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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七十六章: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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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舒默默地摆弄着木料,没去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他仔细地雕着一块木片,将它刻成一只翅膀的形状,然后和其它木料拼在一块,并在中心的凹槽安上一枚悖原。

    “阿苏,你在做什么?”

    华澜的声音自风舒耳边响起,把他吓了一大跳。他将木蝴蝶抓在手里,嗫嚅道:“华伯伯,我只是,只是想做着玩玩……”

    华澜却没有责怪他偷懒,只和颜悦色地道:“哦?能让我看看吗?”

    风舒犹豫了下,有些赧然地将木蝴蝶放入华澜手心,并低声道:“我……我只是想起小时候见过的蝴蝶,它们会飞。”

    一旁的匠人哄笑道:“蝴蝶当然会飞啦。”

    另一人则道:“哎呦,亏我还以为这小子有多了不起,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风舒涨红了脸,不作声。华澜倒是不以为意,只温和地笑了笑,问道:“阿苏,你见过的蝴蝶,也是木刻的?”

    风舒点了点头,道:“我曾玩过几只,只要将蝴蝶的翅膀碰到一块,就能让他们飞起来了。”

    华澜道:“哦?你这蝴蝶,也是同理?”

    风舒又点了点头。他看着华澜将蝴蝶的双翼轻轻合拢,碰到了一块——

    霎时间,那木蝴蝶轻轻抖动了下,居然真的展翅飞了起来。不过,由于风舒的雕工还不太稳定,那蝴蝶的翅膀有些不对称,飞得也有些歪歪扭扭,最终“啪”的一声撞在窗户边上,散成了碎木块。

    由始至终,整个屋室里都静得出奇,一直到那木蝴蝶阵亡以后,才有人“啊”了一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做的?”

    “对啊,我从没见过这种法器……”

    “天才啊!这孩子就是个天才!”

    “当初收养他的老爷,还真是慧眼识珠啊!”

    风舒毕竟还是个孩子,被一群长辈轮番夸赞,只觉得有些困窘。他低下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做起来不会很困难。”

    一位匠人道:“哎,苏娃子,你再做一遍,我们好学习学习?”

    风舒看了华澜一眼,见他微笑颔首,便又拿了几个木块,雕刻成一个个细小的零件,然后按适才的法子拼凑起来。

    很快地,又一只木蝴蝶在制器坊内飞舞。它扇动着木制的薄片蝶翼,轻快地绕了室内一圈又一圈,最后停留在风舒的肩头。

    风舒将木蝴蝶的双翅往反方向推去,再将它放回桌上。他听着周围匠人的赞叹声,耳根微微有些发红,眼神却禁不住朝华澜的方向飘去。

    “阿苏,做得好。”

    华澜慈爱地摸了摸风舒的小脑袋,后者有些腼腆地低下头,脸上也浮现出了生涩的笑容。

    “是华伯伯教得好。”

    华澜笑了笑,拍手道:“好啦,该忙活了,都散了吧。”

    围观的匠人一哄而散,华澜则在巡视制器坊一圈后,回到风舒身边,低声道:“阿苏,你做的木蝴蝶确实精巧,但没什么实际用途,不过是哄小孩的玩意而已。”

    风舒打造木蝴蝶,也只是一时兴起,想拿来玩儿。可他毕竟很听华澜的话,便顺从地道:“华伯伯,您的意思是?”

    华澜道:“这木蝴蝶呢,若是能用来传递物件,例如捎上信笺、或是在里头做个置物用的暗格,不就实用得多吗?”

    风舒思索片刻,道:“好,阿苏努力看看,一定不辜负华伯伯的期望。”

    华澜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离开了制器坊。风舒为了不让人说自己偷懒,便将精力投注到制作法器上边,一直到黄昏放工后,才又拿出木蝴蝶细细钻研。

    他这一研究,便到了深夜。制器坊内的人都走光了,余下风舒小小的身影。他全神贯注地雕着、刻着,桌上的蜡烛也由长变短,然后被换上新的,继续挥洒着烛泪。

    待风舒终于造出满意的成品时,已是凌晨了。他按捺下兴奋,随着陆续到来的匠人们一同制器,直到中午华澜前来巡视时,才小心地将木蝴蝶捧在手心,献宝似地递向华澜。

    “华伯伯,我按您说的做了。这蝴蝶腹间有个机关,只需往左右各搓揉三次,便能开启置物暗格。不过空间不大,只能放些小石子、小纸条而已。”

    “哦?我看看。”

    华澜将那木蝴蝶接过,试着开启机关,于里头放了块碎木片,再把暗格合上。他将木蝴蝶的双翼合拢,瞬时一道木色影子晃到空中,引来一片赞叹声。

    这回的蝴蝶,风舒刻得很用心。它在制器坊内飞舞,灵巧地闪过一个个障碍物,连蝶翼摩擦发出的声响都几不可闻。

    “阿苏,这是你自己做的?没让其他人帮忙吧?”

