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自卑给我带来了什么

    他们的欢声笑语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艳而爽朗，他们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挥洒着自信的状态，我只是在一旁站着，似乎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那些深深浅浅的日子，终将被我们挥手告别。高二，面临着分科考试，这件事情引起了大家很大的反响，有些人一直在建议选择理科，以后好就业。而有些人表示，各人有各命，每一种选择，只要自己不后悔就好。文理科的选择，在所有人的话题之中被拉到了最高点，而我呢？看着自己理综的成绩总和，心里早已经做好了选择。

    漫长的假期结束之后，我们迎来了高二年级的第一次家长会，我和大头都选择的是文科，我在高二（3）班，他在高二（5）班。爸爸妈妈经常在外打工不在家，家长会是爷爷来参加的，文理科分班之后，班级里面又是不认识的同学们，家长们在教室里坐的满满当当，我们站在楼道里，互不相识，努力的做着自我介绍。家长会结束之后，我去教室里找爷爷，他只是笑眯眯的对我说“芳啊～你们老师表扬你了，以后你可得好好学习呀”我立马回复道“好的爷爷～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的。”高二这年，爷爷的腿脚已经很不方便了，我们的教室在四楼，扶着爷爷上下楼梯，感觉他很费力的样子。结束之后，我带着爷爷去我们食堂里吃饭，我们可能去的有点迟，米饭爷爷吃不了，我只能点了一碗炒面，结果一端上来是那种很粗很长的炒面，爷爷一直牙口不好，那一碗饭，我看着爷爷吃的老难受了，一整个过程就是囫囵吞枣。也难怪，因为食堂里的饭全都是给学生们吃的，老人们哪能消受得了。饭吃了没几口我就叫停了爷爷“爷爷，我觉得这个饭太硬了，吃在胃里面不舒服，我不想吃了，我带你去外面吃吧！”而爷爷呢？老人们勤俭节约惯了，觉得那两碗饭花了十几块钱不舍得丢弃，他们的原则是能凑合就尽量凑合吧，不能浪费食物。我和爷爷坐在食堂里整容了好一会儿，才说服了他。

    吃过饭后走一小段路程就到了公交车站，我和爷爷边走边聊，爷爷开口说道“芳芳啊，今天我们开家长会的时候，我看见名单上第一名是你，你回去之后可得好好学习啊，别一天光顾着玩了，我和你奶奶老了，但你们要听话呢昂～”听到爷爷这话之后，我感觉又惊喜又意外，不可思议的感觉，以我中等的水平，可能是哪里搞错了吧，我那个时候一点也不相信自己。把爷爷送上公交车之后，挥手告别，看着眼前消失的车辆，心里一阵酸楚，从小到大，我们四姊妹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因为家里的八口人需经济来源的支撑，爸爸妈妈被迫常年在外打工。如今七十多岁的爷爷拖着年迈的身体，腿脚不方便，却还要为了我在城乡之间来回奔波，我总觉得自己一直在叛逆，在寻找一个没有答案的答案，突然泪水模糊了视线。真正爱我们的人，从来都没有要求过我们为他们做任何一件事，他们只是因为爱，就心甘情愿的付出。

    高二学年正式开启，我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运气，却成为了分班考试的第一名。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一节数学课，因为文理科分班被调整之后，所有的代课老师都被换掉了，我们的数学老师是一个女老师，她特别年轻漂亮。毕竟班集体是被重新组合的，老师们也是被重新调整到各个班级，认识我们的方式，只能通过那一张有成绩的名单。第一节课上，大家互相认识的，第一个站起来的人就是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效应，老师牢牢的记住了我的名字，全班同学一一介绍认识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剩下不多的时间，老师突然让我们去黑板上做题。我本来的学习状况一直处于中等水平，而且偏科严重，尤其是对数学，脑子里真的毫无章法，再加上外界因素，一个假期过后课本上学过的东西被我忘得一干二净。我在底下一直默默祈祷“不要叫我～不要叫我～不要叫我～”结果我还是“中奖了”说实话，当时内心慌极了，总共叫了四位同学。我当时粉笔拿在手里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在抖，结果老师开口了“最后十分钟时间，大家写一个简单的公式吧，sin、cos、tan的换算”老师的话音刚落，我用余光看见其他三位同学拿着粉笔在黑板上一顿输出，而我呢？只写了这三组字母，大脑里面一片空白，甚至在不停的怀疑我自己有没有学过这些东西。五分钟之后，其他三位同学纷纷离开了讲台，坐在下面的同学们也已经完成了，他们停下了手中的笔，我总觉得他们每一个人都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我，期待我能够有所输出，但我却像一张白色的纸一样，什么惊喜都没有。

