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抉择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咚…咚…咚…
扬州城的深夜，打更人敲着竹梆子的声音落入每一条巷子角落，声音落下后四周恢复属于夜的寂静，只有巷子深处偶尔传出的两声咳嗽。
此时不远处的主街道上，一辆朴素的马车疾驰而过。赶车的人一袭灰衣，头戴斗笠，细看才发现这人已年过五旬。而马车内则是坐着一位粉衣女子与青衣少年，女子因好奇微微推开窗打量着外面的世界，身旁的少年歪着头靠着车壁浅睡。
马车进城后一路向城东而行，直至扬州城中最大的府邸侧门前停下，门口是早已等候多时的小厮。小厮见马车行至，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老者跳下马车，将手中的缰绳递给小厮，接着敲了敲车门道：“挽心，将公子唤起，我们到了。”
由于马车太过颠簸，燕君一直都有些反胃难受，听见老者的话后，他立刻睁开眼睛跳下马车，急忙寻一处墙角干呕起来。
一天一夜的行程，让上马车前精神抖擞变成了下马车后的狼狈。
挽心从车内拿出水壶递于燕君：“公子可漱漱口。”
燕君摆摆手，半蹲着等自己稍微好些后起身，抬眼便见匾额上的“林府”二字。根据燕君写文多年的经验，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厮在看清燕君面孔后的一瞬间愣了下，只不过稍纵即逝，燕君因有心事恰巧错过了这一细微的表情。
作为贴身奴仆，小厮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对老者作揖道：“先生，老爷与夫人早已等候您多时，还请您快快随小的入府。”
“好。”老者看去墙角的方向，“公子，挽心，我们进去吧！”
燕君速速走到老者身旁试探问：“老头，你带我来这林府干嘛？喝喜酒吗？”
老者淡笑答：“算是吧，公子待会就知道了。”
谈话间，三人跟着小厮的脚步入了林府。作为江南四州数一数二的富商府邸，林府处处都体现着‘有钱’二字。燕君走在与假山相会交错的亭台楼阁之中，宛如夜逛现世的苏州园林一般，还是没有后世二次加工过的苏州园林。
小厮将三人带到一处院子前停下，随后推开院门道：“先生，公子，小姐，老爷与夫人在正屋等候多时，有请。”
老者微微点头，带着挽心和燕君走进院内的正屋。正屋内，一对中年夫妇面露愁眉不展的模样，男人坐在屋中的圆桌前不停端起放下茶杯，妇人则是不停地来回踱步。
直至老者走进来，妇人看清来人的一瞬间，立刻愁眉舒展走向老者：“先生，您终于来了，再过七日便是小女大婚，这些日子小女整日以泪洗面，求先生救救小女。”
男人听妇人说完，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老者面前：“先生这一路风尘仆仆而来，想必十分辛苦，我早已让下人备好房间，先生先行休息，此事我们明日再细谈。”
“老爷。”妇人不满叫到。
老者失笑道：“林老爷，林夫人，我此番前来不会久待，只是想给你们送一人来，至于能否救小姐一事，还得看此人。”
就在二人疑惑间，老者喊了燕君一声，燕君发懵地抬起来，只见林老爷和林夫人露出震惊的眼神。
“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什么吗？”燕君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自己的脸上有因久睡而留下的睡痕，心中生出几分尴尬。
“像，实在太像了。”林老爷忍不住感叹，也瞬间明白老者的意思，便走到燕君跟前道：“公子，你对我们林家的恩情，我们一家没齿难忘。”
“？？？”
燕君不明所以地看着老者，老者却道：“林老爷，方便的话，我们想同林小姐见上一面。”
“方便方便，小女这几日也一直等着你们，我们现在就去。”
燕君又跟着一行人往后院的方向走去，途中燕君追上老者的脚步问：“老头，你到底想干嘛？”
老者如往常一般对燕君笑道：“公子莫慌，一切皆为天意。”
“……”燕君在心中怒骂。
怀着这个疑惑和好奇，燕君一路跟着大家，直至一处雅静的房屋前停下。燕夫人过去敲了敲门，一位与挽心年纪相仿的女孩打开了门，“老爷，夫人。”
“阿爹，阿娘，是救我的人来了嘛？”
屋内先传出一道清脆的声音，接着燕君看见一位女子从房间小跑出来到林夫人面前，林夫人宠溺地说了女子两句，可等燕君看清女子的长相后，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此刻他终于知道林老爷的话是何意了，女子生得很美，面容也十分灵动娇俏。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女子和燕君生得十分相似，只是一位作为女子娇俏可人，一位作为男子更多是气宇轩昂。
