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黑护主
只见两个面生的伙计围着一个男孩戏耍，往他衣领里塞泥巴，小黑生气得在一旁驱赶两人。
“哪来的小畜生！”二人不满叫道，又碍于小黑气势凶猛，不敢靠近，向后退了几步。
“你们干什么？！”苏紫大声制止，引来水沼对面纳凉亭里几个客人扭头观望。
这二人年纪也不大，以为是管事的来了吓了一跳，但等瞧清楚苏紫一身普通装扮，便转而攻击起她来。
“老子的闲事你也管，你算老几？”其中一个瘦高的家伙，带着浓重的鼻音，轻蔑道。
“就是，你是他什么人啊？”另一个魁梧些的家伙指着被欺负的男孩，扬起下巴问苏紫。
苏紫已认出，那被欺负的男孩就是前一日喂小黑肉干的聋哑少年。少年此时衣衫上沾满腥污，领口处更是一塌糊涂。
她冲那二人怒斥道：“你们欺负人还如此嚣张？”
魁梧些的家伙上前一步就想推搡苏紫，苏紫快速闪身，一脚踹在那人小腿髁关节处，她知道那地方最薄弱最唬人，果然那家伙疼得直跳脚，另一个瘦高个欲冲上来帮忙，小黑见苏紫被欺负，哪里肯让，一个虎扑，一口咬住瘦高个的小腿。
“哎呦，狗咬人啦！”他惊叫着，想甩掉小黑，可无济于事。
一顿闹腾，惊扰了四周。安婆子很快得到信，带着人赶来。
“你们在胡闹什么？”
小黑仍不肯松口，死死咬住那人的小腿，喉咙里发出嘶吼声。
“还不快把你的狗赶开？”安婆子不悦，对着苏紫训斥。
苏紫蹲下，唤着小黑，小黑犹豫了下，松开口向她跑去。谁知旁边那个被苏紫踩痛脚踝的家伙，见机狠狠一脚踹向小黑。苏紫顾不得其他，扑上去护住小黑，自己的肩头被他硬踹一脚。她闷哼一声，把小黑护在身下，众人却惊呼出声，这一脚看得出力道极大。
“胡闹！”安婆子大喝。
那瘦高个见伤到了人，也有些慌乱，急忙捂住自己的小腿大叫，“是他的狗先咬的我！”
聋哑少年在一边急得满脸通红，他一瘸一拐冲上来扶起苏紫，咿咿呀呀指指那两人，又指指自己的领口，冲安婆子挥舞着手臂。
安婆子哪有那个耐心，并不理会聋哑少年，只对两个闹事的说道：“无端生事，还不快回去。”
“还有你，”安婆子转向苏紫道：“我说了多少次了，这药浴室不能再住，今晚立刻搬回通铺。你这小狗不许入内，安顿到外面去。行了，都散了吧！”
苏紫忍者肩头剧痛，直视安婆子道：“你看不到这孩子被欺负了吗？事情不了解清楚，息不了事，也宁不了人，你就不问问他们两个为何欺负他？”
那两人见苏紫不依不饶，又看他势单力薄，两人换了眼色，异口同声道：“他偷了我们的东西，教训他怎么了？”
“偷你们什么了？”
“偷…偷了我们的肉干！”其中一人指着地上的肉感，信誓旦旦。
苏紫嗤笑，“你们和狗吃一样的东西？我看你们连狗都不如！”
“你找死是不是！”魁梧些的男子挥着拳头就想揍苏紫，被其他伙计拉住。
安婆子被苏紫当面质疑十分不悦，冷冷说道，“他又聋又哑，院里好心收留他，该知足了！我没功夫断你们的官司，今晚有贵客要来，都给我安分些！”
苏紫难以置信看着安婆子，“大家都是做工，他勤勤恳恳，凭什么因为聋哑就要忍气吞声？”
安婆子彻底被激怒，“我当你是个有眼色的！偏挑今晚给我添堵是吧？枉我还准你在这住了这么久！今晚就给我搬走！”说完，不容任何人再质疑，带着人散了。
聋哑少年见安婆子神色严厉走了，他张着嘴“啊……啊”却发不出像样的声音。他拉起苏紫的衣袖，指着她的肩膀，那焦急的神色，让苏紫眼眶一酸。
明明这少年比她还要狼狈，却只顾着关心她。
她帮他把领子里的泥巴抠出来，拉着他在水沼边洗了洗手脸。小黑凑过来，用头蹭着他们的腿。
苏紫默默看着少年从怀里掏出几块肉干喂给小黑。这少年的世界无声无息，恐怕唯有小黑给予了真心回应，所以他才想把自己珍藏的东西都给它。
她曾经也有那样一段黑暗的童年，不知道该怎么信任别人，生怕友善背后却是一张张恶毒的嘴，一张一合间把她塑造成恐怖的紫眼妖怪。
她很多年没有朋友，只有外婆。
幸亏，她还有外婆。
外婆的爱逐渐治愈着她，支撑她长大，才有机会遇见更多温暖，才会原谅这个世界的残酷。
想到这，她拍了拍少年，对他认真的说道，“以后，你就是我弟弟，我叫你阿默吧。”
少年听不到她说了什么，可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温暖，真好看，如夜空中的星。
他揉揉自己的眼睛，将那点模糊拭去。
汤治院门外，几十匹马奔踏而来，夜里的青石板路上回荡着马蹄声，极其响亮。
