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月皎惊乌栖不定5
东城门的守兵们也设了宴,城门口有几个站岗的士兵,陆元叹只亮了块不知从哪里来的东厂腰牌,门口的小兵便立刻打开了城门,他们的目光在陆元叹身后的人身上停留,还是头一回见宫里的内官,果然是像个女子一般娇小。
两人趁着夜色出了城,一路快马,到了黎明时分已然到京城与原州的交界津县。陆元叹吹了一夜的风,风寒自然又重了几分,以至于刚睡醒来的荣令蓁骤然觉得他浑身像是团火一样。但见他还要驱马前行,荣令蓁伸手拉住他扯着缰绳的手臂,有些哑的声音响起来:“我饿了,我要休息。”
陆元叹回眸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点了点头,与她一同下了马。
荣令蓁在他伸手接她下马时,先伸手试了试他额间的温度,面色不豫的下了马,沉着脸教训他:“看来你还真是想死在我手中,你不知道你病的有多重?还说要照顾我,分明是我要照顾你!”她说着看到他有些虚浮的脚步,手还是不自觉的伸过去搀扶着她。
二人一道在一处客店歇下,这客店常年兴旺,如今正是春日,行商来往皆必过津县,如此一来,他二人倒不算惹眼。不过由于对外称他二人是兄弟,便只能同住一间房,这让荣令蓁多少有些介意,但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她也知道自己就算是住在隔间,怕也是要在他的房中照料的。
店小二早就知道他二人定然要住一间,他们这一看就不是兄弟啊!
“小二,速速给我送几个小菜来,再加一碗热粥,再请你跑一趟药铺买几副治疗风热的药来”荣令蓁说着又从袖中掏出来两粒碎银,交到那小二手中:“有劳小二哥了再帮着找人熬好送上来。”
小二一合算,刨去买药熬药的银钱,他还能剩不少哩!如此便欣然同意,一溜烟儿的转身下了楼。荣令蓁颠簸了一夜,也有些晕头转向了。转身推门时,却见到本应躺在床上的陆元叹身影全无,不由一惊,忙急急走过去,口中喃喃:“人呢?怎么又没了?”
“在这里。”陆元叹鼻音甚重的扫探着窗外的街巷。
荣令蓁转头,却见他在窗口探头四望,心中又稍稍安定,走过去便关上了窗子,没好气的凶他:“你还嫌你病的不够重?”
陆元叹没什么血色的薄唇微微抿了抿,皱起来的眉头也忽然一松,垂眸看着眼看着她,看到她漏下来的一缕发丝窝在雪白细长的颈间,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的动了动,却到底没有抬起手来,缓缓说到:“你关心人的法子还真是奇特。”
荣令蓁微微一愣,立刻抬头就要开口。
谁知,陆元叹却不待她回答就朝床榻那边走去,一边说:“头发落下来了。”
荣令蓁伸手摸了摸,果然侧边的一缕头发落了下来,她默默走到镜前,拆下来发带,用台上的木梳梳了梳头,两手向后将头发束起来,再一手紧箍着头发,一手又去拿了发带,来回交缠,最终成结。
陆元叹侧躺在榻上,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晨光熹微中她的侧脸被朝阳照的格外柔和,脸上的小绒毛他都能看的清楚,只觉得下一刻,她应该转头过来,不知怎么的又想起来先前在他的院落里看到的那一幕,苍白的脸上不由露出来个笑,想起了一句诗——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反正她也心悦他,他这样想想也无伤大雅吧?
荣令蓁似有所感的转头,却见他低垂着眼睛,问他说:“我这样,没人能看出来吧?”
没人能看出来她是个女子吧?
陆元叹闻言瞥了她一眼,轻声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当他们是傻的还是瞎的?全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
荣令蓁抄起手中的木梳就要砸过去,但想了想,他在病中,她手中泄了力气,将木梳轻轻的放在桌上。
这也要气?他说的不对吗?显而易见,她是女扮男装。哪有这么俏丽的郎君?
好在店小二在此时将饭菜送了上来,走的时候还补了句:“药要熬些时候,晚些时候再送上来。”
荣令蓁点点头,又对他说:“我最是惧寒,小二哥能否在为我加两床棉被?”
小二知晓有些南方人就是如此,观这小娘子肤白体娇,恐怕就是南方来的,他见惯了这样的夫妻,所以早已见怪不怪,只是这小娘子格外好看,才让他不由多看了几眼。
“好嘞,您且等着,我这就去给夫人送上来。”小二哥神思一晃,已然转身出去了。
荣令蓁拿起的筷子顿在了半空中,叹了口气,而后又似发泄似的大口大口吃了饭菜。
竟是完全忽略了此时一点力气也没有的陆元叹。
一时房中只能听到快勺的碰撞声,很快她面前的一碗饭已经见了底。果然还是饿的时候迟饭最香,她吃饱后,还不满足,伸长了筷子夹起了碟中的菜,每喂到嘴中一口都会满意的展展眉头,这时候似乎才想起他来,转头看了一眼陆元叹。
用手试了试那碗热粥,又吃了一个肉丸,才端着那碗白粥走到他的床前。
还未做什么,便听陆元叹说:“不必了,我自己来。”
荣令蓁本来还有几分不自在,但听他这样说,还偏偏要做!她推了他一把,一边说到:“这由不得你!”
陆元叹被推的靠在了床头,不安分的就要往起坐,刚坐起来又被她推了下,而后荣令蓁大喇喇的坐在床沿,细腻白软的手握着汤匙搅动着温度正合适的白粥,舀了一勺起来:“张嘴。”
看似无力的陆元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不得不乖乖的张开了嘴,漆黑的双眸在她和汤匙之间来回转动。
“要不是看在你送我出城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
“我说了不必。”陆元叹欲抬手接碗,却被眼疾手快的荣令蓁赏了一巴掌。
他无奈的伸回手,只得垂着眼,一口一口的被她喂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