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报恩
“鞑靼不灭，何以为家？”
燕君在意识朦胧中被一道声音叫醒，此声音豪迈大气，宛如一位名将在战场上发出的最后嘶吼。
睁开眼睛，入眼皆为陌生。燕君撑起因久睡而有些发软的身子，望向房门的方向轻喊：
“有人吗？这是哪？”
房内除了他的回声，无人应答。燕君落脚于床榻边，心里怒骂了声“靠”后，起身往房门方向走去。
走到房门前，燕君正欲抬手推开门时，门却从外面被人推开，他下意识倒退一步，避免自己被门撞到。
“公子，你醒啦！”
推开门的是一位身着青衣古装的女孩，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女孩见到燕君眼中全是惊讶。
燕君打量完女孩，视线落在那屋外的世界。
外面是座座青山，他现在所处的这个房间刚好建在青山脚下的一处院子里，院中坐着位老者正独自下着棋。老者闻声往燕君这边看来，燕君看清那人瞬间，记忆全部浮现出来。
他本是一名网文大神，最近写文因某些原因准备鸽掉新作之时，他那像周扒皮一样的编辑突发良心给他报了个旅游团，说让他出来放松放松，想着反正是公费旅游，燕君就同意了。
编辑给他报的是一个纯玩团，整个旅途非常贴心化，燕君玩得十分开心。直到旅游最后一天，导游将他们带到一个据说有千年香火的古寺参观，途中燕君不小心在古寺迷了路，随后遇见一位老人，老人给了他一杯茶，等在睁开眼睛，他人就在这里了。
结合实时，燕君脑海第一想法是——拐卖。近些年拐卖无处不在，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碰上，简直倒霉透顶了。
燕君怒气冲冲走到老者面前，“你tm，看不出来你不仅年纪大，心还毒啊！拐卖是犯法的，你快放了我，不然等我有机会逃出来，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老者没有理会燕君的胡言乱语，将手边的茶端起饮了一口，再放下看着桌上的棋局，“公子可否陪我下一局？”
“下你妹。”
一分钟后，燕君乖乖地坐在了老者的对面，还十分痛恨地骂了自己一句，居然被老者的一句“可想回家？”成功威胁。
老者将桌上的白子黑子分拣好，再将白子递给燕君，同时示意让燕君先下。燕君自幼跟着爷爷学棋，虽棋艺不是很精，但在他成长过程中遇到想与之博弈的人也未输过。
燕君接过白子，没有犹豫地落了字，老者随即而落，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往差不多半小时后，燕君败。
燕君的胜负欲瞬间被激起，他分拣好棋子，把黑子递到老者面前，“再来。”
老者接过棋子轻笑道：“坐了这么久，公子可有些许口干？恰巧我前日下山得了一壶新茶，想同公子品新。挽心，去给公子沏上一杯。”
“是。”那位青衣女孩点点头。
“不用了，”燕君道，“我不爱喝茶，别浪费了。”
老者却答：“这杯茶，公子会喜欢的。”
不一会，燕君的棋下到一半，就闻见阵阵茶香，挽心将茶端于燕君面前，“公子用茶。”
燕君也不好再拒绝，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的醇香在口中四溢，味道还有些许熟悉，他回忆了下，这味道和他昏睡前老人给他的那杯味道一模一样。
燕君迅速放下茶杯，看向对面的老者，老者却一脸淡然开口：“这阳春白雪的味道，可还得公子喜欢？”
原来这茶叫阳春白雪，味道不错，名字也还行，燕君在内心嘀咕。转念想到这不是重点，他又满眼怒火看着老者，“这是什么鬼地方？你到底想做什么？”
“公子莫气，”老者问道，“公子可知，这是何处？”
燕君给了他一个白眼，没有回答。老者笑了声继而回答，“这里，这个国家，名为大梁。”
大梁？这名字太过耳熟，他应该是在哪听过。燕君在脑中搜索的一番，然后睁大眼睛道：“开什么玩笑，你逗我呢！”
老者依旧笑了笑，这次却没有接他的话，燕君却坐不住了。
大梁是哪，他的小说设定就是发生在一个名为大梁的国家，小说主要讲述就是大梁末年，一位太子隐忍一生直到登上皇位的故事，其中还有乱世起义，敌国战乱等情节，典型是那种写的时候很爽，真正经历就很惨的剧情。
接着，他又听见老者补了一刀，“公子刚刚所用之茶，乃当今四王爷下聘于扬州林家的聘礼。”
这个消息又宛如一个炸弹落于燕君心中，如果说读者心疼的是主角，那么作为作者的他，心疼的便是这位四皇子。
这位四王爷在文中只是一个小小的配角，所有关于他故事的字数凑起来不到一万字，可就这些字数都让燕君感到无比心疼。
四王爷名为梁琛，出生便有煞星之称，他三岁逝母，五岁被算计送去安北，十四岁用命换来一战成名，十九岁因为陛下忌惮被困京都，直到二十七岁，他战死沙场，结束了这短暂的一生。
在写他的故事时，燕君好几次想过给他一个完美的结局，可是每当他写出来却还是那么悲惨。中途甚至好几次，他都因为这个人物想放弃这个故事，可惜他终究没有放弃，也没有给这人一个好的结局。
“我为何而来？”燕君目光直视老者，“你又是谁？”