    风舒点点头,道:“阿苏是在放工后做的,没耽误制器坊的活儿。”

    华澜道:“你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把它做出来?”

    风舒有些赧然地低下头,道:“我……我中途有些困了,忍不住打了几次盹,把木头削歪了,这才花了那么长时间。”

    一旁的匠人们听了,纷纷窃窃私语起来。与昨日的赞扬声不同,这次他们对话的声音很小。风舒的注意力都在华澜身上,倒也没去留意那些人说了什么。

    华澜伸出手,将那木蝴蝶收回,道:“不错。阿苏,你想不想做些更好玩的东西?”

    风舒点点头,道:“想。”

    华澜呵呵一笑,伸手牵过风舒的小手,然后对满屋子的匠人喊道:“我把阿苏带走了,各位继续努力啊。”

    风舒听着匠人们参差不齐的应和声,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华伯伯对我这般好,长大以后,我定要好好回报他的恩情!

    风舒是这么想的,所以当华澜将他带入主屋内的地窖,让他琢磨里头摆放的物件时,他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地窖和一般储藏粮食的不同,里头摆了好几个木柜,放置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器和手稿。那些法器都在某处被烙上了黑痕,还有被拆解过的痕迹,应是上一个研究的人落下的。

    除了那几只木柜,地窖中央还摆了一副矮几,下边有着一方草席。此外,地窖的四方都安置了烛台,仅在西面放了竹席和稻草垛,摆成了床榻的样子。许是在地下的缘故,这里的温度有些凉,空中散着湿闷的气息,弄得人鼻子痒痒的。

    风舒共被安排了两项任务,除了将法器拆解、研究制作方法与功能外,他还需要把草纸上简略的设计转为文字和图样,再记到准备好的白纸上。

    前一项任务,对风舒来说并不难,可后一项就有些超过了。他原来想提出质疑,可看到华澜满怀期待的眼神,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默默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次,风舒在密闭的地窖里呆了两年。每日,华澜都会差人给他送来水和粮食,偶尔也会亲自来看看他,并在检查完进度后,将整理好的手稿带走。

    那地窖里的法器和草图,实在太多了。风舒一心想快些完成,早日回到地面,可眼下,他却被仅剩的几张手稿难倒了。

    “人偶……关节……这部分,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风舒揉了揉眼睛,放下手中的毛笔,疲惫地倚到矮几上。

    这地窖内虽安置了烛台,可毕竟没日光来得亮,偶尔工作久了,背脊还没生疼,双眼就先发酸了。

    风舒闭目休息了会,决定还是先吃点食物充饥。他将草纸收好,起身走到活门边,将木梯下的托盘捧起,端到了矮几上。

    “不知道大家怎么样了?”

    他咬了口已经凉的馒头,呆呆地望着空了大半的木柜,心中莫名有些难过。

    除了人偶手稿,好些草纸上记录的,都是风舒看不懂的法器设计图。自从他进度慢下来以后,华澜来探望他的次数也慢慢变少,从每三日一次改为七天一次,最后变成一月两次。

    “若真研究不出来,华伯伯他……是否会对我感到失望?”

    他有些失神地说着,然后迅速甩甩脑袋,闭上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不怕,你可以的……你能做到。”

    “阿苏乖,华伯伯那么温柔,一定不会抛弃你的。”

    当没人与自己对话时,自言自语就成了习惯。风舒回忆着华澜微笑的脸,感觉头顶真被那只温暖的大手抚过,心情也好了许多。他快速地将馒头嚼下,把一旁的咸菜汤喝干,然后将碗筷摆回原位,继续钻研起图纸来。

    就这样,在几个月后,风舒总算把剩余的几张图纸解开了。当他满心以为自己完事以后,前来探访的华澜,却又将一个小盒子塞给了他。

    “阿苏,这盒子里装着的,是一个品质上乘的法器,火烧不坏、水流不侵。你将它研究完以后,就可以回到制器坊,成为一名合格的匠人了。”

    闻言,风舒有些错愕:“合格的……匠人?”

