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结局
老居民楼信号不好,走出小区,陈萄才在软件上打到车。
刚坐上车,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
亓父:【刚收拾老房子,整理了一些亓声的东西你要不要?】
这事俩人加过联系方式后第一次联系。
陈萄:【在哪?】
亓父:【茉莉园】
陈萄翻过手机:“师傅,能该地址去别的地方吗?”
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你要去哪?”
陈萄:“茉莉园。”
陈萄在小区里转了十分钟也没找到,最后还是问了别人。
门没关,专门给她留的。
“来了。”男人听到铁门推开的声音从沙发上站起,“门不用关。”
男人指了指茶几上的袋子:“都在这了,有照片也有其他别的东西,拿回去后什么要什么不要你自己看着办。”
陈萄拎起袋子:“您没有要留的东西吗。”
男人:“对我来说,他的心脏还能在这个世上跳动,就是最好的安慰。”
陈萄微微颔首。
刚要转身,男人叫住她:“你有去看过他吗。”
陈萄一愣。
她没必要撒谎,去没去他问守陵园的人就会知道。
“没有。”
“为什么一次都没去过。”
“接受不了。”
袋子里有亓声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各种保存完好的奖状。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身边摆着照片,一张张拿起来认真的看着小时候的亓声。
袋子最下面压着几张纸,陈萄一开始以为是废纸,拿起来看的时候才发现是篇作文。
纸张泛黄褶皱。
准确来说,是她初中得过奖的一篇满分作文。
怪不得她当时到处找都没找到,许敏帮她找也没找到。
作文结尾空白的位置,他用红笔写着‘作文女王’四个字,后面铺满了感叹号。
陈萄被逗笑。
也只有他能做出这种幼稚的事。
——
和同事越好中午去附近的商场吃火锅。
下班前二十分钟,向荣打来电话。
陈萄跟同事打了声招呼,跑出去接通电话。
电话一接通,向荣直奔主题:“我托你王姨给你介绍了对象,比你大五岁,就在你事务所附近上班。这周末你们一起去吃个饭认识一下。”
陈萄扶额无奈:“我不去。”
向荣:“你是不是嫌年龄差有点大。啊呀这没事,年龄大会疼人。”
“妈!”陈萄开口打断,“我那天说的话还不清楚吗!”
“陈萄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向荣提高音量,“我看你就是想让我提早下去和你外婆见面!”
陈萄感觉到窒息:“你能不能不要拿外婆来绑架我。”
“我怎么那你外婆来绑架你了。你外婆生前是不是最疼你,她去世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看到你出嫁,你难不成想让你外婆在九泉之下难以瞑目吗!”
“够了!”陈萄喊,“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这辈子不会结婚!”
“陈萄!”向荣也喊道,“现在别人还能还能给你介绍未婚的,等过两年你到了三十岁,谁还会给你介绍未婚单身的,你只要从离过婚的人里挑的份了!”
陈萄冷笑:“能不能活到三十岁还不好说呢。”
“陈萄!”
陈萄啪的把电话挂断。
胸口闷的难受。
又在外面站了五分钟才回去。
同事见她回来:“快补个口红,马上就要走了。”
陈萄艰难的挤出一个微笑。
段歌谣发信息告诉她小说已经签了出版。
小说从连载到完结的反响都很好,最后能出版一点都不意外。
陈萄恭喜她。
段歌谣感谢她,问什么时候有时间见一面。
陈萄说今晚就可以。
“……会不会在那某年某月某天,我们依偎在平行世界……”
“这歌叫什么?”陈萄走神问道。
同事:“你说现在店里放的这个吗,我也不知道,我听歌识曲试试。”
“找到了!”同事点开搜到的歌曲,调大音量外放,“是这首吗。”
“是。”
“这首歌叫《某年某月某天》,颜人中唱的。”同事突然激动起来,“我听过他唱的另外一首,叫,叫那个。”
同事想不起歌名,但能哼出歌词:“几人份的畅谈道三两句晚安/惹多情的遐想却轻易地走散”
“好听!”陈萄夸赞道。
同事自信的说道:“我当年上学的时候可是拿过校园十佳歌手大赛奖的,实力绝对不是盖的!”
陈萄把锅里煮好的肥牛捞给她:“这么厉害。”
“一直想问你手上的戒指在哪买的,好好看。”
虽然已经戴了好几年了,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戒指好看。
陈萄低头看了一眼:“几年前在云南旅游时自己做的。”
“款式很别致。”同事说,“可戴在小拇指上不太好吧。”
陈萄沉默。
左手小拇指戴戒指,暗示自己是独身主义者,终身不嫁。
她就是故意的。
吃完饭,同事说买杯奶茶带回去,陈萄说自己不回去。
“你请假了?”
她摇头:“我不舒服去医院开点药。”
同事说没事,先帮她买,等她回来再喝。
——
陈萄把段歌谣约到了家里。
“出版可以改名,你有没有好的想法。”段歌谣询问她的意见。
“现在是叫《凉城》是吧。”
“嗯。我是个取名废,当时也没想出更好的名字,干脆就拿凉城取名了。”
陈萄撑着脑袋思考:“《某年某月某天》呢?”
