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日暮北风吹雨去5
夏日午后烈日炎炎，花园里的草木格外葱茏，肥硕的叶子绿的热烈，几乎像是要滴出水来一般。荣令蓁跟着陆元叹一路归家后便又沉沉睡了过去，睡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许是她睡得太过，周遭一切此刻都静的可怕，闷热的风吹动一阵树叶沙沙作响，荣令蓁又打了个哈欠，披上了外衣后才看到外面檐下的晴空晚照靠在树下的石桌上都睡了过去，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恼人的蝉鸣声也在她睡去后渐渐没了声。
烈日照的院子里也像是冒起了丝丝热气一般，熏的人连踏下去一步都不想。荣令蓁无意吵嚷，寻来拣枝问：“世子呢？”
拣枝想起去了回燕阁的世子走之前特意交代了她，夫人起身时必定会问起他的去向，届时只管说给她就是了，看来世子与世子妃还真是有默契。
“去了大书房，您要过去吗？”拣枝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欲往屋里去取伞，暑气烈烈，出门不得不备一把伞。
“嗯，我自己去，你做你的事。”荣令蓁和陆元叹住的西院向来与东院分的极清，但是纵使如此掌家权在小褚氏身上，西院仍有不少小褚氏的人，以至于发生点什么事，东院那边都能知晓。
话说到这里，荣令蓁索性直接了当的又对拣枝说到：“对了，你同晴空出去牙行一趟，挑些新人回来，西院现在这些人我都不甚满意。”
即使是两辈子，即使她也知晓了那些人心隔肚皮的事，有些人会用各种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也并非不会，但是总觉得太费脑子了。她不喜欢的东西换了就是，以小褚氏与整个陆府的行事，他们最见不得忤逆之人，恐怕这事之后她又要被惯上一个挑剔的名声了。
不过，她才不管这么许多，也懒得花心思与她们周旋。
拣枝一听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飞奔着将一把竹骨伞交到了荣令蓁的手中，一路将她送到了门口，又问了一遍：“夫人，您是说要将整个西院的人都换个遍吗？”
“你觉得哪些人该换便换了就是，咱们不比东院，人够用就行，我在叶州时府上的仆从也不过五六，姐姐也常说要恪行节俭。”荣令蓁撑开伞，青黄色的油伞将她青绿色的衣裙涂上了一层青黄，看起来是如同春日才发芽的小枝叶一样。
拣枝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从前未曾见过这位荣氏四姑娘之时，只知道她来自叶州偏僻之地，想必是个粗鲁的女子。见过她之后，才知晓，这等姿容的女子，就算是再过粗鲁，也叫人恨不起来，反而觉得她率真可爱。
“是，我这便去准备。”拣枝目送她离开，伞下的人身姿窈窕，步履轻快，无意中甚至驱散了这午间的闷热一般。
小至斋距离回燕阁并不远，但因回燕阁坐落于高台之上，层层的台阶的两侧都种植着青翠入云的竹子，高大繁密的竹影倒是让这条看起来难行的梯路看起来没有那般难行了，也让此处幽深清凉。
荣令蓁举着伞遮挡着那时不时从枝叶间漏下来的日光，走走停停的，等到了回燕阁门口已经是出了身薄汗，她抚平了自己的气息，合上伞，轻手轻脚的进了比小至斋还要安静的回燕阁。回燕阁今日看来只有陆元叹一人在，想起来她也有许多时日未曾见过魏蛟魏萤兄弟俩了，想是陆元叹有差事交给他们，二人忙他们的事情去了。
回燕阁共分为两层，一楼是一排接一排的书架，高大的松木书架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书画，一进去便有股子松香混杂着墨香淡淡袭来。荣令蓁将手中的伞靠在门边，在一楼巡视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陆元叹的人影，想来他在二楼。
还未上楼，从两架书格之中一走出来便见到了倚在楼梯上的陆元叹，他穿了件宽大的墨色道袍，宽大的道袍将他握着书册的手腕衬得极其有力与清瘦，握着书的指节分明干净。此时那双泛着一种名为柔和光芒的眼睛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免带了几丝兴味地问她：“找我？”
明明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荣令蓁的脸有些热，但她还是昂着头，提着裙子一步一步的上了楼梯，在他面前低一级的地方停下，学了他那带着几丝不在意却又暧昧十足的语气问他：“等我？”
