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醒悟
三月初,位于陇西五城的永安城突降暴雨,正值春种的百姓们被这场暴雨打得措手不及,有些忍不住骂起天公不作美,可谁都没有想到,这场大雨是他们灾难的开始。
与此同时的建安城,满城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春闱忙碌,不知多少年的寒窗苦读,只为今朝。
满香楼中。
燕君和周衡帮助钱缙收拾着备考的行囊,钱缙看着燕君给自己塞了一个又一个简易食材,还给自己准备的护膝,心中流淌过暖意。
“绍元啊,进考场你就把护膝穿上,如今虽说是春三月,可仍有倒春寒的可能,你一定不要冷到自己了。还有啊,这些食材做起来很方便……”
燕君如同一个‘儿行千里母担忧’中的母亲,不停地嘱咐钱缙,生怕这人在春闱的九天中冷了或是饿了。
“这护膝,是挽心做的,这丫头可都是给你用的最上等料子。”燕君边收,嘴里边念叨。提起挽心时,他突然灵光一闪,转头看着钱缙问:“对了,你可曾定亲?”
“啊?”燕君的话题转的太突然,钱缙发蒙地答:“没,没有。”
在原著中,钱缙的确未定亲,也未成过亲。燕君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盯着钱缙问:“你觉得挽心如何?”
钱缙还在发蒙之中,只能跟从内心答:“挽心姑娘挺好的,人长得漂亮,心地善良,还特别手巧。”
“那我把她许给你怎么样?”
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钱缙不敢相信地看着燕君,想看出燕君的玩笑意味,可惜他没有看见。
“我觉得可以耶!”周衡插话进来,“挽心姑娘人美心善,就是爱闹腾了一些,不过配绍元安静的性子正好,绍元,你就答应啦,挽心姑娘是思远的妹妹,你们在一起了,可谓亲上加亲。”
“不不不……”钱缙连忙拒绝,“我,我,我配不上挽心姑娘。”
看着钱缙的拒绝,燕君放下手中的东西,追问:“绍元可是有心仪之人了?”
钱缙脑海突然闪过一个人,他鬓角滴落一颗汗珠,答:“没。”
“那为什么不答应?你说配不上,我反而觉得是挽心配不上你,等春闱放榜之时,你必定会是世家择婿佳选。当然,选你也是出自于我的私心,老头将挽心托付我时,希望我能为她择一良婿。”
燕君刻意停顿一下,他看见钱缙眼中的慌乱和无措,心中无奈地叹口气,“嘿,干嘛呢,是不是吓到了,绍元,和你开个玩笑呢,你别当真啊!”
钱缙抬起头看着燕君,不管燕君是不是玩笑话,他都重重的松了口气,还配合道:“没当真,我就是也想吓你一下。”
“哈哈哈,不行,你都跟着我们学坏了。”燕君道:“我以后不和你开这种玩笑了,婚姻事大,要父母之约,媒妁之言,不能儿戏。”
“嗯。”钱缙点点头。
燕君转头继续递他收拾东西,过了一会,又突然问道:“你真没心仪的人?”
“没,没,”钱缙紧张答:“没有,”吧!
钱缙把那份不肯定在心里回答,燕君见他连忙否认,没有在调侃下去,而是继续帮他收拾东西,准备明日的春闱。
次日一早,燕君叫上自家马车,接上钱缙和周衡,直奔考场。
贡院门前,高门学子在家人关切中告别进入考场,寒门学子怀着一朝改命的憧憬进入考场,燕君倚在马车上,看着进入考场学子们的神色各异。
“倚窗读书万卷,今朝一定乾坤。”
钱缙背着行囊,走到燕君身旁,“思远才华横溢,应与我一同参加这春闱的。”
“不了不了。”燕君连忙摇摇头。他之前年少轻狂,的确有过想通过科举来一展抱负的心,可自从得知科举的规则,以及长达九天考试的辛苦后,他死了心。
人嘛,有时像条咸鱼也挺好的,何必给自己的人生设那么多难度。
“绍元,思远,德曜。”
三人闻声看去,只见荣鸣精神抖擞地走过来,然后一把勾住钱缙的脖子。
钱缙红着脸挣扎一下,发现挣不开,无奈喊道:“少恒。”
“荣公子如此轻松,看来对此次春闱志在必得。”燕君每次看见荣鸣,就会忍不住想呛他。
荣鸣却平淡迎战答:“已经到今日了,慌张也无用,还不如随心所欲去考,拿出自己的实力即可。”
和荣鸣认识这么久,燕君终于听见这人说了次人话,他决定今日放过他,真诚祝愿道:“那祝你二人考试顺利,金榜题名。”
钱缙眼眶微热道:“谢谢你,思远,还有德曜。”
荣鸣看不下去了,直接勾着钱缙的脖子往贡院方向带,嘴里念叨:“贡院要闭门了,走啦。”
燕君在两人身后喊:“绍元,照顾好自己身体,等你出来我们为你庆贺。”
钱缙:“好。”
荣鸣:“我会照顾好他的,放心。”
目送两人进入贡院,燕君才松了口气,扭头对周衡道:“走,我们去吃顿好的。”
“???”周衡的情绪还在刚才的分别里,讷讷答:“不是等他们考完我们再去庆祝吗?”