一群壮丁在马上你追我赶，一边爽朗笑着，一边冒着行话。
白姑姑得信，早已迎在门口。
今日青云马帮到达云城，少主安排交接货后，在此留宿。
一行人陆续行至汤治院的门前下马，他们都佩戴着相同的斜襟配带，十分有规矩又显得轻松自在，小厮们上前安顿马匹，白姑姑迎着来人，笑意盈盈。
“诸位爷赶路辛苦，太适合来我们这松松筋骨了。”
一群糙汉子，见到一颦一笑风韵犹存的白姑姑，打头的一个竟然红了脸，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摸了摸后脑勺。
“我们大锅头还在后面，和你们少主说事儿呢。”锅头是马帮的行话，就是他们的头儿，是马帮的核心，负责各种采买开销，对接商号，大家一路上一口锅进食，大锅头也就是他们的大当家。
马帮极重规矩，也有很多禁忌，尤其是青云马帮这种专门从事大宗货物长途运输的马帮，来往于雪域西台、南陵和北川之间，具有强大的运输力量。这次来到云城的人数不多，却都是精锐。
白姑姑笑着道，“他们说他们的，各位爷跟我来。”白姑姑一边吩咐备酒菜和客房，一边引着众人前往汤浴区。
片刻后，两匹马才缓缓出现在巷口。
健硕棕色掺白的马背上，坐着如山石一般的强壮男人，人近中年，豹头环眼，满脸胡须，本是极压迫的身形，但因面上的恭谨神色，反而不显突兀。他身侧同行的正是枫烈，不同往日的清冷，此刻的他显得温和而内敛。
“这次多亏燕兄，替我保下这批珍贵药材，又解了我矿石运输的难题。”
“少主，见外了。你吩咐的事，燕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马队我会安排人打理。今日先歇下，整顿好再启程。这批矿石已泄露了风声，恐路上凶险，我沿驿站做了安排，你和弟兄们仍要多加小心。”
“少主放心。”
汤治院内本是往日客人较少的时段，今日却热闹非凡。
白姑姑安排的很妥帖，几处相连的大汤池里，马帮的弟兄们雀跃着泡在里面，大呼过瘾。都是靠出力气过活，谁身上没个酸痛旧伤，泡在闻名天下的青磺泉中，活络筋骨，浑身通畅，岂是一个惬意了得。
他们这些人跟着燕锅头，打拼了好些年，都是过命交情，平日只知道上面有个东家十分有能耐，却不曾见过。青云是大马帮，自营上千头骡马，这次运输任务，调用的全是各马队的精锐，任他们再糙，也明白此次任务非同一般，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却没想到，到了云城竟有此礼遇，着实出乎意料。
身侧摆满酒肉，还有地热蒸熟的花生鸡蛋，别致又美味。众人大快朵颐，好不快活。
枫烈与燕锅头交代完，便不再露面，只吩咐白姑姑安排妥当。
“都是下苦的人，难得放松下，让他们尽兴。”
白姑姑恭敬应了。
枫烈出了汤浴，姜诸已在那里候着。
“姜叔，火影先启程去沿途打点驿站，那批矿石，明日安排姜五和燕锅头做好交接。”
“是，少主。”姜诸顿了下，跟在枫烈身边，斟酌道；“少主，有一事，我不好拿主意。”
“说来听听。”枫烈沿汤浴四周的石子路随意踱步，不等姜诸开口，忽然打断了他：“等等，她怎么样？”
枫烈话锋转得太快，姜诸一下没跟上他的思路。
“少主是问谁？”
枫烈微抬眼，姜诸一下明白过来，急忙回答，“那女子药浴杂役做得不错，今日提出…”
“什么……杂役？”枫烈以为自己没听清，确认道。
“药浴杂役。”
“你安排她服侍药浴？”枫烈声调微扬。
习惯了枫烈一贯波澜无惊，姜诸一愣，他还是第一次听出如此明显的情绪，是不赞同？他有些不解，“不是少主你交代我，她来历不明，只管让她吃些苦头，一旦有异动，立刻禀报？”
枫烈面色古怪盯着姜诸看了一会，吃苦头就这样安排？还打着他的名号？
他脑海里不由闪现苏紫给袒胸露背的男人们洗刷的身影，气到好笑。
“她确实有些才干，这些时日，已暗中收集自学大部分常见汤剂的配置，我索性临时组局面试，白敏和姜五都对她另眼相看，认为她能胜任。我留意她这些时日，倒未发现什么异常，可对她身份背景依然一无所知。”姜诸面上闪过愧色，继续道，“但她的确见解不俗，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只是……是敌是友，姜诸难以判断，还请少主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