    老师在手里拿了一根红色的粉笔开始批阅其他三位同学的公式，我虽然低着头，但我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每一个人的公式被老师画了一个大大的对号。修改结束之后，距离下课还有两分钟时间，老师用失望的眼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名单，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罗x芳～是吧？你第一名就是这么当的吗？”我当时心里面乱糟糟的，一瞬间感觉自己掉进了万丈深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自卑感在我心里燃起了熊熊大火。从这件事情以后，我总觉得一切都变了，没过多久后，突然青春期的标志越来越明显，那就是——长痘痘。早晨醒来，我总觉得脸上不舒服，洗完脸之后，总感觉自己脸上某些部位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而且凹凸不平，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变化，让我无所适从，对着镜子又抠又挤。走在路上，总觉得别人会盯着我的脸看，他们望向我的眼神，我总觉得特别不舒服，渐渐的，我开始变得自卑起来。下课之后，我喜欢一个人静静的趴在桌上，不想和其他人交流，走在路上，我总习惯性的找一处人少的地方经过，如果遇见认识的同学或者熟悉的人我总是习惯性的掉头就走，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的面对面交流，我总觉得，他们会看见我长满痘痘的脸，让我的自卑感又莫名其妙的加深一层。

    青春正是爱美的年纪啊，看着其他人白白净净的脸，笑容那样肆无忌惮，灿烂美好。而我呢？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总会涌上我的心头，我总会抱怨不公平，总会莫名其妙的流泪，我明明知道这样的方式会伤害到自己，但是17岁的我却没有办法控制。我莫名其妙的爱上了黑夜，因为在黑夜里没有光，没有人会看见我脸上坑坑洼洼的痘痘。每一次大头约我一起去吃饭，或者一起去玩的时候，我总是习惯性的找理由拒绝，因为我特别害怕我在乎的人，看见我这一张几乎快要烂掉的脸。我也推掉了所有好朋友发出一起玩耍的邀请，总喜欢一个人躲在没有人的角落里，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是怎么想的，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去释怀。后来为了遮掩这种方式，我戴上了厚厚的口罩，结果情况欲演欲烈，脸颊两旁的痘痘肆意的生长，它们的速度就像疯了一样，整个脸每天都是火辣辣的。面对这样的我自己，我却找不到更合适的方法去面对，去释怀。

    渐渐的，我的性格开始变得自卑又孤僻，为了避免与人接触，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过食堂，吃过一顿热乎的饭菜。天天吃一些不健康的小零食，这样的状况维持了没多久。在不经意间的一节体育课上，结识了一位性格安安静静的女孩子，她平时在班级不爱说话，所以在我之前的印象里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然而这天我看见她一个人蹲在草坪边，手里玩弄着一片四叶草。性格自卑敏感的我，突然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忍不住上前打招呼“你一个人在这玩吗？”她抬头望向我，她的脸也是白白净净的，阳光下皮肤显得那么透亮而细腻，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干净的脸庞，我的那种自卑感又涌上心头，下意识地用手去遮挡我的脸部。她露出了白白的牙齿，笑着回复道“其他人我都不认识，所以很无聊，我一个人就在这边找四叶草”说话的间隙，她却低下了眉头，这让我再一次觉得这个女孩儿和我特别相似，能看得出她是一个很内向的人，正在这时，她却主动开口和我说话了“你怎么不跟其他人一起去玩呀？哦～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在第一节数学课的时候知道你，但却忘了你叫什么名字”就这样，我们俩个慢慢熟络了起来。

