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三杯两盏淡酒2
荣令蓁回府亦回的晚，到了掌灯时分还在宋府，宋锦这几日是日日闭门不出，竟是谁也不见了？到头来还是自家的哥哥差人上门来一趟，让她去宋府看看宋锦的情况。荣令蓁来不及疑惑，为何不是宋铮差人来，而是荣聿差人来寻她？
待她赶到时宋锦正卧床不知想些什么，原本就不大的脸，此刻看上去又像是小了一圈，白皙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原本总是神采奕奕的双眼此刻也有些蘼蘼不振。荣令蓁屏退了左右女使，心知宋锦是对她那说不得的心上人开了口，而结果定然也不太理想。
“锦儿，你有什么话只管同我说。”荣令蓁抓住她瘦的似乎只剩下些骨头的手，心中难免发酸，一时不知道自己劝宋锦的话究竟是对是错。
宋锦闻言吸了吸鼻子，双眼之中又渗出来两行清泪，微哑的声音响起：“我原本知晓他的，是我自己不自量力罢了，我只是一时间想不通。反正总归是要嫁人的，哥哥说柳家四郎已经上门求亲了，陛下与皇后娘娘亦有赐婚的打算，我只是害怕成亲，毕竟我同柳家四郎还未曾见过呢！”
她怎么能对眼前关切的人说出来，她心悦的人是她的哥哥。从小到大她都想嫁给荣二哥，只是因为跟着哥哥去了宁州两年，回到叶州的时候，荣二哥便已经娶了妻。此后她也便渐渐躲着荣二哥，能不见他绝不见他，反正她总归是要嫁人的，过个几十年，荣二哥也只能是荣二哥了，就将这种心思埋在心中也好。
但荣二哥与蓁蓁都不知道的是，二哥哥的夫人李氏在去世前曾拉着她的手问她，是否对二哥哥有情意？
宋锦还未回答，李氏便已经去了。她只是不知为何李氏看了出来，宋锦自问将恋慕荣聿的心思藏得很深，甚至连蓁蓁都没有看出来，怎么一向与她不甚亲厚的李氏看了出来？被她点出了心中的隐秘，宋锦便越发的愧疚，放佛自己在李氏面前被剥了衣物一般。好在她已经去了，没有人知道她心中的隐秘。
李氏说当初荣二哥娶她的时候亦是有一番波折犹豫，最终因为宁王保媒之古娶了她。李氏气若游丝，甜淡又宁静语气此后一直回荡在宋锦耳边：“你心属他，怎知他心中没有你？我走后，若有缘份，阿衡阿善就托付给你了，也许是我误了你与义修的缘分。”
什么叫误了缘分？她不懂什么权衡利弊，但宁王与荣二哥还有自家哥哥都懂，自家哥哥当年也差点娶了李氏，只是宁王再三权衡，还是将李氏与荣二哥配做一对，以换得河西郡郡守李蚺的兵力。
她又有什么不明白，远去宁州的两年，她也差点嫁给了宁州节度使的小儿子，不过因他实在荒唐，哥哥誓死不肯将她嫁过去而未曾嫁了。如果当时嫁了，是不是不会有今日的这些烦恼？如果李氏福泽延绵与荣二哥一生一世，她是否也根本不会再起肖想？
这一切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她自小恋慕荣二哥，荣二哥待她亦是极好……
但她借着些酒气，怀着忐忑，溜进了他的书房后，等到夕阳西下时，荣聿才缓缓而归。她却趴在小几上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中被他叫醒，脸上还带着初醒的热意，宋锦借着这股昏沉，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了他带着三分凉意的衣袖，叫了一声：“二哥哥。”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甜酒般的甜腻，荣聿怔了怔，但还是温声的应了一句：“怎么了？锦儿可是有事才在这里等我？”
他待她们总是温柔。
“二哥哥，我不想嫁给柳意之。”宋锦说话的时候将他的衣袖拽的越发的紧，放佛是在借力一般。
“那我去同姐姐说，不能只顾着蓁蓁，我们锦儿也要”他顿了顿，不知想起了什么遥远的事情，嘴边卷起了一抹追忆的弧度，眸光逐渐清明，但愈加温柔，摸了摸宋锦的头，安慰着她：“我们锦儿也要找到如意郎君才是。”
宋锦蓦地摇头，连忙说：“我想嫁给二哥哥，从小就想嫁给二哥哥，也许二哥哥忘了，我从小就说过要嫁给二哥哥这种话，此心至今仍未变过。”
荣聿先是沉默，烛光在他冷硬的盔甲上怎么也照不出暖意来，一闪一翕之间，荣聿往后退了两步，放在她头顶上的手也不知究竟是进是退。最终他变了脸色，厉声厉色的抽走自己的衣袖：“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难不成你哥哥与我平日里教你的东西，你一样都没学到！平日里你是最端庄贤淑的一个，小时候你不懂事，大了你难道也不懂事？”
