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局抄家
已是初秋季节,天气渐渐凉爽下来。
今年雨水少,地里庄稼蔫哒哒的,村里年纪大的老人时常拎着锄头去田间地头瞧瞧,饱经风霜的脸上尽是愁绪。
荒年,老百姓的日子可不好过,过些时日庄稼收起来去官府纳完粮,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不过这些影响不到京城勋贵以及家有余财的商贾人家,说书茶馆里常常人满为患。
“诶你听说了吗?承平侯府被抄家了!”
“什么?承平侯府不是有个女儿在宫里做娘娘吗?怎么会被抄家?”
众人竖起耳朵,只听之前那位身着儒生长袍的青年男子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正是因为这位丽妃娘娘,据说竟然下毒谋害皇后所出的嫡子四皇子,这还是幸亏救过来了,不然就不是抄家流放那么简单了,这程家九族的人头都保不住!”
众人一阵唏嘘,昔日因家里出了个娘娘而风光无限的侯府,说倒就倒了,真是世事无常。
程芷汐低头看着自己纤细嫩白如柔荑但却小了不止一号的手,脑瓜子嗡嗡的。
怎……怎么就穿越了?
她的存款还没花完呢!早知道就不该省吃俭用还房贷,都用来吃喝玩乐不香吗?
还没等她庆幸穿的这个身份看起来还不错,抄家的人就来了!
跟着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女眷身后一跪,听完太监读完圣旨人都麻了,抄家流放,这是什么地狱开局?
程芷汐来不及吐槽自己的霉运,趁众人哭成一团的时候猫着腰溜回房间,她的闺房离前厅还有段距离,官兵暂时搜不过来,她得趁这个时机多带点家当在身上!
还好原主的记忆给她了,她依照记忆跑到墙角的柜子前,里面放着各种瓶瓶罐罐,上面都贴着标签,什么牛黄解毒丸、上清丸、祛暑丸等常用药物。
她来不及细看,一股脑全裹在翻找出来的包袱皮里,然后手脚麻利地从梳妆盒的暗格里摸出几张银票。
原主的祖父是这一代的承平侯程立显,亲爹程炳言身为侯府世子却是个扶不上墙的,整日逗猫遛狗没个正形。
而原主她娘生下女儿后只顾着跟她爹的妾室斗智斗勇,根本没时间管她,反而是丽妃这个姑姑几乎从小将她带大,两人感情亲若母女。
程芷汐猜小姑娘一定是听说丽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后,又担心又害怕,一场风寒缠绵病榻好几日还是去了,最终让她捡了这个身体。
想到这里不由一阵愧疚,按理说占了人家的身子就得帮人家完成未了的心愿。
可是查明真相、还丽妃清白这事儿哪里是她一介流放犯人敢想的?就算没有流放这回事,以她侯府千金的身份想要做成这件事也是难如登天。
是的,不说原身相信丽妃的清白,就是她这个只有记忆没有感情的外来者,也相信生性纯善的程媛绝对干不出对小孩子下毒这种事情来,八成是被人陷害了。
心里默念了几声对不起,目前还是先想办法在流放路上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程芷汐伸手摸进衣服里,将肚兜边卷起来打了个死结,然后将几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塞进去,蹦了两下感觉轻易掉不出来才放心。
此时听到外面传来官兵的厉声呵斥以及女眷的哭喊声,她忍痛看了一眼桌上的金银首饰,转头奔去了自己的小厨房。
虽说她娘不怎么管她,但毕竟是唯一的嫡亲女儿,再加上丽妃对她看重,程芷汐在家里的待遇比起其他房的姐妹来说要好上许多,比如这个专门给她配的小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厨房此时一个人都没有,家里签了卖身契的下人都被带走了,不知要被转手卖往何处。
程芷汐暗自惆怅,没有人权的封建社会真是可怕。
当她掀开锅只看到一笼粉润剔透的梅花糕时,心里一阵哀嚎,这种时候她可没心思欣赏点心的颜值,再好看再好吃,还不如一笼窝窝头来得实在。
不过聊胜于无,她捏了两块笼布,踮着脚将整个笼屉端了下来。
原身才十四岁,搁在现代还是个每天背着书包乖乖上学的小学生,又矮又瘦、细胳膊细腿,还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几乎没有运动量。
