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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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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可以载我一程吗?”

    “哦哦,没问题没问题,老人家您上车。”

    “谢谢你。”

    山背四郎坐在三轮车的后座上,眼看着慢慢驶出了城区,向一个小乡村驶去。

    原本山背想搞一辆车,但是他在观察了各大出城的路口后打消了这个念头——路边停着装甲车,车边站着全副武装的特警,交警在盘查每一辆准备出城的车。如果是在平常,山背也就闯过去了,但现在他必须慎重,卦象不吉,自己又受了重伤,不能这么冲动。

    他打开地图,仔细研究了一番,决定采用扒火车的方法离开这里。

    “老人家,到了,您是在这里是吗?”

    “嗯嗯,是的,太感谢你了。”

    “害,这有啥,乡里乡亲的,顺路的事。”

    “真的太谢谢了。”

    看着渐远的三轮车,山背神情有些恍惚,恍惚间想起来以前小时候在乡下爷爷家的生活,爷爷会给他讲各种故事,自己的法术也是那时爷爷给启的蒙。

    太阳渐渐落山了,夜幕慢慢降临,山里的夜晚不比城里,没有月亮和星星,就一点光也没有,伸手不见五指,单纯的黑。不过这对于山背这种年龄的修士来说并不算什么严重的事:

    山背在黑暗中行走着,每落下一脚,周围的空气就会荡起一阵微弱的气流,然后向周围扩散,撞到了物体再反弹回来,就像个雷达一样。

    “到了。”

    山背的脸亮了一下,那是铁路上奔驰而过的火车所发出的光。他抬头看了看星象,低声地说:“快了,下一趟就是。”

    于是山背在草地上盘腿坐下,两只手开始结印。

    随着结印的增加,山背的身体开始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状态,似乎是介于固体和液体之间,拢而不聚,聚而不散,就像是一团被水包裹着的沙子:在水穿过时,沙子凝成一块儿,水离开了,就散成一滩。

    呜——!

    火车来了,这是一辆货运货车,在铁路上奔腾着呼啸着,就如同一只疯狂的公牛,用强壮而有力的身躯拖载着货物去到需要的地方。就是此时,山背手里的最后一个结印落下,只见他的身体呼的扩散开来,化成了一颗颗如沙砾般的小粒子,接着如同蜂群一样,裹挟着劲风朝那列火车扑去。

    火车车厢的门缝对于这道夹杂着粒子的罡风足够宽了,就像沙子可以从沙漏的这一边到那一边一样,穿过门缝的粒子开始形成一个旋风,慢慢地组合起来,从下到上了,旋风消失,山背坐在原地。

    “呼——”山背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山背靠在车厢门上,从包袱里拿出一块面具残片——是额头上的那块,山背把它按在额头上,整个人完全放松,任由面具的力量流入他的体内,为他减轻痛苦。

    在火车有节奏的运动声和门缝里有节奏的光亮闪烁中,山背睡着了。

    一九四一年九月,湘临,浏阳河畔。

    “終わりましたか徹くん。”(结束了吗?彻君。)

    “さあ、これが最後だ。”(快了,这是最后一个了。)

    这是两个日本士兵:一个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另一个则是在做完一套仪式性的动作后,将一盏燃着昏蓝色火焰的河灯放进了面前的河流里。

    “さあ、生処君、”(好了,生处君,)放完河灯的那个日本士兵看着逐渐飘远的河灯,这是他第二次那么做了,上一次是在两年前,他站起身戴上帽子,“帰ろう。”(回去吧。)

    “正直、徹くん、信じてないわけじゃない。”(说真的,彻君,不是我不信你,)那个被称为生处的士兵又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私たちはそこまでする必要はないと思います。”(我觉得我们不需要那么做。)

    “うんどうして”(嗯?为什么?)彻整理了一下衣服,拍掉衣摆上的灰,“神田指揮官の命令を疑っているのか。”(你在质疑神田指挥官的命令吗?)

    “いやいや!”(不不不!)生处连忙摆手表示不是,然后咳嗽两声,稍带委屈,“俺たちが勝つと思っただけだ……なにしろ中国人の火力は我々には及ばないのだから……”(我只是觉得我们必胜罢了……毕竟那些中国人的火力根本不如我们……)

    “これに負けない者は、そのとるところ必勝し、勝って敗者なり。”(不忒者,其所措必胜,胜已败者也。)

    “えっ”(什么?)生处迷茫地扣了扣头,“何の話ですか。”(你说的是什么?)