    华澜微笑颔首:“不错。你年纪太小,此前直接让你进制器坊工作,引起部分匠人的不满。这两年来,你已经成长许多,如今只差一步,便能让所有人都认可你了。”

    风舒捧着那扁平的盒子,指尖有些发白:“华伯伯,这里头盛的法器……”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黑盒子瞧着眼熟,和他父亲最后死命护着、却被夺走的那只很像。

    华澜笑道:“好奇的话,自己打开来看看吧。”

    风舒将盒子小心地捧在怀中,然后慢慢地打开。他看见里头放了一层布一样的薄膜,在烛火的辉映下闪着点光,居然几近透明。

    风舒从未见过如此材质的法器,一时有些愣住了。他小心地将那法器捧起,在烛火下端详片刻,问:“华伯伯,此器为何人所造?”

    华澜笑了笑,道:“这是我华家祖传的法器,造出这器物的匠人没留存手稿,后人也一直无法参透其中奥妙。”

    风舒道:“这……若华伯伯都参透不了,那我……”

    华澜抬手止住风舒的话头,再顺势拍向对方的肩膀。他望着风舒有些犹豫的脸,语重心长地道:

    “阿苏,我膝下就吟儿一个孩子,可他对制器完全提不起兴趣,也根本不是那块料子。与吟儿不同,你一向聪慧灵巧、敏而好学。华伯伯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啊。”

    他从风舒手中接过那片薄膜,放回盒子里,再将盒子递到风舒手中。

    “欲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两年来,阿苏独自在这儿钻研,确实委屈了。你要是想拒绝,华伯伯也不会勉强,只是觉得有些失望罢了。”

    “……”

    风舒踌躇了会,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阿苏愿为华伯伯分忧。”

    华澜展眉一笑,又拍了拍他的肩:“好,好。”

    在那日后,风舒又开始了他的钻研之路。不知是否闲空下来的关系,华澜前来探望的次数变得频繁,偶尔还会带来些好吃的,算是犒劳。

    风舒心中感激,为不辜负华澜的期望,便没日没夜地琢磨、研究。奈何那法器实在过于独特,不似其它法器一样能被拆卸、重组,在无法实践使用的情况下,进度怎么也快不起来。

    于是,风舒在认真思索后,向华澜提出“想到外头继续钻研”的要求。

    “你说,你想出去?”

    风舒满怀希望地点点头。

    “阿苏,我将你关在这儿,就是为了让你专心研修。你若是嫌这里的工具不够,华伯伯可以为你多准备些。”

    “华伯伯,您误会了。这法器过于奇特,我只是想到外头试验看看,或许能找到突破点也说不定?”

    华澜道:“要试验的话,在这儿也行啊。阿苏啊,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若你连这点孤独都忍受不了,将来如何成为人上人呢?”

    风舒摇摇头,道:“华伯伯的教诲,阿苏不敢忘记,只是……”

    华澜背过身,道:“多说无益。阿苏,外边的诱惑太多,你若是出去,就无法潜心研究了。”

    风舒听罢,有些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会的,我不过是想找个空旷的地方试试这法器,看看它究竟属于攻击类、防御类,亦或是——”

    “好了,按我说的做就行了,哪来那么多借口!”

    华澜忽然转过身,语气凌厉地说着。他额侧浮现青筋,嘴角有些发颤,似是有些发怒了。

    风舒从未见过这样的华澜,一时有些愣住了。他刚反应过来要道歉,华澜却又恢复了原来的神色,温言道:

    “阿苏,你记住,华伯伯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好。你若能将这法器钻研透,将来我华家的制器坊,便由你来继承了。”

    闻言,风舒有些错愕:“我?可我不过是您捡回来的孩子,有什么资格……”

    “正因如此,我才把这上乘的法器交付给你。你要真将它研究好了,华伯伯便收你作义子,将来承袭我的衣钵,旁人自也不敢多言语。”

    “义子?”

    风舒有些受宠若惊。

    如果我成为华伯伯的义子,那……

    “不错。待你成为华家的义子,就能和吟儿一样,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还能吃好的、睡好的,不必为将来发愁了。”

    闻言,风舒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可他想的,却和华澜说的不一样。

    我若成了华伯伯的义子,便能有个家,有对自己百般疼爱的父亲;还能如华公子一般,坐在母亲的怀里,向她撒撒娇……

    风舒摩挲着略显粗糙的小手。那上边起了点茧子,还有长期干活留下的破皮与创口。

    如果我成为华伯伯的义子,是不是就能收到比现在更多的关怀、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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