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台阶
热……
我热得口干舌燥不知身处何方,迷迷糊糊间喊了两声“水”,有人将我脑袋托起,温热的液体入口,却是苦涩的药味儿。
我皱紧了脸转过头,下意识地想吐出去,唇却被封住,辗转缠绵间,苦涩褪去,我头愈发昏沉了。
“冰水……”
“乖乖喝药,等你好了给你喝冰的。”
我奋力睁开眼,却只能看到鸦朝的轮廓,还有他身后端着药碗的男人。
逃避一般地,我又闭上了眼睛,几个呼吸间又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浑身粘腻得难受。
“渡央?你终于醒啦?!”
常宋盘踞在我枕边,察觉到我醒来,兴冲冲地缠上我的手腕,头上的角羽硬邦邦的,没有之前摸着舒服了,但胜在很帅气,比之前威风了不少。
整条蛇也是精神奕奕的,说不上哪里有变化,但和之前就是明显不一样了。
见我默不作声地打量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你赐我功德,不然我现在已经是废蛇一条了,当时我蛇胆都生了裂缝,就算当时没死,恐怕也活不了多久的……不过现在都好了!连族中长老都夸我有成神之相呢!”
我愣了一下,倒是不知道当时竟有这么严重,只想着她为我挡下这一击受了重伤,怎么说也得为她做些什么,思来想去,还是赐其功德。
如今听她说起当时严重的伤势,心中只无比庆幸当时没做错。
我不是随随便便就赐给别人功德,只凭本心,值得,我就毫无顾忌地给,不值得,那多看一眼都费劲。
“鸦朝呢?”
醒来没看见他,倒还有些不习惯了。
常宋闻言叹了口气,无奈地用尾巴尖尖指了指隔壁房间:
“在那边给风燕燕疗伤呢,他当时回来了没好好养,带着侥幸存活下来的青蟒一族,还有那只黑心青蟒的脑袋,去人家族里算账,把人家蛇窝都给端了个底朝天,吓得老族长差点归西才算完,不过也说好了,从此她们归入我赤蟒一族,听候差遣。”
这倒是不奇怪,能开灵智的青蟒并不多见,一个族群里可能一百年都出不了一条,此次还被全部带出来差点断后,那简直比要了老命还恐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常宋和风燕燕是青蟒一族的大恩人,为恩人鞍前马后自是没怨言的——况且赤蟒一族人才济济,如今常宋还成了族中第一个化羽为角的,那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所以青蟒一族的归顺,一来是报恩,二来也算是寻求庇护。
我站起身来在,只觉得浑身疲惫得不像话:“这也是好事儿,小波的尸身收敛回去了吧?那些地羊鬼呢?”
放好热水,我舒舒服服地泡进去,常宋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脑袋不敢看我:“嗯嗯收回去了的,做了三天法事就下葬了,那些地羊鬼你师……都带走了,让其他术士来接手带回什么组织什么的。”
我惊讶地看向外头:“三天?今天第几天了?”
“第五天啦!你一直发热昏迷,把我们都吓到了,神主给你喂了药,天天守着,人都瘦了一大圈儿呢!我还从来没看过他那么憔悴的样,你们感情可真好~”
她嘀嘀咕咕地又说了半天,估计是怕我难过,刻意没再提起师父。
又或者说,舅舅。
想到这儿,我叹了口气,把浸水的毛巾往脸上一搭,整个人放松地沉入水中。
“央央。”
鸦朝突然出现把我吓了一跳,常宋极有眼力见儿地出去了,鸦朝则是给我按着酸软的肩膀。
被九婴掐出来的伤口已经好多了,甚至只留下了粉粉的印记,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神药。
“不是我治的,”他轻按疤痕处,语气有些无语,“是你魂渊里的鸱鸟,因为你一直昏迷不省人事,它约莫是以为你不理它了,都给急出虚影在我们跟前,把常宋吓得够呛。
发现你是受伤发烧昏迷,就把你身体里残余的毒素吸收了,还顺带给了个祛疤服务。”
我发现他说话好像越来越搞笑,也越来越接地气了。
我好笑道:“所以这是为了安慰我,还是为了打架时它没帮上忙赔罪?”
鸦朝摇摇头:“谁知道那萎缩的小脑里面是什么想法?你现在感觉如何?外面一直热着粥,泡完了去喝点。我们要去下游村子了。”
他说着话,给我把头发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又给我裹上浴巾抱回了床上去,吹干头发患上轻便的衣服,才牵着我走出门。
师父正坐在外头的石头阶梯上抽烟,脚边一堆烟头,五天不见,他挺拔的身姿似乎都佝偻下去不少。
听到动静,他忽然站起身来,有些无措地看着我。
胡子拉碴,眉眼间疲惫沧桑,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看得我眼睛酸涩,就这么面对面站着沉默了一会儿,我声音有些哽咽:
“你再抽,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他似乎没听懂我的意思,直到岁岁姐笑着打了他一下,才慌里慌张地丢了手里的烟头,踩灭后又拿了扫把拖把打扫得干干净净,还同手同脚地跑去刷牙漱口,确定身上没味道了,才又小心翼翼地坐到我身边。
“渡央……央央,真,真不怪我了?”
听到这称呼,鸦朝不满地甩了他一个眼刀子。
我吸吸鼻子,哼了一声:“谁说我不怪你的?”
“哎哎好,怪我怪我,总比不理我好!”
他高兴得搓手,抢过鸦朝手里的粥放到我面前,邀功一样介绍:
“是小米粥,里面放了红枣的,我亲手熬的,你小时候断奶那会儿,就吃得下这个,别的啥也不吃,奶粉也不喝,你爸当时特地跟我学,煮出来明明是一个味道,你就是不喝哈哈哈……就跟我亲……”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小时候的事儿,声音从激动,慢慢变成了没底气,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像做错事的大狗一样低垂着脑袋,看着有几分可怜,又有点好笑。
“你喝,我不闹你了……”
鸦朝冷哼一声,捏起勺子要喂我,被我拒绝了:“那我小时候,都是自己拿勺子喝吗?”
鸦朝眼里闪过笑意,没打断我给舅舅留的台阶。
舅舅闻言,又高兴起来:“是啊!你那会儿可皮,不要人喂,还不要小勺子,就要舀饭的那种大勺,吃一口啊,整张小脸儿都是埋进去的,弄得跟个花猫一样,害我被你外婆追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