“某年某月某天。”段歌谣默念了一遍,“我觉得不错,晚上发给编辑问问。”
陈萄点头:“等你好消息。”
段歌谣:“这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陈萄:“是个歌名,里面有句歌词我觉得挺适合这个故事的,‘会不会在某年某月某天,我们依偎在平行世界’”
段歌谣犹犹豫豫,最后还是问了出口:“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的意见。编辑说有人想买这本书的版权拍成电影。这个故事是你的,我必须得征求你的意见,你说不卖我就不卖。”
陈萄:“版权费只会给你一个人吗。”
段歌谣一怔:“版权费我们可以。”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陈萄连忙摇头,“我是怕平台拿的钱比你多。全职写作不容易,再多得热情也抵不过时间得消磨,如果因为这个故事能改变你的生活,我会很开心。”
段歌谣红了眼眶:“谢谢你。”
让段歌谣把故事写成小说之处,陈萄就是希望她和亓声的故事能够永远的留存在这个世界上。
现在可以拍成电影,就会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故事。
电影的定位标签会是重生悲剧爱情片,所有人也只当个催泪片哭一哭,只有她清楚这个故事是真的。
别人哭的是故事里的男主,她哭的是自己。
陈萄回过神:“喝酒吗,红酒?”
段歌谣点头:“好。”
投影仪放着电影《五尺天涯》。
段歌谣蜷缩在沙发上望着她的背影。
孤独悲伤,这是她第一个想到的形容词。
“这部电影我看了不下十遍。”陈萄回头和她对视上,说道。
\"男主挺帅。\"段歌谣笑着回应。
陈萄跟着一起笑。
电影的最后,男主不顾生命危险为女主做人工呼吸。
哪怕是看过很多遍,陈萄依然会被感动:\"你觉得生离和死别哪一个更痛?\"
段歌谣:\"都痛。有缘无分啊,定会铭记终生。\"
陈萄把杯中最后一口红酒喝完,她还想再倒,段歌谣拦下:\"不喝了,我晚上回去还得改稿。\"
陈萄放下红酒:\"那我帮你叫辆车。\"
\"不用。\"段歌谣说,\"我男朋友在楼下。\"
\"真幸福。\"
\"陈萄。\"段歌谣换好鞋子喊了她一声。
\"嗯?\"陈萄靠着鞋柜。
段歌谣:\"不要把自己锁在过去,学会自救,向前看,你会发现周身边有很多爱你的人的。\"
陈萄浅浅勾起嘴角,脸颊泛红,捋了下长发:\"版权卖了后,电影大约什么时候能拍好上映。\"
段歌谣说自己也不清楚:\"至少也要两三年吧。\"
陈萄低头喃喃道:\"好久。\"
段歌谣和她说下次见。
陈萄看着她进了电梯才把门关上。
手机在桌上不停震动。
向荣打来的。
陈萄看着屏幕感到头疼。
半小时前她就打过两次次了,她没接,她紧接着发了十几张照片让她挑选有没有看上眼的。
她把手机扔进沙发,眼不见心不烦回屋拿衣服洗澡睡觉,等它自己灭掉。
——
电影上映的那天,陈萄刚结束一场官司,身心疲惫。
午夜场几乎没什么人,陈萄坐在最后一排中间位置。
中间男主被混混揍的时候,前排女生趴在身边男朋友怀里抽泣。
小说出版的后记里,段歌谣说明了这个故事根据真实故事改编。
电影剧本创作之初,陈萄被邀请和编剧一起重新编写。
她私心的把小说里没写到和亓声之间发生过的事都在电影剧本里提了出来。
电影也把她梦境中的那场婚礼拍了出来。
从头到尾陈萄没掉一滴眼泪。
电影的最后女主死在男主怀里,男主撕心裂肺抱着女主不愿松手。
前排的女生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放声哭了出来,男朋友在一旁不停的给她递纸。
电影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她给段歌谣发了条短信:电影拍的很好。谢谢你完成了我最后一个心愿。
再抬头才发现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
陈萄围上围巾,带上手套还要把手插进兜里才敢出去。
这个时间点路上没有一个人。
陈萄一到冬天手和脚都是冰的,就算穿再多,用开水泡也都是冰的。
外婆说,人要是手冷了,全身都会不暖和。
陈萄听人说过体寒的女孩子都是没人疼的。
现在看来是真的。
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爱她吗?
