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春在枝头已十分4
“你即使不说,我也能查得出来。”说罢陆元叹就要走。
“此案的确是我所犯,世子何苦,就当是信错了在下。”陈升说着就跪在了陆元叹脚边。
陆元叹驻足,转头冷冷的看向他,半晌不语。
陈升朝他磕了三个响头:“求世子赐笔墨一用。”
气氛一时诡异起来,外面候着的魏蛟和两个狱卒大气不敢出一下。只默默的瞧着陆元叹的脸色,却见他轻轻的闭了闭眼,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指了指外面站着的狱卒,压着火气:“给他!”
被指到的狱卒几乎立时拔腿,不过片刻便将笔墨纸砚端到了他面前。
陈升道了声谢,陆元叹背过身去,只听身后一番悉窣与铁链碰撞声后,陈升的声音再度响起:“求世子于明日去往榆槐巷尾王家一趟,看看那家的女儿是否还在家中,若是她在,请代我将这手书送于她。”
“若她不在呢?我只将这信再带回来给你?”陆元叹敏锐的察觉到陈升话里有话,似乎他是想借他去验证些什么。
“她不会不在的。”陈升笃定中带了些忐忑。
“好,明日你就知道了。”陆元叹也倒想看看,这件事背后究竟有何隐情。低头却看到了陈升递过来的手书,他甚至连折叠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包括他在内的其余三人都看的清楚,那上面只写了一句并不难懂的话:“十字添一撇,岁岁如意。”
看来这是祝寿了?
陆元叹将那手书折起来,走出去,待狱卒锁上门后,他看着那两个狱卒忽而说到:“魏蛟,你不是说人手不够吗?这二人这两日就借你用了,好生带着他们查案。”
魏蛟一听就知道是陆元叹怀疑这二人可能通风报信,于是也佯做欢喜的答应下来。
陆元叹这边厢已经着手查办年底积案之时,荣令蓁也出了门,夕阳渐渐黯淡,几人前前后后的正从相山上往下走,人影混杂在树影婆娑间。冬日的相山光秃秃黑压压的,光是爬上去就出了身汗。荣令蓁扶着腰喘气,头上戴着的珠花簪饰亦随着她的一动一静而来回翕动。眼前的书院只打了地基出来,她不在的时候,魏云渐自觉地当起了监工。但眼下地基上却没有人,这几日越发寒冷便停了工,空荡荡的地基上被铺了层油布以防雨雪。
荣令蓁回望了一眼还未成型的书院前满眼的希冀,放佛已经看到了相山书院建成时的模样,对宋锦说:“锦儿,明年咱们的书院就建起来了,南北二堂一定要隔开,届时我还要收女子入学。”
“荣令蓁,你自己读过几本书?”林翠沉抱着手炉玩笑般的问荣令蓁,据她所知,荣令蓁可并不是个喜欢读书的人。
谢挽星抱着胳膊,抿了抿唇,也想听荣令蓁怎么回答。
“她们不一定学什么经书”荣令蓁偏头对林翠沉挑挑眉,继续说:“但我可以请人教她们女红、厨艺,有一技之长傍身走到哪里都有底气,至少女子也要靠自己才不至于总被诟病依附于男子。”
大周虽民风较为开化,但几百年来的男女地位已经形成了固化,上至九五至尊,下至市井小民,人人都以男子为尊,女子的价值从来都是从男子的需求上来被评价。
此话,可谓是大逆不道。
“蓁蓁,你说的女子该有一技之长我认同,可我们女子本就该依附男子的呀!”宋锦不解的看着荣令蓁。
林翠沉拍了拍手:“有些男子甚至连我都不如,但你看看他们谁担心娶不到妻子,甚至有些人三妻四妾,我府上的厨娘做的一手好羹汤,却还时常被她那不成器的夫郎打的鼻青脸肿,前几日还闹着要纳妾呢!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说着看向了在场离她们最近的男子。
谢挽星也不知是被冷风呛的还是被吓得猛烈的咳嗽起来,满脸涨的通红:“沉姨,我还是个孩子。”
“哼!都一样!”林翠沉之所以将气撒在他身上也是因为本身说的由晏文昭一同陪伴前来相山的,但谁想最后是由谢挽星代替了他。
男人都一样,说出去的话容易,真正遵守的却没几个。
“蓁姨,我冤枉。”谢挽星委屈巴巴的凑到荣令蓁身边。
联想到林翠沉上一世的遭遇,荣令蓁眼里也带了几分怜悯,她本是原上娇艳花,却枯萎于暗夜寒寂时,她本该是这样灿烂生动的,但最后却只能葬送在她口中不值得托付的男人手中。只拍了拍谢挽星说到:“谁知道她又犯什么病啦,你就由着她撒撒气吧!”