“我们现在先提前庆祝。”燕君爬上马车,“走啦。”
两人回到满香楼内,燕君点了几道小菜,小二很快将菜端上桌,燕君给二人的杯中斟好酒,喜滋滋地饮了起来。
满香楼作为建安第一客栈,除了它能给顾客提供舒适的住宿条件外,就是那以引为傲的菜品。每个季度,满香楼都会推出新的菜单,菜品也会随时调整更新,给前来吃饭的人无数种选择。
而自从燕君加入,提供了很多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独一无二的菜品后,满香楼的生意更是日进斗金。
燕君津津有味地品着菜,等他想起桌上还有另一人时,抬头就看见周衡用筷子翻弄着面前的米饭,眼中毫无焦距。
他伸手在周衡面前打了个响指,把周衡的思绪拉回,“干嘛呢,让你来吃饭,你却在饭里捉虫。”
“思远,”周衡放下筷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一无是处?”
“?”燕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毕竟他认识周衡至今,这人一直给他的感觉是有些不靠谱。尽管原书内周衡后来功成名就,可现在的他的确像个地主家的傻大儿。
“你看,你燕思远才惊建安,他钱绍元也很聪慧,高中肯定没问题,还有那荣少恒。”周衡越说越委屈,“只有我,什么本事都没有,有时我都觉得我不配和你们成为朋友。”
“???”燕君没想到周衡会有这般想法,他放下筷子,开始认真宽慰周衡,“德曜,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与短处,你不必用自己的短处去与他人的长处做比较,你有你的……”
“那我的长处是什么?”
“……”
燕君被周衡一下子问得有些答不出来,他只在原书中写,周衡与钱缙是挚友,后面钱缙进入朝堂,加入太子党,时常向太子举荐周衡。于是在一次宫宴中,太子设计想陷害三皇子,特意安排了周衡救驾,也在那千钧一发之间,周衡救驾成功,被封赏为御前侍卫。
可这些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现在的周衡应该是吊儿郎当,每天只想吃好喝好的样子。
“你啊,”燕君假装沉思后答:“很有义气,有颗侠义之心,特别适合成为朋友,所以我们和愿意同你相交。”
周衡双眉微蹙,明显的表示自己不满这个回答。燕君心虚地低下头,假装吃饭。
“思远,你说我去从军怎么样?”
“咳咳咳,”燕君一口饭卡在嗓子里,他咳了半天才得以平复,“你说你要去干嘛?”
周衡递给他一杯水,平静答:“从军啊,我小时候经常和他人打架,而且没有输过,我觉得我有从军的潜力。”
“小时候打架和你从军能一样吗?”燕君气结。
周衡答:“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打架而已,只不过一个在大街,一个在战场。”
“德曜,”燕君深叹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冷静,“你我朋友间,珍惜的是这份情谊,不是身份。未来你周德耀不管什么样子,你都是我们的挚友,永远不变,所以你不必如此。”
燕君的神色里全是诚恳,可见他说这番话有多发自内心。周衡心中流淌暖流,他真的觉得自己很蠢,比起燕君和钱缙,自己就像个傻子似的。
可他很爱他的这群朋友,所以他想去努力,努力成为一个能让他这些朋友们依靠之人。
“思远,谢谢你。”燕君在周衡软化的态度中松了口气,但下一秒他听见周衡道:“可我心意已决,我一定会去参军的。”
“你……”
燕君在怒火中,脑中滑过一丝电流,整个人愣在原地。
按照原书,周衡的落差感是在钱缙在朝堂中有了一席之地才开始的,可现在,夺嫡都还未正式开始,周衡就有了这种想法。
是蝴蝶效应?还是因为夺嫡已经开始,只是他未察觉?
千思万绪间,突然有一绪卡住燕君脑海中的电流。
他扭头看向周衡,语气急切道:“德曜,我有事,先行一步了。”
没等周衡回答,燕君急匆匆地离开客栈,坐上马车吩咐回府。赶车的小厮见他如此慌张的模样,连忙驾车往王府方向赶。
燕君坐在车中,四周传来人声鼎沸,他的心却如同在冰窖一般,冰冷无比。
明德帝从年初身体不适,一直至今,太医给所有人的答复是气温变化较大导致,多休养就好了。加之原书中的明德帝一直在太子登基前,都身体安康,所以燕君也以为是小病。
他从未想过倘若,倘若明德帝不是生病,而是故意有人为之呢?
自他穿书来,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梁琛的不同开始,是他太自信了,自信自己是作者,清楚每一条线的发展,殊忘了,一切早已不同。
难怪梁婉会被提婚姻一事,以及她在被提及后的慌乱。难怪梁粟无数次向他抛出橄榄枝,想拉他站队。难怪周衡会担心,担心自己配上自己的朋友。
每个人都察觉到了朝堂的变化,只有他相信自己的时间线,不去看这个变化。
所有的事情,早在他来到这个世界时,就截然不同了,只有他闭着眼睛往前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