燕君这下完全懂了老者的意思，他怒瞪老者：“老头，你疯了吗？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是杀头的罪。”
林燕闻声看向燕君，同样微愣片刻后，她走到燕君跟前：“你……”
燕君皱眉看着她，宛如看着平行时空中性转的自己，他总感觉很奇怪。而且他看见林燕眼中的希冀，内心更是升起几分奇妙。
就在燕君考虑若是林燕开口，自己怎么样拒绝时，只见林燕扭头看向自己的父母：“阿爹，阿娘，这样不行的，公子是男儿身，若被发现，那可是死罪，女儿做不到这样害别人。”
“这……”林夫人为难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只见自家闺女态度坚决，她只好把目光望向老者，老者却是一副事外者的模样。
林燕再次看向燕君：“公子，实在抱歉，劳烦你们跑这一趟，今天还请你们休息一晚，明日我便差人送你们回去。”
这般操作一下子把燕君整不会了，他本想开口说些什么时，哪知这位林小姐根本不给机会，直接吩咐人将他们三人送往早已备好的客房。
夜深，燕君躺在床上看着被月光照亮的窗，回想着原书的内容与自己穿来这里的点点滴滴，想了许久他始终没有睡意，甚至还有些烦躁，便披上披肩走出了房间。
林府真的很美，燕君独坐房前的一处凉亭里，如水的月光洒在不远处的假山上，将假山的石顶映成月牙白。
景美，人却孤寂。
“公子。”
就在燕君感伤时，林燕的声音传来，燕君回过头，望见林燕走到他身边坐下：“林燕见公子独自一人赏月，便来叨扰公子片刻，不知是否打扰公子？”
燕君回头继续看着月亮：“不打扰。”
“那就好，”林燕看着他问：“见公子情绪不佳，公子可是有什么心思？”
“我……”燕君话到嘴巴，发现自己无从说起，于是转口问：“你害怕吗？”
林燕微征，再淡然一笑看向天上的月亮：“怕，怎么可能不怕呢，谁都知道天家娶我是为了什么，我入了天家日子会如何，可那又怎么样，这是我的命，我不能抗命，也无法让无辜之人替我受命。”
燕君侧目看着这位和自己长得十分相似的女子，或许真的是因为太过相似的面容，燕君心中生出几分不忍，低下头小声嘀咕：这应该是我的命吧！
两人伴随夜风又小坐了会，期间谈论了很多扬州趣事，后来林燕实在犯困，便起身告辞，“时辰不早了，公子也早点歇下吧，林燕先回房了。”
燕君点点头，他看着林燕转身离开，直至林燕准备下台阶时开口：“林小姐。”
林燕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公子可还有事？”
燕君走到她面前，相近的距离才发现他高出林燕半个头，他垂眸看着林燕：“如果，我说如果，我愿替你嫁入天家，是不是我提什么要求，你们林家都可以达到？”
“公子，”林燕有些不解看着他，“若公子愿意，只要是林家可以办到之事，必当竭尽全力。”
“那如果我要林家成为我手中的利剑，身后的强盾呢？”
“只要公子所行之事不伤林家，那林家便是公子最大的依仗，永远的靠山。”
“好，”燕君转身走到凉亭边上，看着外面的假山，“十八年前，林老爷识于一位风尘女子，并与之有一子，女子姓燕，该子便唤燕君，同林老爷嫡女样貌极其相似。”
“公子，你……”
燕君回头看向他：“这便是我的身世。我代你出嫁，你们林家便要为我所用。”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林燕离开后，燕君再次独坐凉亭中，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注定无眠。不知坐了多久，天边开始泛白，就在燕君准备起身回房时，老者携棋盘过来。
“公子可否同我在下最后一局？”
话是问句，可老者说话间将棋盘摆好，态度里也是不容拒绝。燕君也无法拒绝，他知道老者是来和自己告别的。
这一局棋下得很快，结局是燕君胜出，但是他毫无开心。老者收拾好棋盘道：“我同公子缘已尽，日后的路，还望公子多加小心。”
燕君看着他，还是将心中的疑惑再次问出：“所报恩之人为谁？”
“天机不可泄露。”老者收拾好棋盘，“公子放心，待恩成，公子便可回家。”
说完老者如来时携棋盘离开，燕君看着他正准备下台阶时，老者回头：“对了，还有一事求于公子，挽心那丫头是我捡来的，也跟随我这些年，长成了大丫头，日后再跟随我也是不便，今日我恳请公子将挽心带于身边，若有机会，就替她寻个好人家，也不枉我同公子结识一场。”
老者转身往台阶走去，燕君追至凉亭抬起前问：“我们，还会再见吗？”
“有缘，自会再见。”
这日之后，燕君被在林家的操作中变成了林燕，一直到大婚之前，他被护送至建安城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