陆元叹低头笑起来，掠过心头的苦涩，她怎么不对他说她在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但看着那张不施粉黛却依旧因为一路走来而泛起了些许粉红的脸，陆元叹忍下了心头的那点苦涩。用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拉起来，带着她一同到了二楼开阔的大书桌前，指了指他选出来的一堆书：“等你来拜师。”
他的情绪不好，荣令蓁直觉如此。宫里的事，她本来是要跟他说的，依如今的他，定然是要翻天覆地的，近来他又因为刑部一些事务弄得是常常拧眉叹息，今日更是如此，明明就是强打着精神来应和她，荣令蓁看了眼依旧笑容已经淡下来的陆元叹，忍下了心中的倾诉欲，还是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他。
他总不能时时都如此忧心。
“这么多啊！”荣令蓁打定主意将此事先行搁置下，过几日再告诉他。
事实上没有人清楚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是陆元叹却是决不相信荣令蓁甚至不留口信，直到宫门落了锁才有人来通知他，今日她要留在宫中的事。
“那你先教我写几个字，我一下子看不来这么多书啊！”荣令蓁靠在桌前，拿起了笔架上的一根还在滴着墨的细毫毛笔，转头看向他，不知他在想什么，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荣令蓁叫了一声：“相公，你在想什么呢？”
陆元叹淡淡一笑，将手中的书放在一边，在她身侧停下：“你先写几个字。”
荣令蓁点点头，左手将右边的衣袖拉拽着，还未动笔却见她又将笔放下，将两边的衣袖都挽在了小臂以上，露出来两节白皙的小臂，腕骨一动，五个指节便轻巧的抓起了那只陆元叹时常用的笔，歪头想了想，她便走笔龙蛇写出了歪歪扭扭的三个字。
陆元叹细细瞧了瞧那三个字，正是他的姓名，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她总不至于哄骗他到这种程度。
他是确定，她心中有他这件事的。
就算是还有其他人也无妨，此刻她在身边，她叫他相公。
刚一写完，荣令蓁便将那张纸揉成了个纸团，毕竟陆元叹的字是一等一的好，而她的简直就是不堪入目的程度。陆元叹陡然靠近，温热的胸膛紧靠着她的背，右手覆上了她的握笔的那只手，淡雅的香气在她的鼻尖淡淡萦绕着，很快耳边脖间因他的呼吸而起了一层薄薄的异样，荣令蓁动了动。
陆元叹警告性的看了她一眼：“是你要学的，你便要听我的话。”
“可是你不是我师父，是我相公呀！”荣令蓁不满却也立刻端正了身姿，忽略他落在她耳际脖间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呼吸。
有轻笑声在她耳边想起，继而响起他清朗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似乎是要说什么悄悄话一样，带着丝□□人的气声：“你想的话，我既可以是你师父也可以是你相公。”
他一边说一边用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将她的手指完全挑起，一根一根的将她软若云朵的手放在该放的位置，一手将她的腰轻轻往后一拉，荣令蓁忙往前又移了移，他却强硬的再度将她向后拉去，与他几乎亲密无间的靠在一起：“头不要歪斜，与书桌保持一拳之距”，荣令蓁忽然有些口干想要提醒他，他们是不是靠的过近了，但片刻后，荣令蓁便感到他往后移了移，他与她之间有了些距离，荣令蓁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庆幸，心却忽然跳的快了许多，只希望他不要听了去才好。
握着她的手，用他的力道带着她一笔一划仔细描摹着她的姓名，荣令蓁尚在头昏脑胀之间，他已经带着她将她的姓名写了出来，看起来就像是他写的一样，明明都是字，怎么她就写不出来！
荣令蓁转头不忿，却看到他有些红的耳廓，抿了抿唇，飞快的在他的下巴上落下了个浅浅的吻，看着他说到：“你只能是我相公，才不要你当我师父。”
有他这样严厉的师父，荣令蓁可真是吃不消，毕竟游方都被他凶哭好几回。
陆元叹的喉头动了动，原本淡漠柔和的双眸忽然人多了几丝急切和难耐，看着荣令蓁乌黑的发丝下如同贝壳一般泛着淡淡粉色的耳廓，耳朵上带了一只小小的珍珠耳坠，耳坠下则是柔嫩细长的脖颈，再向下看去似乎还能看到两条蜿蜒的锁骨。他的目光不敢再向下看，只得在她脖颈游移，却陡然停止，因为她的耳侧下的脖颈处有一个刺眼的新红，那痕迹绝非是他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