“我吗？”老者起身，走到院子篱笆前眺望远处的座座大山，“我只是这尘世间的一位过客，有缘结识一位公子，公子于我有恩，而我则在报恩。”
“报恩？”燕君迷之疑惑道：“你报恩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位恩人所求之事，与公子所内疚之事相同，恰好此事由公子完成最佳，公子便来于此。”
“我所内疚之事？何事？”燕君反问老者。
“四皇子梁琛之死。”
燕君的心狠狠跳了一下在，嘴却硬道：“梁琛不过是我笔下一个角色，还是一个配角，配角死很正常，我有什么好内疚的。”
“公子所言可真？”老者笑道，燕君却没有回答，老者拿起一颗黑子：“天色尚早，公子同我把这局下完吧！棋局已开，方有胜负才为终。”
老者说话间将手中的棋子落下，燕君也是个喜欢有始有终的人，便陪老者下完的这局棋。
棋局过后，老者送了燕君五个字——来之则安之。也从那一刻起，燕君没有再提回去之事，而是每天陪着老者下几局棋，再逗逗挽心，日子过得十分安逸。
一直在山上待了一个多月，燕君从最初下棋必输，到开始赢老者几局，再到他输老者几局后，山上的时光也开始越发无聊。
后来有一天，燕君实在受不了了，连哄带骗将挽心拐下了山。山脚下有一小镇，名为竹溪镇。
竹溪镇不大，却为江南四州的交通枢纽之地，来往商客都会在此落脚休息，因此小镇上十分热闹，信息也非常发达。
燕君带着挽心在小镇上溜达一周后，还交了两位朋友，两人都是读书之人。一位名叫钱缙，字绍元，性格温柔内敛。另一位名为周衡，字德曜，性格单纯开朗。如此性格相反之人却成为挚友，这让燕君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能和这二位成为朋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作为穿书者自带金手指的关系。钱缙和周衡现在看起来虽平淡无奇，可在原书中，这二位未来一位是新科状元，一位是御前侍卫，前途无可限量。
总之，燕君觉得现在和这两人成为朋友肯定是没错的。
“绍元兄，思远兄，我刚刚得到一个惊天消息，你们可想知道？”
竹溪镇的某酒肆内，三名年轻男子坐在一处角落，其中靠外的那位一脸神秘地看着自己的两位朋友。
燕君：“不想。”
钱缙：“德曜兄且说。”
周衡：“前几日我父亲的好友从建安城来，听他说，那位四王爷与扬州小姐的婚期订了，你们知道定在哪一天吗？”
大概是因为消息与那人有关，燕君终于有了几分兴致接话问：“哪天？”
周衡见燕君愿意配合自己，想故意卖下关子，结果见那位又独自喝起酒，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他有些挫败道：“中秋节。喂，思远你就不好奇吗？当朝皇子与商家小姐成婚，自开国以来史无前例啊！”
钱缙沉思了半晌道：“近些年边关战事不断，国库只进不出，朝中众臣因那位疑心过重，人人只想顺从自保，顺便从百姓身上敛财，导致民不聊生。而如今马上就是秋闱与春闱，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百姓已经压榨不出财来，便只能从江南一带的富商身上下手。只是，可怜那位林姑娘了，一入宫门深似海，处处身不由己。”
“可怜？”燕君转动手中的酒杯，冷笑道：“可怜之人，且非她一人。四王爷十四岁便能带领一支骑兵干掉鞑靼的一个部落，一直到十九岁间，打得鞑靼连连后退，却因那些人的猜疑，从大漠的雄鹰变成了建安的家燕，甚至还要被如此羞辱，难道他就不可怜？”
听完燕君的话，钱缙莞尔一笑，“原来思远兄是靖王的仰慕者，不过这靖王也确实可怜，出生便有煞星之称，这一路走来也坎坷无比。可朝堂就是朝堂，如今陛下年事已高，几位皇子又都成年，一个人位居高位许久，最怕的大概就是他人功高盖主，靖王恰恰犯了这个错误，受些苦难也是难免的。”
钱缙说完，燕君没有在发言，三个人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周衡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氛围，甚至有些没话找话道：“对了，我还听说，四王爷在赐婚那晚突然发热，病来得十分奇怪，中途好几次险些丧命，直到前些日子才醒，可是他醒后整个人变得开始沉默寡言，就好像变了一人似的。”
“变了一人？”燕君不解问道。
周衡：“对啊，听说从前的四王爷豪爽不羁，可病好之后的四王爷变得沉稳了许多，都说被鬼上身了……”
后面的话，燕君没有在细听，因为他笔下的梁琛桀骜不羁，即使到了囚笼般的建安依旧是那安北的雄鹰。可从周衡的只言片语中，他的那头雄鹰即将变成家燕，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不。
燕君突然站起身，周衡和钱缙同时望向他，钱缙问道：“思远兄，可是发生了何事？”
燕君垂下眸，他无法说出自己刚做出的决定，只能在心里默默回答：
他要去建安，去补偿那只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