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结盟
梁琛躺在榻上直视身上那人的视线,这人的眼睛生得十分漂亮,左眼下还有颗黑色的小痣,只见这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那颗小痣也跟着灵动起来。
“你……”
燕君在嘶哑的嗓音中‘酒’醒,他立刻挣开梁琛的手,跳下榻道:“那个,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回想起刚刚两人的姿势,即使作为直男的燕君也忍不住脸红,没想到自己和梁琛的第一次独处就发生如此尴尬的事情,他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梁琛坐直身体,红色里衣因久睡有些松垮凌乱。他理了理衣物,抬头看着想把头埋进地里的燕君问:“你是如何进来的?”
“我,”燕君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是……”
“抬起头回话。”
梁琛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戾气和不容拒绝,燕君稳了稳自己慌乱的心神,强迫自己抬头看着梁琛回答:“我是闯进来的。”
“那他们挺没用的。”梁琛把视线看向门外,“自己下去一人领二十大板。”
燕君震惊地看向门外,只听见门外二人齐声回“是”后,脚步逐渐远去。他立刻回过头看向梁琛:“这不关他们的事,是我的问题,你别罚他们。”
梁琛走下榻,给了他一个饱含讥讽的眼神,再从他身边走过时道:“职责犯错,该罚。”
燕君浑身一震,他突然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这个人,甚至他现在可能在犯一个致命的错误。可是如果现在不解决替嫁这件事,这件事会永远像一把刀悬于他头上,让活在梁琛迟早发现的恐惧之中。
梁琛端起桌上的茶盏啜饮一口润润喉,侧目看向那道明明十分害怕,却还要故作镇定地背影,忍不住生出几分逗趣问:“擅闯书房来寻本王,所谓何事?”
“我……”燕君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他原本想着梁琛这人久征沙场,为人处世都比较不拘小节,自己只要创造一个和他同病相怜的身世故事,再靠他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表演,梁琛肯定不会对他替嫁这件事怎么样。
只是,千算万算,燕君没算到这样的开端,以及梁琛的性格与原文不太符合。
梁琛等了片刻,也没有听见燕君说出些什么,有些困倦道:“好了,若是无事,王妃先回去歇着吧,本王也有些乏了。”
“王爷,我想和你结盟。”
机会只有一次,燕君不愿错过,闭着眼睛背对梁琛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梁琛反问:“结盟?”
“是,”燕君转身看向梁琛,“当今陛下年事已高,帝位之争一触即发。陛下有七位皇子,除十六皇子外,其他六位皇子均已成年,其中最具有夺嫡能力的只有太子粱宣与三皇上梁溧,一位出生就乃东宫自主,名正言顺,另一位母族势力极大,足以权倾朝野。”
梁琛边听边走到书桌内侧,待燕君说完继续问道:“所以,你想让本王站队?”
燕君走到书桌外侧,目光直逼梁琛的眼睛:“不,我想让王爷成为那高堂之上的人。”
书桌边上的蜡烛燃烧得“吱吱”作响,梁琛微眯着眼睛看着对面之人。那人目光如炬,眼神里写满着肯定,就好像他梁琛即将成为这天下共主一般。
过了许久,梁琛挪开目光,拿起一旁的毛笔去蘸墨汁:“那林小姐大概选错人了。本王出生便有煞星之称,五岁被送往安北,十八岁才回建安,这建安中本王要权利没权利力,要身份也没身份,本王拿什么去成为那高堂之上的人?”
“不,王爷有我。”燕君道:“我会助王爷成这建安城里最有身份权力的人。”
“你?”梁琛的神情如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般看着燕君。
“是的,王爷愿相信我吗?”
梁琛玩味般轻笑一声:“联盟是双方对对方皆有所求,你所求为何?”
燕君后退一步,心中一横跪下:“我所求王爷成功那天,能还我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
“是,我乃林老爷私生子,母亲为风尘之女,林老爷本瞧不上我母子二人,没曾想陛下赐婚,林小姐不愿嫁入宫中,我又同林小姐生得相似,便享了这本该不属于我的富贵,还请王爷恕罪。”
燕君跪趴于地上等着梁琛开口,他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跳也越来越急促。可他知道,自己此时不能慌,只能保持镇定与冷静。
他在赌,赌梁琛那颗感同身受的恻隐之心。
燕君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期间梁琛未发一言,他的心随着时间慢慢沉下去。直至窗外不知从哪飞来的惊雁啼叫两声,打破屋内安静得过于紧张的气氛,燕君终于等来了梁琛的开口。
“成年的六位皇子个个都乃人中龙凤,也皆比我更容易登上那个位置,你,为何选择我?”
