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戏曲美人
她们怨气从内而外地散发出来,比之前在地下室那次还要严重得多,白绫已然被血气染红。
天空的冷月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几个呼吸间便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本就暗沉的夜色也越发瞧不见。
唯有靠着我我们手里灵气的莹莹光亮,才能勉强看到前方弓着背浑身翻涌着黑气的十只怨魂。
前几秒还有几分理智的翁小蝶和胡帆,此刻早已变回了当初对付付小聪时六亲不认的模样,几乎是看见活人就憎怨难当。
我们四人一蛇心弦紧绷地背靠背,警惕她们突然扑上来开撕。
还要提着心在夜色中找她们口中的那个“他/她”。
小姑娘虽然此前在地下室见过她们暴动的样子,但那会儿情况不严重,与现在根本没法儿比。
而柳月此时更是一把扯开了白绫,露出脸上黑幽幽的两个血洞,瞧着瘆人极了。
“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姑娘颤抖着声音,强忍着哽咽伸出手,想要去牵柳月的手,盼着她能像刚才一样笑着牵回来,见状我们连忙劝阻,可小姑娘的速度快得出奇,几乎是看见柳月眼眶的那一刻就飞扑上去。
“呵——”
柳月动作也很快,没等小姑娘近身就低呵着挥手狠狠一挠,护在小姑娘魂魄外层的水灵应声而散,小姑娘身形都不稳了几分,被柳月这毫不留情的一爪伤得不轻,脸色愈发惨白。
却还是倔强地不肯退后,若不是鸦朝抬手强行将她拽了回来,恐怕她这不反抗不逃避的样子在柳月手下挨不过几回。
被拽回来后,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哭,咬着手指不敢发出声音地哭,这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词。
懂事。
极度的,没有安全感的懂事。
付九看见她明明灭灭的身形,倒抽一口冷气:“就算是肉身受这种伤都要疼得哭爹喊娘,何况她还只是个阴魂,受一次伤连魂都要散三分的!”
鸦朝眯了眯眸子,冷嗤道:“她本就没打算能活着。守这么多年只为找一个人,连自己魂飞魄散都能那么无所谓,更何况才八岁。”
语气里带着些对于小姑娘不顾自身的不满,隐约却又有些欣赏之意。
常宋蛇信子微颤,语气佩服:“这么深的执念,这小姑娘不会是柳月的妹妹什么的吧?”
付九:“怎么就不能是女儿了?”
我抛出一个一针见血的问题:“你觉得村子里的混蛋们能让女儿活到八岁?”
鸦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对面那鼓声因这一遭小小的变故骤然停了一下,却又很快继续响起,甚至是更急促了些,而柳月和翁小蝶她们没了眼睛的面容上,竟因这鼓声出现了极为明显的惊恐。
倏然,台上被绑在“囍”字上的老四和十一嘴里发出囫囵浑浊的“咔咔”声,像以前我渡过的一个误吞刀片的客户,那会儿一边跟我唠嗑儿一边也会发出这种“咔咔”声。
那是嗓子被从内部剌破才会发出的声音。
下一刻,他们眼睛里的光,也就是眼识忽然窜了出来,随后晃着晃着,飞进了胡帆和翁小蝶的左眼里。
敢情用的是她们的眼睛。
翁小蝶和胡帆因眼识回来而呆滞了一下——能看见的感觉对她们来说陌生又熟悉,一时间这样的感觉竟直接盖过了暴戾的怨气。
“渡、渡央……”翁小蝶一只眼里闪着莹绿莹绿的光,直愣愣又害怕地看着我的身后,准确说应该是我身后上方半米的虚空,说了一句令我们遍体发麻的话,“他/她们在你后面,看着你的。”
冷不丁被一只怨魂紧盯着说出这么阴森的话,我头皮都要炸开了!
心都凉了大半截,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似乎随着她的话变得浓烈起来
鸦朝面色一沉迅速抬手揽着我转身,手中灵力暴涨瞬间化作剑刃朝虚空狠狠砍了一刀!
飒飒——
疾风骤起,破瓦烂木被这么一折腾,扑啦啦地掉了一堆下来,但以鸦朝这一招的威力造成的伤害可不止如此。
确实砍到了半空中的某些东西,导致威力被卸了部分。
我头顶忽然掠过一阵阴冷至极的气息,将我整个人都冻得手脚发麻。
“苗灵扶佑万蛊聚,聚气听声观阴阳!”
在头顶的气息即将消失时,我默念口诀手指翻飞结出一个眼睛模样的手势,在鸦朝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开了蛊眼,紧接着掌心凝聚灵鞭一甩,直接把头上飘过的那只东西绑住狠狠拽了下来!
我觉得我的这番动作流畅又帅气,可我有点后悔。
因为我头上,不止飘着一个。
而我们身边,头上的虚空处,已经“坐”满了一群穿着时代不一的阴魂,小动物魂,甚至还有装扮怪异的黑白无常。
——就连地府派去寻找月亮村村民的黑白无常,也都没了消息。
脑海里想着之前牛头马面说过的话,再看看看着被我甩在地上,神情痛苦嘴角却上扬的黑无常,我一个激灵直接吓得跳到了鸦朝的背后去,舌头打结了:
“黑、黑无常!之前消失的所有黑白无常都在这儿!”
真的不是我怂,只是之前三年里被那群黑白无常不折手段地抓捕吓唬,我对他们属实是有相当严重的心理阴影,是看见了就会生理性泛哕(yue)的程度。
“咯咯——你果然能看得见,我可等了好久呢!”
破烂的牛皮鼓那边传来声音,首先是长长的头发丝丝缕缕的像海藻一样从破开的鼓皮里冒出来,紧接着是一双细白纤瘦的手,然后是整个身子。
长得真好看。
能让我在这种情况下还忍不住犯花痴,因为这女子是真的漂亮:一身戏曲扮相,眼周是浓烈的绯色妆容,杏脸桃腮,蛾眉皓齿,举手投足间令我想起小说里描述的大家闺秀,隐约还透着些娇艳妩媚的风情。
标准的小美人长相,看着也才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双眸子带着些笑意盯着我,似乎没有任何恶意,只是个和我闹着玩儿的小姑娘。
可我忽视不了被她藏在眼底的剧烈恨意,那是我极为熟悉的眼神——我被怀有这种眼神的蛊魑追杀三年之久,一刻也不敢忘。
所以,面前的这个戏曲风小美人,是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蛊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