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苏踅
我们突然的安静，显得这道若有若无的哭声十分明显，再加上时不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的树林，这幽幽的哭声显得更为飘渺空灵了。
伴随着哭声飘出来的，还有纸烛特有的味道。
风燕燕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谁在学校里烧纸钱么？一闻就知道是假冥币，下面用不了的……”
确实，金银元宝用的纸和印一些冥币的纸烧起来的味道是不一样的，闻得多了不用看都能知道。
看来风燕燕的经验也是不薄。
安轻都快哭出来了，挽着我的手臂一直在打摆子：“这、这是重点么！渡，渡央，我怕……”
我拍拍她的手：“没事儿，大白天哪来的鬼，我和风燕燕进去看看是谁，别把后山给烧了，你害怕的话在这儿等我们？”
安轻闻言挽得更紧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人多才有安全感，我一个人在这儿万一抓我这个落单的怎么办！”
得，她这惊人的防偷袭意识和超低的作死系数，就是传说中让恐怖片无法进行下去的“守规则”角色吧？
烧纸钱的人也没进山太深，只是弄了个崭新的不锈钢盆，窝在教学楼和后山石梯道相接处，被一小丛金竹挡住了身影。
隐约能看到是个男生。
因为压抑着哭声，他整个背都是弯下去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看得出是很难过了。
“啊，这不是书法社的那个小公子么？”
看清是见过的活人，安轻的心情才放松下来：“他叫苏踅，书法社的门面儿，写得一手好字，但是人很内向，据说一直喜欢秦可玥，没想到人还没追到呢，就阴阳两隔了！”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是在给秦可玥烧纸钱？
风燕燕却皱着眉：“那他说啥对不起？总不是觉得自己喜欢人家把人给害死的吧？”
我耸耸肩：“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害死不害死的，这里头名堂可多着呢！”
说到后面，我刻意地提高了声音彰显我们的存在，那边的苏踅吓得“欻”地一下站起来，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红肿得不得了，皮肤比较白，五官不算特别出众，但胜在看着很乖。
但又和风燕燕这种开朗的秀气不一样。
风燕燕浑身上下总会透露出一股子自由的野气，而苏踅一看就是家里盯着长大的乖学生。
看见我们，他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只能站在原地窘迫又慌乱地捏着衣角，活像个被欺负的小媳妇儿。
“你，你们……别说出去行吗？我会把这儿收拾好的！我以后也不会……”
我抬手止住他磕磕绊绊的话，开门见山道：“你在给秦可玥烧纸钱对吧？她是我远房堂姐，你是怎么对不起她的？不说的话，我就报警抓你！”
风燕燕和安轻看着我，虽然没有说话，却用脸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这口气跟吓唬小孩儿有什么区别！忒不要脸了！亲戚张口就认啊你！
我面不改色地继续吓唬：“我堂姐死得老惨了，你烧这点纸钱哪里能平息她的怒气啊！你就不怕她来找你？”
男生惨白的脸色忽然涨红，直直地看着我，隐隐有愤怒之意，眼泪就这么像珍珠似的掉在火盆里：
“那、那你让她来找我啊！我巴不得看见她！我，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跟她说……”
欸？这剧情跟我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看这样子跟心虚可搭不上半点干系啊！
“你，你说你是她堂妹，那你、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她？我听说她的尸体一直没有火化……”
确实没火化——秦可玥死得太奇怪，而且托梦还指名道姓地要找我，在查出真相之前秦家根本就不敢动她的尸体。
安轻小声地在我耳边道：“据小道消息说，临江市内的两个火葬场都不敢收，去得太奇怪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从哪儿听到的这些小道消息，真实性这么有保障，怎么我吃瓜的时候花钱都只能买到假瓜？
冤种竟是我自己。
我不满意，我不平衡。
对上苏踅期待又紧张的目光，我按下心头的冤种愤怒，应声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你说的对不起是怎么回事儿？”
他：“这就说来话长了……”
“那你长话短说。”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刚哭饿了说不出来……”
风燕燕“啧啧”摇头：“这小身板，哭一会儿就没力气了，缺练！”
安轻指着我，比谁都积极：“她请吃烤肉，你慢慢说！”
于是说好的宿舍聚餐，莫名其妙地多了两个男生，还一个吃得比一个多。
风燕燕是埋头苦吃，苏踅是边哭边吃：“我，我真的不知道她去了那座庙后会出事儿，要是知道，我真的不会推荐的……”
说完，又闷了一口酒。
事情我也算是听明白了：秦可玥是年前书法社招新的时候加入的，被称为书法社门面小公子的苏踅，则负责教她基本的练字方法。
几次接触下来，苏踅单方面坠入爱河。
某天秦可玥突然问苏踅，求姻缘哪座庙最灵，苏踅熬了几个大夜亲自走遍了临江市的大小庙宇和道观，终于顶着黑眼圈总结出了市郊白云山上的晶河寺，并发给秦可玥，打算在秦可玥去过之后鼓起勇气跟她表白。
甚至连表白的攻略都做了不下百种，结果一个都没用上——秦可玥回来后性情大变，暴躁、听不懂人话这些都是其次，可怕的是，还会时不时地伤害人。
晚上会突然地在洗手间嚎啕大哭，把室友都吓得神经衰弱了。
不得已之下，连期末考试都没参加就被秦家人接了回去。
苏踅捏着酒瓶子，断断续续地哭着：“我当时还买了她喜欢的橙子，说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可是我橙子都还没挑完，我室友跟我说，她没了……死了，什么也没说，也没听到我说我喜欢她，她就死了……我应该早点说的！现在怎么办啊……”
他的问题没人回答得上来，何啾啾这么大大咧咧的老娘们儿都吃不下去东西，只红着眼眶一个劲儿地喝，旁边安轻和吴月已经哭得不像人了。
苏踅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还拿出手机来：“你们看，这是她发给我的，最后一张照片，她那会儿刚走到寺里的姻缘树下面……”
照片上是秦可玥对着镜头笑得如柔柔春风的脸，可人的笑容，眼里碎光盈盈。
可常年给人拍照以及做渡姬的经验告诉我，这张照片不对劲。
似乎多了某些不该出现的东西。
“央央。”
我拿着他的手机正要细看，身后忽然传来鸦朝带着笑意的声音。
转过头，他正站在店外等我，旁边是面无表情抱着剑的沈子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