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程默呆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半晌,才动手取下衬衣上的笔,好像还带着余温,他握在手里,转身进电梯上楼。
江漾从程默家离开回到家,江深还没回来。
徐樱发消息问过她什么时候回家。此刻正在厨房里,屋子里充满了香味,江世泽在她旁边打下手,两人有说有笑。
她进门后直接倒在沙发上,刚刚的事情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又羞愤,又慌张。
指尖在刚才嘶咬过的地方停留,又想道什么,温度迅速升腾,将脸埋进沙发里。
挣扎半天翻了个身,愣愣的盯着天花板,静寂之中一声响吓得她从沙发上弹起来,寻找声音的来源,抓起被她丢在茶几上的包,手机屏幕还在闪烁着光亮,是垃圾短信。将手机丢到一边,躺了回去。
“你去看看两个孩子回来没有。”
恍惚间她听见徐樱说话,仍是没有动作,然后是一阵脚步声。
江世泽从厨房出来,“漾漾,你回来了,你哥呢?”
她缓缓从沙发上坐起身,“不知道,我打电话问一下吧。”
看出她的不对劲,江世泽问:“你怎么了?”
“没事。”电话接通了,“哥,你回家吗?”
“哦,好,注意安全。”
她挂了电话对江世泽说,“在路上了,马上到。”
江世泽返回到厨房帮忙,江漾跟进去,“妈,你做什么好吃的了,好香啊。”
徐樱:“都是你们爱吃的。”
“糖醋排骨!”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拿,江世泽一巴掌拍开,“洗手了没啊?”
她缩回手,摸着被拍打的地方,乖乖洗手去了。
饭菜摆上餐桌,江深也到家了。他刚坐到位置上,端起饭碗还没来得及吃,就迎来了“pia”的一声,碗差点没端稳,江漾在旁边悠悠然道:“刚从外面开车回来,洗手了么?”
江深看了他一眼,放下到手的碗筷,去洗手。江漾吃着糖醋排骨,很满足。
他回到位置上,听见徐樱问:“儿子,你跟那姑娘怎么样?”
白天的时候说得不清不楚,她就想找个机会问问情况。
这个时候江漾却不说话了。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怎么回答。
徐樱也顿时了然,“你得赶紧把那一撇撇上,不然那一捺得写到什么时候。”
她对自己儿子那墨迹速度看不上。
江深也想,可是这是他一个人想就行的吗?
他只能暗自在心里叹气,又安慰自己,来日方长。
江深和江漾在厨房洗碗,“……哥,我今天和程默。”
她没说完,犹犹豫豫的样子在江深眼里透出有猫腻加上这句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手上动作停了,扭头一眨不眨,又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江漾说,“我跟程默在一起了。”
不是一个意思?他继续洗碗,反倒没了刚才的惊讶,在他眼里,这两人就一直没分开过,不过这话无异于又是在他肺管子上一戳,疼人得很。
他有些憋得慌,洗碗洗得更用力了。
江漾非常认真地说,“哥,你追人的方式不对。”
“怎么,应该向你们家程默取取经吗?”他现在身后有团怨气。
“他也不行,别学他。”她倒是一点面子没给人留。
江深连声啧啧,“我就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
“……”她现在想打歪她哥的嘴,最后还是忍住了,“我给你建议,你要不要吧。”
“要!”江深毫不犹豫。
“你就多出现在她面前,偶尔也约约她。”
“干什么呢?”江深一本正经地问。
江漾:“……”
“看看电影啊,逛逛小街,在她身边给她照顾。”
这些对待小女生的方式真的对她有用吗?江深不确定的问:“这能行得通吗?”
“试试嘛。”
收拾完回了房间,江深把刚刚江漾说的话记在心里,虽然听上去也十分的不靠谱,但还是选择相信。
他拿着手机,斟酌措辞,给安蔚发消息。
安蔚刚到家,在和绿茶玩,电话响了一声,没有看,江逸安提醒:“姐,你手机响了。”
安蔚不想理。
江逸安到沙发上拿起她的手机,最新的消息会在界面上显示,他看见了。
手机递到安蔚手上。
安蔚解锁,打字,江逸安看到答案是简短的两个字。
“姐,其实,我觉得他人不错,挺好的。”
她抬头问:“谁?”
“江深。”
安蔚沉默片刻,“行。”
“啊?”