    后面慢慢得知，这个女孩儿是双胞胎，她姐姐在体育班，她们俩的性格一南一北，一个外向一个内向。她和我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不像其他人喜欢盯着我的脸看，因为她性格内向的原因，每次说话的时候她总喜欢低着头，声音压的很低。这样的相处方式反而让我觉得很舒服，我把我所困惑的事情告诉她之后，她总是会科普一些预防痘痘的小知识给我。久而久之，这让我觉得在所有人里面只有这个女生，她不在乎我脸上的痘痘，反而会很关心的每天帮我讲解一些小知识，一直鼓励我，不要让我有那种自卑的心理想法，让我正确的面对脸上痘痘的来临。人总是一个很奇怪的生物，和这个女生交流的时候，我觉得很自然，轮到其他人，我却变得紧张局促起来。然而，无论怎样，我依然没有办法克服自己的内心，依然维持着自己自卑又敏感的生活方式。

    一个月以后，大头可能是发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他一个劲的打电话约我周天去城区转转，逛逛街，买一些生活用品之类的。我起初是拒绝的，但是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还是答应了，习惯性的戴上了我厚厚的口罩。那天我们俩在城区逛了好久，下午准备返校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头晕晕乎乎的，没走几步路，就感觉脚底下轻飘飘的，脚步总是不受我的控制，整个人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大头当时就在我的身边，他意识到我的情况不对劲，找了一辆车求师傅打起了双闪，把我快速的送到了医院。到达医院之后，在门诊处经过医生们的简单诊断，说是因为低血糖导致的，大头急急忙忙中帮我倒了两杯糖水，服用完之后，我感觉整个人好多了，没有必要在医院里面呆下去，而且恰好是周天晚上回去之后还有晚自习要上，我们俩搭了一辆车，来到了学校，时间已经不早了，刚好晚自习之前的预备铃声响起。大头很不放心，我一下车就搀扶着我进入校园，而且很贴心的把我送到了我们教室门口。

    “叮叮叮叮”上课铃声响了，同学们终于安静了下来，我也不慌不忙的从课桌里面掏出了课本，准备预习明天的功课。还没动笔的功夫，我总感觉自己眼前黑乎乎的，强忍着这种感觉，使劲的眨了眨眼睛，突然脑子里面“嗡”的一下，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鼻孔里面插着氧气，发出“嗖嗖嗖”的声音，旁边是妈妈的声音“芳芳～芳芳～我是妈妈，能听到我说话吗？”妈妈用他的两只手把我攥的紧紧的，能感觉到双手已经被汗湿透了，（当时爸爸已经外出打工，妈妈由于在老家要办理一些事情，所以推迟了行程，所以接到老师的电话及时赶到。）我突然一下子眼泪从眼角一大串一大串的滑落，床的另一边，班主任也一直直静静的盯着我，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是我们班的两个班长（一个班长是男生，他身材高大魁梧。另一个班长是女生，她平时特别照顾班级的每一个人。）看到这一切，他们每一个人用深切的眼神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突然心里一阵酸楚，却说不出话来。这时我们的男班长开口说话了“罗x芳啊～你吓死我们了，你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我躺在床上，鼻子里吸着氧气，胳膊上打着点滴，摇了摇头，班长继续说道“估计你也想不起来，刚上晚自习没多久，你突然晕倒在了教室里，同学们找来了班主任，我和你们亲爱的副班长，把你从教学楼背到了救护车里面，班主任通知了你妈妈，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了，吓死我们了。”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进来了，一位医生和两位护士姐姐，他们手里拿着单子，其中一位护士姐姐说道“急诊病人；罗x芳，家属是哪位？”妈妈赶紧站了起来“我是，罗x芳的妈妈。”医生接着说道“是这样的，你们家孩子是贫血，而且还有点低血糖，所以才晕倒了，不过情况不太严重，你们也别太担心，但需要住院一周，明天早上上班之前会把你们转到普通病房，孩子其他的情况呢？还算可以，如果有其他的问题，你可以来办公室找我，我是孩子的主治医生——xxx”听到这话之后，我观察到每一个人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表情，医生和护士姐姐们离开之后，妈妈和老师交流了好一会儿。班主任带着我们两个班长离开之前，嘱咐我“罗x芳～有你妈妈照顾你，我们就放心了，你在医院好好养病，其他事情就不要管了，等你病好了你就来学校上课，我们大家都等你哦，希望你能早日康复，我们走啦，拜拜～”我连忙点头答应，我们的女班长临走之前捏了捏我长满痘痘的脸，留下一个调皮又可爱的笑容。

