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谋生路
苏紫抱着小黑漫无目的走着，一腔孤勇支撑了不到半日，她就懊恼起来。
陌生时空，两手空空，这是要喝西北风啊。她快速打量着沿街的商铺，寻思着找个什么活计先安顿下来。
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黑，它似乎还沉浸在离别的痛苦中，没精打采的。
“我说小黑，你真丢脸，这么快就见色忘义？”她笑着用手指顶了顶小黑的鼻头。
小黑不满地"汪汪"两声。
走进闹市区。满城繁华中，处处见生机。
石板路上，有酒肆专门泼在地面上的香酒渍，被行人踩过，将馥郁的酒香带往四面八方，勾魂似飘荡在空气里，让人忍不住想寻进酒肆一醉方休。
看行人着装，更是迥异多彩，不同的习俗相互交融，又各自独立。民风不拘，常有女子欢笑结伴而行。马车也来回穿梭在路上，轱辘碰撞地面的声音混合着乐坊里传出的喧闹，还有成群结队的孩子奔走戏耍，一派繁荣烟火气。
面点铺、珍宝铺、绸缎铺……家家开门迎客，笑意融融。
苏紫几次被门口的小童吆喝着往店里让，都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绕开。
转入一条更加宽敞的街巷，许多拉货的板车停在路边，工人们交替卸货，搬进仓房。苏紫仔细辨认了下，板车上大部分都是生药材。
路边一个皮肤黝黑，身形敦实的汉子与另一个拉车的伙计抱怨道：“慈济药铺太他娘挑剔了，我这次从川巴倒腾来的红豆蔻品相明明不错，掌柜的非说颜色太浅，药性不是上乘，不肯收。”
“哎呦，慈济说不好那就是真不好，你这车白拉了，只能倒腾到其他地方了。”
“有这么邪乎么？我还卖不得其他药铺了？”
“兄弟，云城这生药的买卖，你还能绕过慈济去？他家瞧不上的，别家也不会要。再说，云城百姓只认慈济，其他药铺只能打打牙祭，主要是分销慈济的成药。”
“唉，那我只能往江城去碰碰运气了。”
生药的混杂气息充斥着整条街，苏紫深深吸了口气，她喜欢这种味道，有种在时光里沉淀下的温和。
穿越前，她居住的弄堂口有个颇有名气的中医诊所，在小巷开了几十年，诊所坐镇的老中医姓张，与弄堂里的人家早就熟悉得似一家人，苏紫从小就喜欢跟着他玩耍，平日里外婆有个头疼脑热也都多亏老爷子的照拂，所以她闻到中草药的味道，就觉得格外亲切。
在一处仓库门口，有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人正拿着账册核对数量，像是管事的，苏紫心里动了动，凑了上去。
“您是这的管事吗？”
那人抬头疑惑打量她：“有事？”
“您这招不招工？”苏紫指了指旁边进进出出搬运的工人。
那中年人笑了笑，“你这身板不够格。”
“打杂什么的都可以，我手底下利索，加工生药也做的来。”
“我这暂时不缺人手。”中年男人顿了顿，看了眼眼前这个清秀的……是小伙子吧？这一双紫目可真特别。他犹豫了下，说道：“听说“汤治院”那边在招人呢，要不你去问问看。”
苏紫大喜，连忙道谢。根据这管事提供的地址寻了过去。一路走走问问，她只觉得口干舌燥，怀里的小黑也越来越重。
这“汤治院”在云城最北端，几乎是在城郊了。
好不容易寻到的时候，已是点灯时分，苏紫有些忐忑，她和小黑今夜不会露宿街头吧。
“汤治院”的门匾很醒目，龙飞凤舞的草书体在大红灯笼的衬托下看起来气势磅礴。三三两两的人群，似是刚沐浴完从里面出来，有的上了马车，有的沿途结伴而去，空气里浮动着微微的潮气。
一路上苏紫已经打听到，这“汤治院”年代久远，依山而建，守着的据说是从雪龙山底引出的温泉，水质清澈且呈微绿似玉的色泽，俗称青磺泉，对舒筋解乏，效果清奇。“汤治院”原本是云城城主的私泉，多年前改成了半开放式，交给了专人打理，在温泉基础上，还增加了许多门类的药浴，治愈肌肉疼痛、关节痛、瘀伤、扭伤、甚至慢性胃肠道疾病，口碑颇佳。
苏紫在门口张望了一下，一个略丰满装扮精致的阿嫂就迎了上来，“客官，这个点，是来泡汤还是要留宿啊？”
“我听说这里在招人？”
阿嫂挑了下眉毛，一双精明的眼睛，快速打量着苏紫。又瞅了瞅她怀里的小黑，眉头皱了皱。
