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张光霁听了倒是挺高兴，霜妹子不吃的话，他就能一人独享双份的美食了，岂不乐哉？
反而是张牤叹了一口气，心里对于张婉霜的娘即使再有芥蒂，可她毕竟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作为父亲，说不担心是假的。
“你们先吃，我去看看霜儿。”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张牤的身影已经微微有些佝偻，鬓边的白发刺痛了张婉霜的心，若不是因为和张婉霜之间还有父亲这个羁绊，她早就将张婉霜大卸八块拿去喂养毒虫了。
张光霁低头扒拉着碗里喷香的腊肉饭，眼睛却瞟到了张婉灵的身上，看她面对如此美食都味同嚼蜡，嘟囔着问。
“怎么？你同霜妹子又闹别扭了？”
张婉灵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若是说没有，阿兄肯定也是不信的，可若说有，从始至终她都没说过一句话，当然她想说也没办法说话
她用食指沾了些许茶水，在梨花木头的桌子上写着。
“若是吵了，你会偏帮谁？”
“我自然是以你为先了！从小到大你阿兄我哪次不是帮着你的？小没良心的问这种话。”
张光霁撕下一个鹅腿，将肉剔下放到了张婉灵碗里，自己则拿着骨头啃了起来。
张婉灵心头一暖，想了想又问。
“那咱们阿父呢？”
张光霁楞了一下，有些无奈，这帮小女娃们的脑子里天天想的都是什么东西，连自家亲人的醋都吃。
“这不好说，你别看阿父对霜妹子总是不假于色，但那火气不是为她，纯纯是因为她那黑心肝的娘，总归还是亲生的，你是大女儿，她是小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阿父如何选？”
张婉灵点头，对啊，就是这么个道理。
那日在浮云阁，她也是真的希望割了张婉霜的舌头，但她若是真的默许那样做了，回到家她又该如何面对自己上了年纪的父亲。
“张婉灵！你出来！”
张牤怒气冲天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这可把张光霁吓了一跳，手里的骨头都没能拿稳，掉在了地上，他还从未见阿父这么生气过。
和张婉灵对视一眼，张婉灵倒像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还朝他微微笑了笑。
“聋了吗？！快出来！”
张婉灵和张光霁一同出去，张牤抬头就看见张婉灵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脸色更加难看。
“跪下！”
张婉灵听了父亲的话，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石板的地上。
张光霁心疼的想要把她拉起来，张婉灵却摇了摇头，躲开了他的手，这可把张光霁急的满头大汗。
“阿父！您这是做什么？灵儿本来就染了风寒，现在口不能言，您什么理由都不给就随意罚她，是想冤死她吗？”
“我冤死她？她本事可大得很呢！”
张牤听着张光霁责怪的语气，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自己这双儿女。
“你如今口不能言，应该更知道说不出话的痛苦，竟还能狠心指使人把自己亲妹子的舌头给割了，你怎会变的如此恶毒？我从小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吗？”
张婉灵倔强又要强，刚刚跪下的时候用力过猛，膝盖有些微微的渗血，她都没有喊一句疼。
可听见阿父这番话，眼泪却止不住地要往下流，低下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张光霁看着自己妹妹的这副模样，心中已然明白，定是刚刚张婉霜说了什么，才让张牤如此的生气。觉得阿父实在是不明是非。
“阿父，你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太重了，灵儿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她的脾气秉性你是最了解的，怎么能只听霜妹子的一面之词就定了灵儿的罪呢？”
张牤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话有点没过脑子了，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也是一阵懊悔。
“您张嘴口闭口的就说，灵儿让人去割了霜妹子的舌头，难道霜妹子如今真的没了舌头吗？真的说不出话来了吗？”
张牤被张光霁这一连几个问题给问蒙了，刚刚在沁香苑看到张婉霜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给冲昏了头脑，导致一下子怒火攻心。
“好，咱们且不说割舌头这回事了，就当是你妹子夸大其词了，那你在那个什么浮云阁和陌生男人拉拉扯扯是怎么回事？”
“阿父，话不能乱说啊！咱们灵儿从小就是个肆意洒脱的女子，和男人们之间只谈兄弟情义，怎么会是儿女私情呢？”
张光霁觉得张牤说的越来越荒诞了，灵妹子自小就是个有分寸的人，绝不会干那些污秽不堪之事，若是喜欢谁，也一定是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张牤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张婉灵，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两分气愤八分委屈，头虽低着，脊背却笔直。
他又瞥见女儿双膝的鲜血已经有些渗了出来，身上的罗裙也染上了零星的红色，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会如此糊涂，他的灵儿又怎会是那样的人！
张牤顿时也是老泪纵横，张婉霜的存在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人人只道他偏心，却不知做父亲的难处。
他走到张婉灵跟前，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想将她扶起，却被女儿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
“灵儿，你要理解阿父啊！你们姊妹关系从小就不甚和睦，小打小闹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得知道，你们是至亲骨肉，切不可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张婉灵听着张牤的话，虽然理解却无法认同。
毕竟，她总不能告诉张牤，她如此厌恶自己这个妹妹，是因为全族人的性命都陨落在了张婉霜的手里吧。
正在两方僵持不下之际，门口的小厮跑进来报道。
“苗王！大王子！甫王殿下来了！”
张牤听罢有些吃惊，并未说话，张光霁却大喜，感叹道来的正是时候，连忙吩咐。
“快请快请！”
他们今日在朝堂觐见之时已经见过了，也知道了当时在苗疆因缘际会救下的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甫王殿下。
可那时到底是人多口杂，再加上张婉灵之前多次的嘱咐，故而三人的面上都没有显露出来。
而且这位甫王殿下确实如人们口中那般是个有脾气的，在朝上只略站了站，便直接称身体不适先行离开了，在苗疆倒是没看出来是这么个不好相与的主。
张光霁的话音还未落，就见那位霁月清风的甫王殿下已然站在了廊下，看着跪在地上，低头沉默的张婉灵，本来舒展的好看眉眼瞬间融成了一团。
秦殊整个人都附上了一层寒气，薄唇轻启：“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