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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可有人真心疼惜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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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爽朗坚强的妇人,再听了小妞妞这话后,不由的低下头凝噎,吸了吸鼻子。

    忙朝老妇人说道:“妈婆,这位熊兄弟受伤了,眼下正发着高热哩。”

    老妇人一听,脸上一急,一把站起身来忙道:“那还不赶紧,扶他去里屋里躺下,阿张赶紧去灶屋煎药,妞丫头也去帮忙。

    这热症可耽误不得,前头的二牛小时候叫我晚了些时候,这脑子里就留下了后遗病咯。快,快些!”

    老妇人着急的,催促着自家媳妇孙女,自己快步到土墙旁,拿下一包一包的草药。

    “老人家,我可以……”

    萧夏话还没说完,老妇人朝张氏看了一眼,然后问道:“阿张,这位是?”

    张氏立马道:“妈婆,这位是熊兄弟的媳妇,姓萧。”

    老妇人哦了声,随后又对萧夏说道:“萧丫头你莫急,老婆子瞧着你夫君他神思尚且清明,你赶紧扶他去里屋床上躺下。

    那里屋床下,有我家老头子,从前藏的一坛子酒。

    你将他衣裳褪去,拿布蘸着酒,给你夫君擦一擦前胸后背,这样能散些热哩。

    然后再去院中井里打水,为他擦洗擦洗。到时候再喝了药休息休息就能好呢。”

    老妇人交代完,便领着张氏与妞妞,匆匆去灶屋忙着煎药去了。

    萧夏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又转过头来看着云锦。

    男人此刻,仿佛又虚弱了几分。

    一张清贵卓绝的面容,黯淡下来,似明珠蒙尘,再不复从前耀目灼人。

    “走吧。”她走过去,再度扶起云锦。

    男子侧首望着她,道:“其实,也没那般严重。”

    萧夏瞥了他一眼,“别把自己身体不当回事,老人家说得在理。”

    这里不比后世,发了热喝点退烧药,严重些的打个吊瓶便没事了。

    伤风着凉,头痛脑热,皆是会要命的,中药自然能医好,但眼下马虎不得。

    云锦听后,抿了抿唇,没在说话。

    待扶他上了床,萧夏手中拿着从床底找到的酒壶,却站在原地踌躇了下。

    “将他衣裳褪去,擦拭前胸后背。”脑海中回想起,方才老妇人的话。

    奇了,不过擦个身子,她从前为他治伤又不是没碰过他,眼下竟生了扭捏,萧夏敕敕然的想着。

    一室中寂静半晌,云锦安静的靠着床沿,亦静静的看着她。

    看着她,那神色好似要把她看透一般。

    “我来吧。”他突然开口。

    萧夏一怔,回过神望向他,脱口道:“你别动,我来。”

    云锦眸内,携了抹罕有的揶揄,问道:“不勉强?”

    萧夏拿着东西走上前,瞧他:“无甚勉强。”

    末了,又加了句,“方才在想事情。”

    怪了,不勉强就不勉强,她为何要加那句解释。

    又瞧到他那抹还未掩去的揶揄,心中忽又有种落了下成的怪异感。

    于是,睨着眼直直的瞅了他一下,又道:“再者,娘子照顾生病的夫君,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似乎要找回场子般的,她也罕有的打趣了句。

    眼下,她们几人除却云锦皆是女子,总不能让张氏来照顾他。

    他既已编好了由头,她照做便是。

    更何况,她与云锦,一同历经生死不知几番。

    这人对她而言,不似旁人,总有了丝特别。

    说着话,她已坐到床头,伸手拿过旁边放置的一个纯白整洁的头枕,放置在他身后。

    云锦斜靠着,眼里明明充满了疲倦之色,却依旧直直的望着她。

    “你在说笑?”他笑问。

    “听出来了。”萧夏答道,亦浅扬了扬唇。

    “抱歉,权宜之计。”

    “没事,我懂。”

    萧夏抬起手,伸向男子胸前衣襟,轻柔的为他褪去里外的衣裳。

    紧接着,男子宽阔精健的上半身,展露无疑。

    肌肉硕健,体格强悍,扑面一股刚毅坚挺的气息。

    明明被人扒了衣裳,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却不显半点落魄不雅。

    他贵气天成的闲闲而靠,说不出的洒脱出尘感,还有几分落拓不羁的野性!

    男子依旧,一派清风雅致的气度。

    精致入画的眉眼,凝望着面前人,那眼眸似星子,眉目如朗月。

    暮色四合,太阳不知不觉落了下去,皎月瞧瞧爬上天际。

    屋内还没有掌灯,只有皎白的月色,从半开的窗户里照进来,落在床榻间,映在人身上。

    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一个小脑袋探头探脑的冒了出来。

    小妞妞手中,稳稳端着一个木盘子,上面放着一个大水壶和两个干净的木杯。

    她笑嘻嘻的走进来,将手中的东西放置到床头的小木桌上。

    “阿婆说,要多喝水。”说完这句,又蹦蹦跳跳的跑出去。

    不多会儿,她又进来了,这次小心的端着一个点燃的油灯,随即又很快转身不见。

    妞妞看着不大,其实非常能干,年纪小小便帮衬着家里,做各种各样的活。

    萧夏望着,那已消失不见的小小身影,露了抹柔软浅怡。

    收回视线,用之前的布蘸了些壶中酒,便准备朝云锦胸膛上擦去。

    这一刻,因着屋内灯火的明亮,她方才看清男子胸膛上,那殷红肿胀的伤处。

    那是她昨日,为他挖肉刮骨,取出暗器的地方。

    如今皮肉溃烂的不成样子,亏他还一直隐忍未发一声。

    这人,着实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不由的,萧夏心中升出了股闷气,闷堵堵的有些不舒服,也不知是气他,还是气自己。

    她忙从他腰际的封带中,拿出他惯带的瓷瓶,利索的倒了一颗褐色药丸出来。

    一把伸到云锦唇边,“吃了。”

    云锦垂目望她,“之前吃过了。”

    “可时辰过了。”少女坚持。

    云锦搭在床榻的手未动,他朝前微微倾身。

    轻启唇就着女子,清细洁皙还泛着浅浅嫩粉的指尖,将那颗小小的药丸含入口中。

    虽如此,但他动作颇为讲究,唇轻巧的避过她的指尖,甚至唇齿都未碰着。

    萧夏只感觉到,一股滚烫的气息一扑而过。

    手中物一空,那伸出的手蜷了蜷。

    喂了药,她又将布拿起,缓缓放到那布满伤痕印记的胸膛上。

    小心的避开那伤处,随之轻轻的擦拭,她的目光也随之描摹了一遍,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纵横沟壑的疤痕。

    有些是剑捅的,有些是刀劈的,有些是枪挑的,还有些是利箭射的……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百般形状。

    望着望着,于是她就想,就像她也曾在午夜梦回之际,想要寻到一处温暖的避风港。

    云锦他再悍勇,也是有所期盼的吧?

    他是沙场上,所向披靡的大将军;

    亦是褪下铠甲后,也会流血受伤、满身伤痕的凡人身躯;

    他有高高在上的身份,可……可有人怜他满身伤痕?

    可有人真心疼惜过他?

    萧夏不知他过往经历,亦不知他亲人几何。

    可从今日,他在她面前展露出的,那份苍颓、那份憔悴、那份彷徨孤寂……

    大抵,他那些身边人待他,也不过如此了。

    一个人,若是在一种安稳祥和的环境下生活长大,又何以至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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