宋锦鼻头一酸，低低的哭泣起来，她就知道，他会毫不留情的拒绝她。
再想那日的情景，宋锦还是会伤心，此番又是在荣令蓁面前哭了起来。荣令蓁却不知这片刻功夫里，眼前的人心思早已转了多转，勾起了伤心往事。但她知道，柳意之此人并非是宋锦的良配，但若说短时间内为宋锦再挑一门亲事，似乎也只有表哥可选！
“锦儿，柳意之嫁不得，你听我的，千万不能嫁。我去求姐姐，你看文昭表哥如何，再不然，静儿你也嫁得，静儿不行，你看星儿如何，反正嫁谁都不能嫁给柳意之！”荣令蓁这片刻间又将脑子里的亲眷拉了一圈出来挑选。
宋锦迷蒙着双眼抬起头来：“即使他不是，可这世上良配又能有多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能嫁得有情人，愿意为你舍身赴死的人这世上又能有几个？我嫁谁都一样，这些事本也就不是我能掌控的。”
但荣令蓁已经决意绝不能再让宋锦嫁给柳意之，柳意之这个人是不错，但却是个风流人物，拈花惹草的事他可干的不少。这边厢哄着宋锦多少吃了些东西，荣令蓁刚刚出府就遇到了不知从哪里来的荣聿。荣聿如今领兵京师护卫，可谓是身居要职，他的空可不多。
往日见二哥只觉得他疲累罢了，可今日竟让荣令蓁看出来几分颓唐，下巴上的青茬都冒出来了一些，看的人是以为他也发生了些什么一样。前几日回门的时候就看出来他有些心不在焉，但她只以为是宫中朝堂上的政事，也就没有过问。但今日既然遇上了，还是要问一问。
“二哥，你怎么在这里？”荣令蓁几步路跑到荣聿身侧，此时夕阳已经完全落下，街边渐渐暗下来，两侧的灯笼渐次亮起，打在二人身上像是铺了层淡淡的橘色轻纱一样。
“我正巧路过。”荣聿看了眼她身后的宋府欲言又止。
荣令蓁却没想那么多，只问他：“哥哥是怎么知道锦儿最近心情不好的，难不成姐夫已经要下旨赐婚锦儿与柳意之了？糟糕的是锦儿已经决定要嫁了，也不知锦儿的心上人是何人，真真是铁石心肠，若不是他让锦儿心灰意冷，锦儿害能听听我的，断不会如此破罐子破摔！哥哥你去帮我查查锦儿的心上人究竟是谁？我竟也猜不出来！”她心中倒有三两个人选，若是那人是晏文昭，那锦儿早就能与表哥双宿双栖了！若是那人是静儿，那更不可能，她从来都没看到过锦儿多看过静儿一眼。至于谢挽星，那就是绝不可能的事，谁会喜欢一个小孩子！如果这些全都不是，那就只能是京中的哪家儿郎了！
荣聿也确有听闻柳意之与宋锦的婚事，本来心中无甚多余的想法，但自从那日宋锦说了那些话后，他的心也渐渐不能平静，偷偷去查了柳意之许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此人不能嫁！可他又怎么去同宋锦说，只能差人去找一趟蓁蓁来看看情况，再算好时间候在宋府门口探探口风。
听到蓁蓁如此谴责自己，荣聿忍不住的后背一凉，殊不知那人就在她眼前！他不答应，她便一个劲的拉着他的胳膊求着，荣聿被逼无奈只能点头：“我会去查的，但毕竟是锦儿的私事，你我还是少管。”
“那不行！”荣令蓁大手一挥，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我明日就要进宫去求姐姐，不如赐婚锦儿与表哥，表哥如今是最适合的人选！”
荣聿倒吸了一口凉气，莫名觉得荣令蓁若是真的去求了姐姐，姐姐还真的会应下。忙拉开口：“你先莫要着急，我去宫中问问，若是柳意之此人并非良人，你宋大哥也不会轻易将锦儿许出去的。”
这话倒是真的，荣令蓁也觉得自己是否过于心急，不如等哥哥查出来锦儿的心上人是何人，她定要为锦儿寻一个比她心上人还要好的人，气不死那人！
“哥哥说的对，我一定要为锦儿寻一个比她心上人还要好的人，让那人的狗眼好好看看我们锦儿才不是非他不可！”荣令蓁说的是义愤填膺，还对着空气捶了两拳！
荣聿放佛感到了她那两拳一样，胸口一阵闷，也不说话了，忙将她送上了马车，送到了国公府连门都不进，转身就走。荣令蓁还有些纳闷，方才回到小至斋的时候便从拣枝那里得了魏蛟传回来的消息，陆元叹今日与柳意之魏云渐二人小聚，要回来的晚些。
荣令蓁听闻后莫名的松了口气，心不在焉的沐浴后，荣令蓁披了件外衣去了陆元叹的书房，翻看着他为她准备好的一些奇闻轶事，看了不知多久，只觉得夜深沉沉，看着如豆一样的火苗，荣令蓁已然昏沉睡去，耳边又传来自己的低泣声，以及那一遍遍的，
为何他不爱我？
为何他不愿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