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入室搜查
贾府内部和外头一样,看着宏伟,内里却只剩下空壳子。应该摆满桌椅的大堂散散放了几张木凳,上边还落满了灰,想必在贾氏夫妇被带走以前,就没怎么打扫了。
芙儿让两人坐下后,笑吟吟地去厨房备茶。宁澄本想跟着去,却被风舒拦下了。
“先看看四周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吧。”
宁澄一想也对,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人家把你当客人,你却擅自搜查人家的住处——当然,为了破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二人约好各搜一侧后,便开始巡查起来。宁澄负责的是东侧,那里只有三间厢房,分别是贾氏夫妇的寝房、书房和贾老太的寝间。那书房内空荡荡的,想来书册都被拿去换钱了。
贾老太的寝间则充满了药味,里头有一大一小两张床褥。较小的那个铺放着小女孩的衣物,应是属于芙儿的。
贾氏夫妇的寝房最大,床边还有一张木制摇床,里头睡了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想必就是芙儿口中的“宝贝蛋儿”了。那小娃娃睡得很熟,嘴巴一下一下地开合着,流出少许涎液。
宁澄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便轻轻带上门,走回大堂。
风舒和芙儿已经在那里了,而且还多了个妇人,和风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
见宁澄回来,芙儿似乎松了口气,立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大哥哥好慢,芙儿等你好久了。”
宁澄望了芙儿一眼,见她手里揣了个包子,想来是那妇人带来的。他刚坐好,就听风舒说:“宋嫂,您说自己和贾夫人要好,想必也知道这贾家发生过什么吧?”
那妇人面色有些黄,身上穿着简单的布衣,怀里还放着一个小包袱。她滴溜溜地看了宁澄一眼,像是确认了他的差役身份,便清清嗓子,开始述说起来。
据宋嫂所说,这贾家曾经也富甲一方,可在贾老爷子归天后,贾书生不懂商贾之道,偏又不思进取,整日只懂得吟诗听曲,有事没事就往红鸾阁里窜,硬是将贾老爷经商换来的大批银两挥霍光了。
贾老太眼见儿子荒淫无度、贾家逐渐没落,不由得痛心疾首。半年前,贾老太和贾书生争辩时,一气之下,急火攻心,加上年纪大了,居然直接中风,身体瘫痪不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贾老太病倒以后,贾夫人为给老太太买药,只得到富庶人家干活,也是在那里认识的宋嫂。由于贾家原来富贵,贾夫人如今抛头露面给人家帮佣,没少受白眼。她曾私下和宋嫂哭诉说自己嫁了个没用的败家子,若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早就离开贾府了。
那贾书生原来还想将府第卖了,用地契换些钱来养那些莺莺燕燕,可在贾老太以死相逼下不得不妥协,灰溜溜地缩在家里头当米虫,等着自家媳妇供养。
那日贾老太莫名死去,贾书生为了不让他人闲话说自己气死母亲,居然说是自家夫人在药里下毒,还直接上报官府,然后双双被抓进天一牢候审。贾夫人被抓走以后,宋嫂担心两个年幼的孩子无人照料,便每日腾出些时间到贾府看看。
听宋嫂说完,宁澄的手已经握成了拳,牙齿也咬得咯咯响。
那贾书生好不要脸!
贾府之所以会如此脏乱,想来是贾夫人每日起早贪黑工作,无法兼顾家事,而待在家中无所事事的贾书生,居然也由着去了。
想起那案宗还写着贾书生怀疑自家娘子和其他男子有染,故意杀害贾老太云云,宁澄就觉得气不过。
一旁的风舒看了宁澄一眼,示意他冷静,然后问宋嫂:“贾老太去世前后三天,除了您以外,还有谁曾出入贾府?”
宋嫂道:“应该没有。这贾府如今没落,加上地处偏僻,若不是担心贾妹妹的孩子,我也不会来这里。”
“那这贾府附近,可曾出现过蛾子?”
风舒问得委婉,不想直接说出骷髅诡蛾的名号,免得吓着宋嫂。
宋嫂摇头,脸上透着困惑:
“没注意,蛾子怎么了吗?”
风舒道:“没事,随口一问罢了。”他站起身,道:“多谢宋嫂解惑,风某先告辞了。”
宁澄见他要走,连忙跟着站起,可衣角却被拉住了。
他扭头一望,只见芙儿瘪着嘴,问:“大哥哥,你这就要走了吗?不留下来陪芙儿吗?”
她看上去有些委屈,漂亮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像是只可怜兮兮的小白兔。
宁澄还未答话,宋嫂便急急忙忙地将芙儿抱起,哄道:“芙儿乖,大人们是来查案的,不方便陪芙儿玩,让宋嫂陪你就好。”
芙儿看上去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道:“大哥哥慢走,有空记得来找芙儿玩。”
宁澄笑笑,摸了摸芙儿的头,道:“哥哥有空再来看你。”
一旁的风舒轻咳了声,道:“走了。”
宁澄忙道:“马上就来!”
他掏出怀中所有的花生米,尽数塞进芙儿手心,并在向宋嫂告辞后,跟风舒一起离开了贾府。
那之后,宁澄和风舒陆续走访了附近几条街内的住户,却收获不大,得到的讯息也与宋嫂所言相差无几,都说贾书生败家,贾府全靠贾家娘子一个人苦苦撑着。两人随后也交换了各自在贾府查探的状况,却都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那贾老太分明是被骷髅诡蛾毒死的,可究竟一个久病床榻、行动不便的老人,是如何接触到万仞山峦的蛾子?