“跟我来。”她说着话，双下巴轻微挤压出一个个小褶子，转身往院里走去。
苏紫跟着她，穿过人头攒动的露天门厅，湿漉漉的气息迎面扑来，脚下是粗糙大块的板岩，即使遍地水渍，也丝毫不打滑。汤浴的标识指向一个缓坡，逐渐深入地下，有氤氲雾气不断从下面飘上来。盐浴、药浴则在另一侧宽大的竹林区，围绕着一处不小的池沼分布着许多独幢的干栏式竹楼，竹楼上层是密封的药浴房，下层架空用来储物，环绕每幢竹楼都有精巧的水循环设施，将水从一层运送至二层。
苏紫不由赞叹，这云城城主开放汤泉不仅博了名声，还深谙经营之道，恐怕这汤泉赚钱的很。
这时，迎面有两个伙计抬着一大筐佩兰叶正朝他们走来，恭敬得打着招呼：“白姑姑！”
“嗯。姜总管人呢？”
“听说少主他们回来了，姜总管一早就去了山庄，还没回来。”
白姑姑点点头，把苏紫带去竹楼区最大的一栋竹楼。沿着楼梯爬上二层，进了门，里面很宽敞，四面都有窗户，南北对向的两扇窗户被支得大开，不时有风穿堂过，屋里竟比外面凉爽许多。
白姑姑示意苏紫坐下，问道：“从哪儿听说我们在招人？”
苏紫思忖了下，如实回答自己是怎么遇见仓库门口的管事，又是怎么一路寻来的。
白姑姑又问了几句那管事的外貌特征，了然地撇撇嘴，让苏紫有些摸不透。
“先说说你的情况。”白姑姑虽然一身朴实打扮，可言谈举止都透着见过世面的精明，她扫过苏紫的眼睛时，微微一滞，又不动声色将目光移向她抱着小兽的双手，那是一双纤细美好的手，但并不显得娇柔，反而蕴含着一种力量。
苏紫有了迟疑。眼下她最怕解释自己的来历，尽管来之前已经想了好多种说辞，但她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了，经不住刨根问底，她该怎么回答，才能让这个话题点到为止呢？
没想到，她还没开口。白姑姑就摆了摆手，露出“果然如此”的无奈表情，说道：“罢了。不问了。他倒是会打发人，这都第几个了。老庄主确实立了规矩，不问过往，不绝生路。只要你能吃苦，守规矩，这里就留得下你。”
苏紫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肯收留她的意思吗？
“不过，我们这绝不养闲人。活很重，卯时就得开工，多数到亥时结束，遇到贵客留宿，拖再晚些也是有的。当然也不会亏待你，比起其他地方月钱是双倍。只是你吃得了这苦吗？”
“管食宿就行。”苏紫讪讪道，眼下她急需的是有个容身之所。
“自然是管的。不过通铺里伙计们都一起住，你这小兽得打发出去。”
苏紫一楞。“可它伤得挺重，我得照顾它。我对住的地方没要求，有个遮挡我就能凑活的。”
白姑姑正犹豫，就听见门外响起脚步声。
一个眉眼冷漠的精瘦老者，步履轻盈进了屋。
“姜叔，你回来了。”白姑姑一扫之前的精明，恭谨谦逊地起身见礼。
苏紫也连忙跟着起身，悄悄打量此人，他就是“汤治院”的大总管？
老者目光扫了眼苏紫，落在她的眼睛处顿了下，转身取下脖颈的汗巾，丢进门口的脸盆里。
白姑姑凑上前，对老者低声说道：“徐掌柜打发来的人。我做主留下了，正好药浴这边缺人手。我看她挺机灵，不如安排在配药室，这些日子新运来的药材特别多，有些忙不过来。”
“不必。让她跟着安婆子，从伺候人做起吧！”老者眼皮都不抬一下，语气不容置疑。
白姑姑明显一愣，张口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叫了一个伙计，吩咐他带着苏紫去安顿。
苏紫不动声色跟着伙计出去，这姓姜的老头，似乎不待见她？她搂紧了怀里的小黑，心里却松了口气，起码不必露宿街头，再难也不过是多花些力气。
看着苏紫走远了，白姑姑才狐疑地开口道：“姜叔，你不会看不出来，那是个小姑娘吧？让她跟着安婆子服侍药浴？怕不太妥当。”
“她什么来历？同你讲了？”
“没，咱不是也有规矩，不愿说就不问嘛。”
“哼。想查就能查清的人，说不说无所谓。可这位恐怕不寻常。我自有分寸，忙你的去吧。”姜老头语气冷淡，转身进了内屋。
白姑姑压下心中疑惑，连忙应是，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