“那你嫁吧,我给你准备嫁妆。”她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不会成为你追逐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他拍开安蔚的手,哭笑不得,“你这说的哪跟哪啊。”
安蔚继续打字,“你自己说的。”
那天吃饭的事情,也算是欠他一个人情,细算下来,他帮过自己许多次。不过明天确实是有事走不开还是算了吧,之后找个时间请他吃个饭就行了。
【明天有事,不用了。】
江深刚洗完澡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
意料之中的。
【好吧。】
-
江逸安和安蔚中午去溱海那边看进度,海浪翻涌,沙石滚烫。
江逸安跟在她身边听着她和负责人谈话。
事后,江逸安提议,“姐,去海边转转?”
“转什么?你不嫌热啊,大中午的。”安蔚继续往前走,“走了。”
“哦。”
回程路上,江逸安开着车,安蔚靠在副驾窗户上,双眼闭上,双手紧握拳没有血色,颤抖得厉害。
“停车!”
突然的声音,江逸安向外观察,将车停靠在路边,安蔚在他停稳的同时迅速推开车门,蹲在边上,感觉很强烈,有虫子在蚕食她的头颅。江逸安追下来,手里拿了水和纸巾,安蔚发白的脸色着实吓了他一跳。
江逸安:“姐?”
她用水漱漱口,擦嘴的纸用纸团成团攥在手里,站起来时有些晕。
安蔚:“没事,有点晕车,走吧。”
她现在的脸色说什么都没有信服力。江逸安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他皱着眉头,心里头有了主意。
安蔚:“上车吧。”
两人重新回到车上,安蔚疲惫的靠在椅背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在快要到湖城时,安蔚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现在睡眠浅,听见声音自然醒了,江逸安还没来得及关掉,安蔚翻过来看清来电人。
声音有些倦怠,“喂,刘叔。”
她揉眉心的手一顿,听见那头说了什么,偏过头去看向窗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嗯。”很短的一声。
电话挂断。
江逸安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安蔚在他看不见的位置抬手抹了一下眼,许久之后才出声,说,“去老宅。”
他在前方调转了方向,改道去市郊。
刚刚她声音有些哑,江逸安问:“怎么了,姐。”
安蔚没有回答他,车窗上若隐若现的人影,保持着那个动作,车内很静寂,有液体顺着眼角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完全不受控制。
手指嵌入掌心内,留上几道深深地印子。
她不喜欢哭哭啼啼,觉得这是很无用的,却成了对离去的人的某种表达。
车子停在门前,窗外景象也熟悉,安蔚低头开门下车,用手抹了把脸。
今晚的老宅格外冷,天空中阴云密布,空气里也是湿漉漉的,气压被压得很低很低。
安蔚上前敲门,没有等,刘叔就打开了门。
他跟在后面,不知为何,江逸安只觉心口很堵,竟是张不开嘴喊不出这声“刘叔”。
“爷爷呢?”
他仍是照常问出这个问题。
而此时刘叔看着他,眼里透着带水的光,良久之后生硬开口,“老爷子他去了。”
江逸安不敢相信前几天还在一起吃饭的人就这么说没就没了,怎么会呢?
刘叔把他们带进房间,安爷爷此时此刻正平静的躺在床上。
他们之间的亲近被隔开,安蔚和江逸安走近了,安蔚眼睛酸疼,越来越模糊了。站在床边,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人死了之后的样子,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距离。
安蔚不敢出声,“爷爷他……”
“老爷子,没受罪。”刘叔说,“他生前已经安排好了。”
原来他都安排好了。
没想到那天的一见是最后一面。
“他说也不用铺张,安家也没多少人。”
人是有的,只是在安卓阳和江烟去世后渐渐的跟那些亲戚没什么联系,他们也没什么兄弟姊妹,跟那些人也算不上亲近,没了联系,自然就淡了,安泊清住在这自然更是没有走动的。
“他买好了墓,联系好了办丧葬的人,交给他们就行。”
他真的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没人说话,他们从房间里退出来。
安蔚躲进卫生间,脱力跪在地上,眼泪来势汹汹,不停往外冒。
人不能永远停留在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哭的累了,她爬起来在洗手池边掬了凉水洗了脸,人有了点精神,才开门出去。
平日里就空旷的屋子此时显得格外大了。
她穿过大堂,来到纳凉的院子,在凉亭下,江逸安坐在那张椅子上,旁边的小桌上还放着洗干净的茶具和满满一盒的鱼食。头埋在臂弯里,安蔚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他抬起头来,喊了一声,鼻音特别重,“姐。”
安蔚摸着他的头,搂进自己怀里,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姐弟两人就这么相互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