似乎还可以看见嘴里沙沙作响的信子。待山背在半空刚稳住身形，正准备第二次攻击时，一道细长金色的光束直奔面门而来，他急忙后翻躲过，可又用余光瞟见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一道接着一道接连不断地朝他刺来，如同一条条势猛的金蛇。

    山背转身，头朝下倒悬在空中，口念咒凌空指，一轮可以遮挡住身型的五芒星阵出现在他的面前，企图阻挡住金光的突袭。可惜，失败了。金光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击破了挡在山背面前的护身法阵，然后又轮流击穿了山背的身子。

    山背一口血从嘴里吐出，身上的伤口也正被金光的冲击力带着喷出血来，其威力之大甚至差点将他的手直接从胳膊处打断。大腿上的肉也被打碎一大块，血肉横飞，碎肉、血浆碰到了岩壁或者地面，也都变成了一坨黑灰色的粘液，黏在了原地。

    “啧——”

    山背发出一声痛苦的轻哼，但随即落地，勉强摆正身形后双手结印，刚才被击破的血肉又快速的生长出来，覆盖了原来的伤口。

    “おにきり。”（鬼切）

    一把冒着紫色光芒的日本武士刀慢慢出现在山背手里，他凝气于刃，刀刃上开始出现一种紫色的，像是熔岩的粘稠状液体。那液体随着山背的动作时不时从刀身上滴下几滴，掉在地上滋滋作响，同时还出丝丝白烟。

    原本的阴阳师只有阴阳道、天文道、历道和漏刻道四科。可明治三年，在之前大政奉还、王政复古等众多变动的影响下，阴阳寮在明面上被取消，神道教也转为民间信仰，但实际上则一切都归于天皇，其教众阴阳师们更是直接受天皇领导。于是为了拱卫天皇统治，时任阴阳头决定吸纳倒幕运动后一些落魄的上层武士和武器工匠，再开武道一科，这样做不但可以达到拱卫天皇统治的目标，也可以补上阴阳寮五行四缺一的尴尬，使其变的完整。

    山背年轻时被誉为“武道第一人”，正是因为将武道一般无法与法术相结合。只有少部分法术是由阴阳师给特定武技所特意定制的，而山背所做到的，则是将武道武技与阴阳法术天衣无缝地融合起来，并同时修炼至极高的境界，可以说在平辈阴阳师中无人可敌。

    山背挥刀跃起，手上武士刀紫光闪耀，带着紫色粘液向螣蛇的头颅笔直地劈去。螣蛇眉骨微弓，两个冠子上鳞片的缝隙中亮起金光，一张半透明金色薄面出现在他的头顶，同时又是几十道和刚才一样的细长金光出现，再次射向山背。

    这次山背也是不躲不避，只是手腕带力挽了个刀花，紫色的发光液体被精准地分出几道，直直地撞在那几道金光上，在抵消金光的同时又四处飞溅出去。随着舞出的刀花，山背刀劈的力道又添了几分，仿佛他面前的是一座高山而不是这条大蛇。

    紫色与金色碰上了，一个夹杂着鬼气和杀意，一个则蕴含着天地间的灵气。一股巨大的能量震荡自两者相撞处向外奔涌开来，迸裂出一道道气浪和与光波，一时间整个山洞的空气似乎都在卑微地震动着。然而这并不是结束，这时，山背猛地一声大喝，一股子黑烟从他嘴里喷出附在武士刀之上，瞬间紫光大亮，其势猛压金光一头，接着就是一阵类似琉璃破碎的声音——山背的刀光斩破了那张半透明的金色薄面，并穿过其碎片划过螣蛇的金瞳。

    “沙——！”

    螣蛇爆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吼声，身体剧烈地抖动着，亮银色的液体从她的眼眶里流出来，一些顺着鳞片流下，一些则甩到了四周的岩壁上。