越想越觉得悲从心来,她抱着笼屉,又拿了些调料,向胭脂以前住的耳房跑去。
胭脂是她跟前的大丫鬟,今年十六岁,日前刚刚在主子跟前讨了恩典,跟程家郊外庄子上雇的一个护院成了亲,刚好错过这档子祸事,真是万幸。
程芷汐之所以来胭脂之前住的地方,是想到她有一门做鞋的好手艺,闲聊的时候曾说过这种走线匝实的千层底布鞋,最适合她们这些伺候人的穿了,站多久都不会脚疼。
幸好原身跟胭脂感情好,许诺说这间耳房会一直给她留着,什么时候想她了都能回来住,所以东西还留了不少。
她欣喜地换上胭脂之前穿过的粉底白花千层布鞋,虽然有点大,但是前面垫个布条也能穿,更惊喜的是,柜角里还有一双崭新的男士布鞋,估计是做给她相公的,还没来得及送。
程芷汐毫不客气地笑纳了,在她记忆里程家祖父是个说一不二、不苟言笑之人,她人微言轻,这一路上又危险重重,讨好一下大家长是十分必要的。至于她那个便宜纨绔爹,程芷汐选择性忽视了。
正在此时,门被“砰”得一声推开了,两个腰间挎着刀的官差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皱眉看她:“早就通知在前厅集合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她见二人虽言语粗鲁却神色清正,假装瑟缩地抱紧整理好的包袱,颤着嗓子解释道:“两位官爷,我是想着祖父年纪大了可能身体受不了路上的颠簸,来给他找双好穿的鞋……”
说罢,将怀里的包袱皮打开,露出上面的男士布鞋,顺便让两人看清了底下的衣物、上面写着“盐”等字的调料罐、以及……一个笼屉。
两个官差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些东西,颇为无语。这里面唯一正常点的东西——衣服,竟然还是绫罗绸缎的。
一朝跌落泥里,这些平时不知民生疾苦的勋贵人家,有得罪受了。
两人见包袱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挥挥手让她去集合,程芷汐怯怯地向二人告退,抱着包袱去了前厅。
昔日精神矍铄的的承平侯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佝偻着身子与此次负责抄家的官员交涉着什么,眉间尽是愁苦之色。
程芷汐只看了一眼,踮脚在人群中找到母亲乌氏,乖巧地抱着包袱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她爹程炳言一副小白脸长相,人模狗样的,听着几个女人围着他哭哭啼啼,脸上尽是不耐。
渣男!程芷汐在心里默默吐槽。
另一边是二房的一家子,二叔正低头与两个儿子说话,也就是程芷汐的两个堂弟,大的十岁,叫程钦,小的八岁,叫程尧,都是嫡出。
还有一个庶出的小儿子程谨,牵着他姨娘的的手,眼巴巴望着他爹,看起来可怜极了。
可恶的妻妾制度,她又瞥了一眼自家那几个姨娘,无奈吐槽,这还是幸亏都没生下孩子,不然日子会更糟心。
二婶邹氏出身官宦人家,他爹邹明官至礼部尚书,因此邹氏是程家三个媳妇中出身最好的,但平日里并未仗着家世耀武扬威,风评颇好。
只是,程芷汐眯眼看了看神色焦急恐慌、时不时看一眼大门的二婶,觉得自己这位二婶可能不太愿意就此认命。
至于庶出的三叔一家像平时一样没有存在感,夫妻俩愁眉苦脸地牵着两个女儿。
大女儿程芷悦面色苍白,她一向掐尖好强,虽是庶出,却在她的一众小姐妹里颇有些颜面,更要命的是,她上个月刚与英国公府的嫡次子定了亲,这下大概率要黄了。
二女儿还是个小豆丁,叫程芷瑜,被这乱哄哄的场面吓得哇哇大哭,夫妻俩正手足无措地哄着。
此时,程老爷子与那位长官的谈话结束了,他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家人,头疼不已,老当益壮地上前拽住她爹程炳言的领子拖了出去。
程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可是上过战场的,虽已年逾花甲,但身子骨仍然很硬朗。
“你这个逆子,身为程家长子,别人的兄长、丈夫、父亲,不知道帮老子控制一下场面吗?要你何用?”
程芷汐听着老爷子中气十足地骂她爹,差点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