    “「孫子の兵法」は、「戦争が上手な人は間違いなく戦争に勝つ。なぜ間違いがないのかというと、彼らの作戦の措置は必勝の基礎の上に建てられているからで、勢いの上ですでに負けた敵に勝ったのだ。”(《孙子兵法》,意思是:善于打仗的人进行战争,胜利不会有差错,之所以不会出现差错,是因为他们作战的措施建立在必胜的基础上,是战胜了在气势上已失败的敌人。)彻向生处解释到,“私が今やっていることも、作戦の一環であり、勝つための基本です。”(而我现在做的这一些,也是作战措施的一部分,必胜的基础。)

    “すごいな、徹くんは九州陰陽寮の次官だけあって、”(厉害啊,彻君不愧是九州阴阳寮的次官啊,)生处露出羡慕的神情,“そこまで心得ているのはすごい。”(懂得那么多真是太厉害了。)

    “ははは、まだまだです。”(哈哈,还差得远呢,)彻笑了两声,“帰りましょう。”(我们回去吧。)

    战争的硝烟遮住了月,让她无法在这片土地上投下半分的光,强行将她的温柔隔绝开来。两个士兵走在土路上,皮鞋和地面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们只是属于那台庞大战争机器上的两颗渺小的铆钉,但也是这群“铆钉”在“司机”们的指挥、洗脑、哄骗下,不断地推动着这台机器,让它辗过无数曾经富饶的土地,使其沦为燃烧的焦土。

    “うん”(嗯?)彻突然停下脚步,动了一下耳朵,然后皱起了眉头,回头看向河的方向。

    “どうしたの徹くん。”(怎么了?彻君。)生处见彻停下,便也停住带着疑惑问他。

    “ランプが消えた、必要なのは……”(河灯灭了,我需要……)

    噗——!

    一股猛烈的腥味突然窜进彻的嘴里,他瞪大了双眼,惊讶、意外、愤怒、疑惑……复杂的情绪瞬间爬满了他的脸——他面前生处的脖子从两侧爆开,好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钻破一样,血液直接从动脉处发射般喷溅出来,染红了彻的半边脸和军装。

    “生処……”(生处……)彻及时压制住自己的声音,他不能叫出声:对岸就是中国军队,如果现在他叫出了声,那么他迎来,将会是枪弹的洗礼。

    “畜生、誰だ……”(可恶,到底是谁……)彻快速做出防御姿势,同时快速结结印,完成后两只手的中指和食指同时在眼睛上擦过,再睁开眼,黑夜在他眼里就像白昼一样。

    彻环视四周,正欲说话,忽只觉两道气流从脑后袭来。彻迅速转身,同时从腰间猛地抽出刺刀格挡。只见两道火星伴随着两声清脆的“铛”声在彻的刺刀上闪烁,划破了他的脸。

    “くそっ……”(可恶…)彻借着冲劲向后倒去,利用腰部转体稳住身形,并顺手抽出了生处的刀。

    “都是……修行者,”彻手持双刀,摆出防御的姿势,操着生硬的汉语,控制说话声音的范围,“何不……光明正大的……出来……打……一场。”

    “咦!勒个鬼子会嗦中国话,”一个人影从路边的树上跳下来,落在彻的面前,“刚好还可以搞点儿情报。”

    “你又随便暴露,”又一个声音从彻的身后传来,“我下次不和你一起行动了。”

    “在下九州岛阴阳师山背彻,”彻将身子横过来,方便同时观察两人,“敢问两位大名?”

    “勒个鬼子讲话还文绉绉,”之前站在彻前方,现在在他右手位的人说到,“大小得是个佐官吧,哈哈。”

    “别废话了,”另外一个有点急了,“上了!”

    话音刚落,彻便见两颗石子便从那人的手上飞出,直奔着他的面门而来,与此同时,右手位的人也是瞬间行动,直朝他扑来。

    这场战斗持续了半个小时,在这漆黑的夜里,在这冰冷的湖边,在这偏僻的林中,三个人,你来我往,都竭力控制着战斗的动静。树叶悉悉索索地掉在地上,又哗啦哗啦地被卷起,其中偶尔有那么两三片被气流割开或是击碎。

    “草……”之前右手位的那个人靠着树坐在地上,啐出一口血来,“勒个鬼子还蛮强啊……太轻敌咯……”

    “喝……喝……”彻喘着粗气,也靠着树站着,鲜血顺着左手上的军刀滴在地上,而右手的军刀则是插在另一个倒地的人的胸口上,周围还散着一圈碎石子和六枚残破的铜钱。

    “勒次算是栽了,”靠在树上那人在动了动身子,试图让自己舒服一些,“罢了,早点儿解脱也好,去见哈祖师爷。”

    “你们……到底是谁……”彻看着那人,突然只觉得喉咙一紧,一大股鲜血从口中喷出,内脏也开始痉挛起来,接着便双腿发软的跪在了地上。

    “呵,反正他已经死咯,我们两个也活不长咯,那就告诉你嘛,”那人的头仰靠在树上,露出一个微笑,“在下全真龙门——陈至全。”

    “全真……”

    砰——

    突然的巨响和震动把山背四郎猛地惊醒了,那是火车停下的声音。山背向周围看了看,把面具从额头上摘下来放进包袱里,然后透过门缝向外看。

    “到了,”山背露出了一个微笑,“楼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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