    山背落地，没等站稳就快速地闪身离开，趴在一块螣蛇身后的岩壁石头上。他明白：这大蛇已经彻底被激怒了，接下来将会是一场艰难的战斗，但，这正是他的目的。

    停止嘶吼，螣蛇动了动双冠，转头看向山背。剩下的那只金瞳里，已然看不见了她作为八神所应该带有神威和仁爱，但依旧纯净——纯净的怒火与杀气。

    就是一息，没有任何征兆，一股强大且恐怖的金光冲击到了山背的身上，几乎就是同时，一口浓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他似乎都听见了肋骨被挤压折断的声音，他感觉就像是一瞬间被一辆载重五十吨的货车迎面撞上一样，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昏死过去。

    但受伤的螣蛇哪会给他休息的时间，金光一闪而过，翅膀已经碰到山背了。在击中的一瞬间也是一圈光环荡开，山背就像是一只被拍飞的苍蝇，脸朝下贴地滑行，还没停下又是一阵金光袭来，似雷霆万钧、泰山压顶，连周围的地面都被压得塌下去了一大片。

    “还不够……”山背艰难撑起身子，再次催动法术修复自己身上的伤。螣蛇又挥动尾巴，金色的震荡再次袭来，山背把刀奋力插在地上，双手握住刀柄，释放出半边没在土里的半球状五芒星法阵。巨大的冲击撞在法阵上，山背用力抵挡，法阵闪耀了光芒，终究是没有破碎。

    山背呼出一口气，全身放轻松不少，面具下的脸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但螣蛇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发出不安的沙沙声。很明显，她对山背能挡下她的攻击而感到意外。山背站起来，拔出刀，再次向螣蛇扑去。

    螣蛇张开嘴，她的周身开始出现一尾尾金色的，如海浪的气流，盘旋着在嘴前凝聚，逐渐形成一个发光的金球。随着螣蛇闭嘴，金球带着两道气旋，笔直地朝着山背砸去。山背横刀施阵阻挡，再次被冲击至地面，但也却只是被冲击至地面而已。

    烟雾散去，法阵消失，山背毫发无损地站立起来，双眼直直地看着螣蛇，眼神里充满着嘲笑和挑衅。螣蛇扭动身子，头上的冠子立着，鳞片也张了起来，又是一道金光亮起，压得山背单腿跪了下来，地面被他的膝盖磕了裂了几条缝。

    “畜生，感觉到了吧。”山背抬头，眼神透过面具盯着螣蛇。

    “沙——沙——”螣蛇摆动着身子，发出不规律的叫声，她看着眼前这个被她当作玩物的人类，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又舞动翅膀，向山背丢出两个金光圆环，可山背只是随手挥动手里的刀，便将两个圆环斩断，连脚步都不曾动一下。

    “让你打了那么久，”山背单手结印，“也该我了。”

    只见山背，单手结印完成，一翻腕子，扣紧手指，一根根冒着蓝色幽光的细线出现在他的指尖。另一只手上捏着的武士刀也通体发出紫色的耀眼光芒，同时还有森森凛冽的鬼气。只见山背缠着蓝线的手指猛地捏紧，然后用力一扯，之前粘得四处都是的黑灰色粘液同时亮起了幽蓝色，同时每一块粘液之间都出现了蓝色的细线，组成一张蓝色的光网，直接将螣蛇整个控制住，使其几乎动弹不得。

    “おにきり——斬！”（鬼切——斩！）

    又是那熔岩状的粘稠物。螣蛇挣扎着，奋力扭动着庞大但无力的身躯，企图挣脱蓝色的光网，但已经无力回天了。山背手起刀落，螣蛇硕大的身躯倒地，黑亮的鳞片变得黯淡，看起来就像是被烧过的木炭。蓝色的光线将螣蛇的灵缚束，随着山背手指的运动将其扯到他的面前，然后被他吸入灵柩砖内。

    “果然不容易……不过，也值了，”山背收了砖，身躯也在慢慢变小，他走上前抚摸着螣蛇的尸体，“我相信你会成为我最强大的式神的。”

    山背看向刚才为螣蛇所挡住的洞府，面具后的脸露出一个邪恶的笑：

    “还有这个地方……不久之后，我，将会是安倍晴明之后，最强大的阴阳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