    当天晚上情况紧急，我身上的所有证件都被落在了教室里。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妈妈一直在我旁边守护着，知道什么原因，胳膊上的点，滴滴在血管里特别的疼，我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我赶紧回头查看，第一个进来的是妹妹，接着是大头，然后是小丽（小丽就是我在前面提到的那个，性格内向的女生，我们俩志同道合的走在了一起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他们三人表情很慌张的，走到了我跟前，急急忙忙的查问我的状况，和他们交流的间隙打在血管里的点滴却不怎么疼了。妈妈见状，他们是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来看望我，便带他们几个人去外面吃饭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看着他们几个人走出房间后，又是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隐隐来袭。

    我总觉得这样子的我配不上他们所有人的关心和爱，我整个人的状况非常的糟糕，我无比讨厌这样的自己。而且自从所有的事情发生以来，由于内心压抑无法释怀，眼睛的状况也是一天比一天糟。整天整天，我只能靠着大量的眼药水来维持眼睛的活动程度，那时候我给自己缝了一个很精小的布袋子里面装着一面小小的镜子，装着四瓶眼药水，还有一个棉布的小手绢。在没有人的时候，我一遍又一遍地滴着眼药水，拿出小镜子，望着自己红彤彤的眼睛，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刻骨铭心，难以名状。再看看自己的满脸痘痘，一颗颗像小山丘一样牢牢的焊在我的脸上，洗脸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会有那种像被人脸部扇巴掌的感觉，让我无比的煎熬和痛苦。望着这样的自己，我失望极了，在学校里的自己学习的状况本来是中等水平，从这件事情开始以后，学习的上进心一次比一次下滑的厉害，甚至有些时候总感觉自己跟不上节奏，我每天都活在痛苦的循环当中，无法自拔。甚至心里面谋生出不健康的想法，在脑袋里千千万万次的闪过。回过头，又想想身边的每一个人，无论家人朋友还是我心里面在乎的人们，他们在我每一次跌倒的时候毫无顾忌地向我伸出双手，我晕倒之后，妈妈接到通知，从老家连夜包车来到了医院，生怕耽误一分一秒。

    就这样，我每天都活在自己的矛盾体里，看不到光，看不到任何希望，这样的我自己糟糕透了，我却没有办法自救，面对自己内心可怕的想法，一次又一次让我的内心垂死挣扎，我不知道这样的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正常的生活轨迹。看着滴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的被输入身体，我甚至感觉到这样是不是在浪费资源，因为我真的生无可恋。妈妈每天为了照顾我，忙前忙后，总是从外面买回来那么多好吃的，跟我讲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作为母亲，我知道，她想把这个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我，看着他忙忙碌碌，她小小的背影让人如此沉重，而面对我的时候脸上却挂上了大大的笑容。妈妈看出了我内心的焦虑，每天都在跟我讲述爸爸以前也长过痘痘的经历 ，我知道妈妈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鼓励我，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青春总是来得很猛烈，让我们措不及防，所以我们应该学着释怀，我们应该学着去接受，去接纳每一个阶段不同的自己，过好自己的每一天，踏踏实实的往前走。

    所以自卑感给我带来了什么呢？带来了敏感脆弱，带来了不敢面对现实，带来了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带来了不可取的心理扭曲，带来了更大的代价，让我们身边爱我们的人跟着我们一起受苦受累，不但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所有爱着我们的人。

    得知我的状况后，姐姐在手机上发来了短信“你永远都是我的那个小机灵鬼——妹妹。我亲爱的芳芳啊！“请珍惜你的低谷，你会看到很多真相，时间能渡的都是愿意自渡的人，没有谁的一生一帆风顺，低谷时期的磨难就是为了蓄积力量，哪怕是裂缝里透出来的光，也要牢牢抓住，然后生出向阳而生的勇气，请你务必，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次万次，毫不犹豫的救自己于这世间水火。”这句话谁给你，希望你能走出自己的低谷，我们永远爱你。”

    这一刻，躺在病床上的我突然沉默了，夕阳从窗户里打进来，没有那么刺眼，没有那么热烈，它像妈妈看向我的眼神一样细腻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