贾家这里的线索算是断了。在风舒的提议下,两人又到望云宫内的藏书阁寻找关于骷髅诡蛾的资料。那藏书阁的名字也挺简单粗暴,就直接叫做“藏书阁”,宁澄看到以后还在心里吐槽了好一会儿。
风判、月判的居所为“风月殿”,花判和雪判的居所唤作“花雪殿”,武使的居所提名“武殿”,藏书阁就直接叫“藏书阁”……
这取名的人是有多懒啊?为什么霞云宫主住的栎阳殿,不直接叫“霞云殿”算了?
想归想,宁澄当然不会开口问那么失礼的问题。他看着风舒走到藏书阁中央,然后双手平摊、闭眼念诀。
在风舒的念诀声中,四周的书柜微微颤动,而后数十道金光掠起,将几本书册和卷轴自柜中带出,整齐地堆叠在风舒的手上。
宁澄啧啧称奇,但眼下办正事要紧。他默默记下那些咒诀,打算之后有机会再实践看看。
“这些就是藏书阁内,与骷髅诡蛾相关的典籍。”
宁澄凑上前,分担了一半的书册。两人捧着那堆书册、卷轴,摆到了一旁的书案上,开始进行分类。
那些卷轴上,几乎都绘了骷髅诡蛾的形态,注明了这邪物的颜色、特征。
那诡蛾的样子,与宁澄在蓝严堂看过的很是相像,仅细节部分略有差异。它瞧上去和常见的蛾子一般无二,只是腹部长着细细的白绒毛,凑成一个可怖的骷髅状印记。
书册就比较多种类了,有认真描述诡蛾习性的卷宗,也有记载夙阑城过去百年被诡蛾毒死的名册,而更多的,就是根据诡蛾传说编撰成的话本。宁澄记得风舒好像喜欢看话本,便主动表示自己负责卷宗和名册,让风舒来翻阅那些话本。
那厚厚几叠卷宗,宁澄看了好久,可上边翻来覆去写的都是“诡蛾腹间有骷髅印记”、“遇诡蛾者,三日内必死于其毒,后身上浮现骷髅印记”、“诡蛾惧怕日光,白昼隐匿于墓群中”等等没有价值的资讯。
宁澄反复查看,确认毫无线索后,便转向记载被骷髅诡蛾戕害的名册。
“常歌,年十八,常家当铺老板之子。被恋慕的姑娘骂了句懦夫,为证明自己胆大到墓堆呆了一晚,次日归家后倒毙。”
“姚伍,年三十六,糖人小贩。醉酒闯入坟堆,次日尸身遭扫墓者发现。”
“尚鳕,年七十二,无业。与妾室斗嘴后外出,于万仞山附近散步,归家时无异常,两日后于卧房暴毙……”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啊,果然作死的人才会死。
其实诡蛾的毒都在那荧绿色的磷粉上,只要以布条覆面,不将磷粉吸入口鼻,后将身上衣物清理干净,便不至于中毒惨死。可这些人偏生没那么做,个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宁澄翻了个白眼,继续耐心地看下去。风舒看了看他,微微一笑,而后也埋头到书堆里。
他俩在藏书阁里呆了一整个下午,一直到天色渐暗的时候,宁澄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这些死者年龄介于十六岁到八十岁不等,除了皆为男性以外,都没什么共同点。”
宁澄有些泄气。他按了按发酸的脖子,将那些书册一一归位。
“这次死亡的贾老太是女身。一般老弱妇孺,不会于深夜到坟场附近流连,因此,被害者皆是男性也不奇怪。”
听风舒这么说,宁澄又叹了口气,神情沮丧。他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空,忽然想起了什么。
“这骷髅诡蛾只在夜晚出没,可遇害的,都是不可能持有宵禁通行令的普通百姓。难不成,宵禁令范围不包括万仞山峦吗?”
风舒道:“的确不包括。宵禁令主要是为守护城民安全,而万仞山峦上并无人烟。月喑就任以前,夜巡人手有限,是以那万仞山坟场,并未包括在宵禁令范围内。”
宁澄道:“适才那贾府,与万仞山坟场距离不足三里。若是有人趁夜跑到坟场,抓几只骷髅诡蛾后再悄悄返回,应当不会触发烛笼守卫吧?”
他想起之前审讯时雪华曾说过的,一枚烛笼监督范围约五里,若有人掐准时间跑出宵禁范围,的确有可能不触犯宵禁令。
风舒微微颔首,道:“的确如此。适才我翻看话本,倒是看到一些很有趣的推想。”
宁澄闻言,瞥了那叠话本一眼,问:“什么推想?”
风舒道:“某个话本写着,‘修士口中喃喃,空中瞬间出现几面金色蛛网,将骷髅诡蛾包覆在内,片刻间便都化为齑粉’。”
宁澄笑道:“这不过是没学过咒法的普通人,才会想出的点子。事实上,这诡蛾又怎么可能受缚于金网咒?”
那话本描述的咒法便是金网咒了,可这金网主要是用来围困精怪或兽形妖物的,丝网间缝隙虽不算大,却也困不住那轻飘飘的诡蛾。
风舒笑了笑,道:“也不尽然。骷髅诡蛾之毒,全在磷粉上,若擅法术之人在自己身上布下结界术,那蛾子碰触不到人,自然无法将其毒害。反之,若诡蛾数量稀少,直接将结界术打在诡蛾身上,也能将它困锁在内。”
宁澄听见“结界术”时愣了下,思索片刻后却摇摇头,道:“若是如此,那施术之人也碰触不到诡蛾,又如何将其带到贾府行凶?”
风舒道:“此法的确不可行,但日后查案免不了要去万仞山峦一带,能施展结界术作为防卫,总比布巾覆面来得安全。”
闻言,宁澄点点头,将这点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