燕君抬起头,学老者的方式淡然一笑,想显得自己更超凡脱俗回答:“缘分吧!我代林小姐出嫁,成为靖王妃,命中似乎注定要同王爷携手并进。加之众皇子中,只有王爷是征战过沙场,懂得百姓的不易,如今的大梁需要一位像王爷这样惜民的君王。”
回答完的燕君在心中默默给自己做出大拇指向下的动作,他这样太舔狗了!
“那你打算如何帮我?”
燕君答:“民心。王爷虽没有太子那般命,也没有三皇子那般的母族,可王爷征战多年,还无数边关百姓安宁,深受他们喜爱。若有朝一日帝王之争开始,这些人肯定会支持王爷,民心所向是所有君王即位后最想得到的结果,而王爷早已拥有的这个结果,所以民心会是王爷在帝王之争中最大的后盾,”
梁琛没有再出声,反倒执起手中的笔杆勾写起来,燕君就这样跪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他现在非常有一种是不是穿错书的感觉,毕竟原书中的梁琛是个干脆利落之人,哪会像现在这般让人捉摸不透,心生忐忑。
燕君大约跪着抠了一刻钟的指甲后,梁琛才放下笔开口:“起来吧!”
燕君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作出战战兢兢的模样起身。他算是明白了,梁琛这是在变着法子来惩罚他。
“今日也不早了,明早你我需进宫请安,宫中规矩甚严,我不希望靖王妃第一次进宫便成为他人的谈资,大家的笑柄。”
“放心啦!”燕君见梁琛放过自己后,语气也跟着轻快几分,“在出嫁前,我可是被关在林府学了好几日的宫规,明日肯定不会给你丢脸的,放心放心。”
梁琛嘴角不自觉勾了勾:“好了,回房去歇着吧!”
“好嘞。”
得到梁琛的话后,燕君开心地转身往门外的方向走去,正当他抬手准备推门时,背后传来梁琛的声音道:“对了,我一直很好奇,你既然是林家私生子,母亲为风尘之人,那你应为贱籍。按我大梁律法,贱籍者不得入学,你是如何有此等学识?还同意林家提出的代嫁一事?”
燕君开门的手一僵,脑中飞快转了一会后,背对梁琛道:“大概是上天见我太苦,就想给我一点点好让我苟活于世吧!我虽没能入学,可有幸结识两位朋友,他们学识过人,时常同我分析朝中局势,给我讲他们所学的纵横捭阖,我耳濡目染久了,也就会了。”
说到这,燕君故意停顿下,再苦笑一声开口:“我时常在想,我若不是这种出生,而是一个比现在稍微好一点的出生,只要我可以和许多学子一样能入学读书,以我的聪慧,日后必定能在仕途上有一席之地。而之所以同意林家的要求,说来不怕王爷笑话,林家给了我许多好处与财富,过了太多苦日子的我一时贪图这些财富,便点头同意了,还请王爷见怪。”
“嗯,”梁琛道:“回房歇着吧!”
燕君重重的叹息一声,推门走了出去,他看着枝丫上的月色道:“王爷也早些歇息吧,我回去了。”
话落后,燕君头也不回的走出院子,留给梁琛一个看上去十分孤独清冷的背影。
燕君根据来时的记忆回到主院,挽心和香岚早已替他备好沐浴之物,只等他回房沐浴歇息。而沐浴过程中,燕君的脑海十分混乱,整个人如木偶一样任由两人折腾。
直到他换上寝衣躺在床上,挽心灭了烛火退出房间,燕君侧身抱着被子,无声地哭了出来。
梁琛最后的一个问题太过突然,那一瞬间他很懵。如果他不认识周衡和钱缙,不同林燕提前交待,他大概活不过今夜。
现在的梁琛,心思太过缜密,他劫后余生的欣喜也变成了害怕。
书房内。
燕君刚走不久,梁琛大喊道:“魏延。”
紧接着一名黑衣男子从屋顶跳下,转身走进书房半蹲行礼:“王爷。”
梁琛走到窗边,推开窗望向月色:“刚才之事你也听见了,此人所言亦真亦假,所以我需要你去扬州走一趟,替我分辨哪些为真,哪些又为假。”
“是。”
魏延回答完,立刻起身离开书房,梁琛的视线落在他离去的背影上。数月前,本应战死的他突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二十岁那年,明德帝还未驾崩,安北侯府还在,太子也未登基,一切都还未发生。
他将这个机会视为上天垂怜,决定这一世拼命也要护住安北侯府。就在他计划得天衣无缝之时,一道圣旨将林家小姐赐予他为正妻。此事上辈子也有发生,不过被他拒了,而这辈子他却怎么样也拒不了,只能娶。
哪知,娶回来了这么个东西……
回想刚才同那人的一番对话,梁琛就有些头疼。这人胆子太大了,什么都敢做敢想,也不知这人对他来说是福是祸。
夜风的冷意将梁琛吹得冷静几分,风吹入屋中,拂动书桌上的宣纸,只见上面大写着一个“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