陈萄低下头自嘲搬的笑了笑。
道路结冰,一个脚底打滑,她摔倒在地。
这一摔,把脚腕扭到了。
她坐在地上一下也动不了。
眼泪一下被逼了出来。
刚在电影院她怕自己失控的哭会影响到别人,一直忍着。
现在哭也不是因为脚腕疼,而是心里疼。
刚停了五分钟的雪又飘了起来,而且比刚才下的还大。
陈萄不知道该向哪哭诉,抬头看向漆黑一片的天空:\"你不是说要一直保护我吗,现在向荣天天骂我,所有人都要我忘了你,你怎么说话不算话,都说骗人的是小狗,小狗才不会骗人!\"
\"向奚维和贾西贝有了自己的小家,去年孩子也出生了,家庭幸福,陈芷要把向荣接到美国生活,陈国华现在过得也很幸福,就我一个人没有人爱。\"
可星星不会说话。
雪也只会越下越大。
\"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陈萄咬牙撑着墙,还没站起来又跌倒在地。
脚腕肿的很高,陈萄哭着不停的捶打。
这几年积攒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全数爆发。
哭累了,倚着墙眼神呆滞的发呆。
心绞痛让她一度呼吸困难,视线模糊,闭上眼的那瞬间陈萄在想自己是不是自由了,结果她只是昏过去了。
环卫大妈把她摇醒:“姑娘,大雪天你怎么能睡在这呢,万一身体冻坏了可怎么办?”
陈萄眼睛红肿,下意识想起身一股钻心的疼从脚腕处传来。
环卫大妈注意到扶她起来:“跟谁吵架了?男朋友还是家里人?”
面色苍白的吓人。
“你这脚也没法走路,你住哪,我送你回家吧。”
“谢谢,我打车回去。”
大妈不放心她,一直在一旁守着直到她上了车才走。
回到家已经凌晨三点多。
陈萄强撑着还是洗了澡才上床。
——
作为作者,段歌谣对文字有一定的敏感度,早上起床后看到信息后立刻打电话过去。
没人接。
段歌谣接着打。
打了五个都没人接,内心莫名有些不安。
微博官宣电影定档那天,她发信息和陈萄约好等上映那天两人一起去看。
她也答应了。
段歌谣随便披了件外套,牙也不刷脸也不洗换了鞋就要出门。
男朋友从厨房出来问她干什么去。
她也没空回答。
“师傅能不能再开快点。”段歌谣着急的问。
师傅无奈:“这早高峰想快也快不起来啊。”
出租车再最后一个红绿灯处被堵住,段歌谣等不及,付了钱下车就狂奔。
陈萄家在九楼,但电梯要刷卡才能上,段歌谣只能爬楼梯。
来的路上她一直不断的在给陈萄。打电话发信息。
就是没人回。
段歌谣狂砸门:“陈萄是我,你在家吗给我开下门!”
段歌谣声音的大的把隔壁邻居都吵醒了,开门提醒她小点声,她抱歉的一个劲说对不起。
一瞬间,她突然想起陈萄之前提过一嘴自己经常忘带要是,所以在门口的地毯下放了一把备用钥匙。
段歌谣果然在地毯下找到了那把钥匙。
屋里静悄悄,要不是门口没有她的拖鞋,段歌谣真以为她不在家。
直觉告诉她出事了,她连鞋都来不及换狂奔进卧室。
事实证明直觉是对的。
陈萄安静的躺在床上,旁边桌子上有一瓶白酒和一瓶空了的安眠药。
“陈萄!”她浑身颤抖着按下120。
——
收到消息,向芷当即订了两张回国的机票。
但因为疫情原因,两人落地后还要隔离十四天。
等隔离结束后,陈萄早已经下葬了。
向荣连陈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是惩罚吗,老天惩罚她的偏心所以让她连女儿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贾西贝哭到昏厥好几次,向奚维也在哭,但他安抚贾西贝的同时还要哄着被吓哭的女儿。
向荣连路走都不了,一路上都被向正搀扶着。
向芷从小受欺负有陈国华撑腰,有向荣偏爱,长大后两人还能说着贴己话,陈萄什么都没有,唯一爱她的人不在这个世上。
知道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孩子,陈萄一直把肉肉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待,遗产全留给了她,在未满十八岁以前由贾西贝代为保管。
陈萄的离去看似是突如其来实则她早已经计划好了。
从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回来的那一刻就没再想活,但亓声的心脏又让她不得已继续活着,最后撑不下去了段歌谣又告诉她有人要把他们的故事拍成电影。
为了能在大屏幕上看到他们的故事,她又多活了两年。
因为舍不得所以每天都活在回忆里,对她来说是清醒的折磨。
这一次不再会有重生的奇迹发生。
上天给过她一次重来的机会,亓声又给了她一次活着的机会,她都没有抓住。
人生哪有那么多机会去弥补过去。
遗憾之所以遗憾,是因为它足够让人刻骨铭心。
段歌谣说的没错,有缘无份,定会铭记终生。
“新娘,你愿意嫁给新郎作为你的丈夫吗,与他在神圣的婚约□□同生活?无论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有、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他中心不变?”
“我愿意。”
“小气的亓声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我。”
“你不来看我,那我就先去那边等你。”
床头的桌子上,未吃完的艾司唑仑片和医院确诊单下压着一张纸条:请把我和亓声埋在一起。不要为我感到伤心。我解脱了,应该开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