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番外：哭与骂（上）

    生活是一个巨大的染缸。

    它将酸甜苦辣尽数倾泻其中，然后肆意的搅拌，不顾深陷其中的人们谩骂或求饶，将一切都涂抹上光怪陆离的色彩。

    熊孩子的母亲也有一个染缸。

    不过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染缸，用来漂染上色的。

    雪原上的感染者大多穿着朴素，而灰扑扑的衣服，很少有什么鲜亮的色彩或是特别的花纹。在衣裙的边边角角镶上一些纯白的花边，对这群身陷囹圄之中的人们便已经是天大的奢侈了。

    染缸在这里充当的也是类似的角色。

    一件漂染上色的成衣，足以让大半个营地里的小孩羡慕上半天。

    熊孩子的母亲瓦列里拉，掌握着漂染的技能以及工具。按理来说，她也应当是这个营地里最富有的人之一。

    但每当她看见那些希冀的眼神，脏兮兮的小脸，她就忍不住心软。每次漂染时，都只收略高于成本的价格。

    但，瓦列里拉只感觉痛苦。

    因为她的家里，有另外一个脏兮兮的脸庞。

    “皇帝在上啊，为什么要给我生下这样一副好心肠啊，给我们这对孤儿寡母这样的好心肠。。。这不是诚心望着我娘俩去死嘛！”

    瓦列里拉早早地出门了，她今天准备先漂染些衣服，再去大锅饭那里去帮忙。

    尽管整合运动上面什么都没有透露，但她有预感，目的地就要到了。

    战争，就要来临了。

    她想要在可能的灾难来临前，给孩子们带来最后一点欢乐。

    已经提前几天都和街坊邻居们打过招呼了。由于成本的问题，瓦列里拉总会将要漂染的衣服聚到一起，然后一次性漂染出来。

    经过另一间棚屋的时候，瓦列里拉意外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她刻意放慢自己的脚步。

    在这片雪原，这片不属于感染者的雪原，每多听几声闲言碎语，其实就为了自己的安全平添了几分保障。

    瓦列里拉听到邻居家那个刻薄的女人开口：

    “去，拿着这些钱，这些衣服，去找你那个什么瓦列里拉阿姨去，他今天可算是开染坊了。”

    “妈！我不要！”传来了邻居家的小安娜带着哭腔的声音。

    “死小鬼，还敢顶嘴？！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是不是？！吃我的，用我的，现在你稍微厚点脸皮就能给家里带来些收入，你还不肯了？”

    “妈，人家瓦列里拉阿姨心肠好，不能。。。”小安娜的声音小了很多。

    瓦列里拉沉默着。她很早就知道街坊里有些人拿着漂染过的衣服，用更高的价格去换钱。

    “今天不把衣服送出去，你就别回来吃午饭！”

    脸上带着泪痕的小安娜被猛地推了出来，手上裹着几个款式明显偏大的男装和零零散散几个钱币。

    小安娜家也没有男人了。

    瓦列里拉愣了愣。

    小安娜看到她，先是惊愕，随后很快眼睛泛红，苍白的解释起来：“瓦列里拉阿姨，不是的。。。”

    随后，格列瓦拉的举动出乎了小安娜的意料，

    她毫不犹豫地捧起了哭泣的小女孩，用着雪原上的女人特有的粗犷的声音哈哈大笑：“怎么了？小安娜，我的小爱哭鬼，怎么又哭了？谁有惹你生气了？不会是你哥哥瓦罗吧。你等着，回家我就去拍他的屁股。”

    “不是的，不是的，”天真的小安娜连连摇头，犹豫了一会儿，良心似有不安的她开口：“格列瓦拉阿姨，你听我说，这几件衣服其实不是我家的，是。。。”

    格列瓦拉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小安娜的发言。她装作没听到小安娜的话：“不是你那个好吃懒做的哥哥，那想必就是你家那个懒婆姨喽，没事，别怕，有你格列瓦拉姨在，她敢欺负你就来找我，不就是多张嘴嘛。。。”

    简陋的道路上，高大的乌萨斯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天使般的小女孩。小女孩圆润的左臂揽过她最最亲爱的大姨，带着泪痕的面庞上不时地绽放笑意。乌萨斯女人大大咧咧的开着口，仿佛生活中的一切苦难都能被她的乐观冲淡。简陋的钱币掉了一路，落在雪里，分外显眼。

    这就是大人。

    把痛苦留给自己，把快乐留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