但刚到山脚就看到了下面正停着一行人马,为首者正是晏文昭。
方才还怨阴云密布的林翠沉霎时雨过天晴,但方才云淡风轻大抒志向的荣令蓁的脸上却阴云密布了起来。
“蓁姨,你真的不去看看,那可是扶玉阁……”谢挽星话说到一半猛然捂住自己的嘴,无辜的看向已经盯着他发出了一声冷笑的荣令蓁。
“扶玉阁怎么了?那是什么地方,怎么偏偏陆元叹去了,我就也要去?”荣令蓁怎么会不知晓扶玉阁是什么地方,上辈子她还为了帮宋锦出头大闹了扶玉阁一回,回去还被陆元叹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个时候她就不服,凭什么只能男子去,女子不能去?凭什么男子可以公然寻欢作乐,女子就得恪守三从四德。男人流连花丛三妻四妾只会被人说是风流多情,女子只要多与男子说一句话都可能被冠上水性杨花的恶名。她那时也并不忍,想到什么就悉数的嚷出来,甚至一度让陆元叹无话可说。
然后最终只逼得他说出句:“反正我从未去过那种地方!”
想到这里,荣令蓁笑了笑。
上辈子都不曾去的地方,这辈子倒是去了!随即她拧上了谢挽星的耳朵:“带我去看看,我倒要见识见识是什么地方。”
谢挽星面露难色:“若是被爹娘知道,我会被打死然后打入冷宫。要被大哥知晓,我会立刻就地灰飞烟灭。”
“那你说怎么办?”荣令蓁一想,倒也是,反正那种地方,她又不是没去过,乌烟瘴气,看多了还有些难言的伤感,但她却无能为力,心里怪不好受的,所以也没什么好去的。
“不如我替蓁姨你去看看?”谢挽星试探着问到。
这样也好,荣令蓁点点头,又不放心的说:“那我在外面等你。”
谢挽星扶额想了想,最终摇头啧啧道:“换个马车,换身衣服如何?毕竟若是被人看到荣府的马车或是不小心看到了你的影子,我还是会犯下死罪,而且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连文昭舅舅都不能说!”
“好,一切都听你的。”荣令蓁也有些好奇,为什么陆元叹要去,或许上辈子他在骗她?毕竟男人都一样!
想到这里荣令蓁又拽回来要出马车的谢挽星:“你不会打着我的旗号去扶玉阁做什么事情吧?你如今也长大了!”
谢挽星闹了个大红脸,叫嚷着挣脱了荣令蓁:“你想什么呢?我说了我还是个孩子,六根清净!”
说罢,他就钻出马车去和宋锦林翠沉以及晏文昭解释,他要和荣令蓁先行一步回荣府。
但他二人却并未回荣府,而是去了谢挽星在宫外的私宅,先是换了辆不起眼的马车,而后还由谢挽星给她找了一身正合适的男装,又是一顿束发收拾后,谢挽星带着江河、湖海,她带着同样做男子装扮的晴空晚照一同向国子监隔壁的扶玉阁出发。
夜幕降临的盛京城并不萧索,相反还热闹至极,各种杂耍与吃食的吆喝声时不时的飘进马车里,她却无心去听,心里既是紧张又有些兴奋,要是真被她抓住陆元叹的恶劣行径,哼~到时候就看他怎么说,表面死守《礼记》,背地里不还是耽于美色嘛,这种男人要不得!
“姑娘,我们回去吧?那种地方,你不该去的!”劝了一路的晴空还在继续劝。
而另一边的晚照已经放弃了劝服眼前去意已决的姑娘,大不了有什么事她第一个冲在姑娘前面就是了。
荣令蓁按捺着心里的紧张兴奋“好晴空,你放心。我们不进去,就在外面等着,不会有什么事的,再说了江河湖海清风朗月还守在马车外面呢!”
“姑娘,那你可不能下马车!”这几乎是晴空晚照最后的要求了。
荣令蓁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下来,因为她根本就不想在这种场合下和陆元叹打照面,否则岂不是显得她是特意来捉他的奸的,那岂不是让他觉得她有多在意他?但这事却可在日后被她提起,而后一击即中,让他哑口无言,让他无地自容!
“好,我不下。”荣令蓁信誓旦旦底气十足的给了肯定的回答。
此时,马车也停了下来。
她知道,这外面就是窈河边上最大的烟花之地,此处清净,倒不闻什么女子当街的揽客声,反而丝竹宴舞热闹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