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跪家祠
张妈妈听了也觉得当着颜星沉的面儿，脸上讪讪的有点热，干笑道：“四姑娘，大娘子正在气头上，说话难免不中听些，您别往心里去，终究是亲生母女，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一会儿您就在大娘子面前服个软儿，大娘子也不好再做什么的，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那可真是深仇大恨，母亲都把她当成是情敌转世投胎来报仇的了，那还能怎么母女情深呢？
颜星沉冷笑，她太清楚颜大娘子是什么样的人了，服软认错如果有用的话，那她前一世也不用受那么多的委屈了，她就算认了错，母亲也不会认为她是在为母亲着想，不会想到她是为了母女的情分才退让的，母亲只会觉得自己猜想的是对的，认为她颜星沉的确就是有错的，只不过认错态度勉强不错而已。
张妈妈这么说，一方面虽说是真心在帮她，可另一方面也是在替刚才的尴尬解围，想要维护颜大娘子的形象。
颜星沉对他们太清楚了。
她盈盈一笑，道：“多谢张妈妈提醒，我记得了。”
张妈妈先去屋里通禀了一声，然后颜星沉才进去，对着贵妃榻上那个一脸严肃对她怒目而视的颜大娘子服了一礼道：“女儿见过母亲，”然后又对着颜淡嫣服了服身道：“大姐姐。”
却听颜大娘子厉声道：“跪下！”
颜星沉听话地双膝跪下，垂着头一言不发。
颜大娘子道：“可知你错在何处？”
颜星沉平静地道：“不知，还请母亲提示一二。”
颜大娘子气得颤抖着手指着颜星沉目髭欲裂地道：“你们看看，这是她的认错态度？还在这儿跟我装不知情呢！我问你，那个赵妈妈是怎么回事？”
颜星沉道：“母亲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
颜大娘子吼道：“到了这步，你还不知错？”
颜星沉抬头毫无惧色地直视颜大娘子，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地道：“既然母亲认定了是女儿做错了事，那母亲可否告知，女儿错在何处？”
颜大娘子倒是气怔了，要是论起来颜星沉还真是没犯什么大错，左思右想着冷笑道：“你也不用在我面前狡辩，你不是最会装可怜嘛，在你父亲面前你也是如此吗？”
这是恼羞成怒了吧！根本就找不出她做错了什么，单纯得因为她的存在而惹恼了母亲而已。
颜星沉道：“父亲慧眼如炬，女儿从不敢欺骗。后院本应该是母亲您分内的事情，可父亲不仅私自插手，还狠狠地发落了赵妈妈一家，当着全府的面下了您的脸面，您这才急三火四地叫我过来。可母亲，从头到尾，女儿到底做错什么了呢？赵妈妈是母亲送过来的人，女儿就因为一向敬着，所以她才蹬鼻子上脸，女儿又为着少给母亲添麻烦，所以也不敢来扰了母亲，父亲突然起意来看我，又不是我能预料得到的，我也曾劝过父亲不看僧面看佛面的，可父亲却说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被一个下人这般轻慢侮辱，母亲，难道女儿做错了吗？难道父亲也错了吗？”
颜星沉的这一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不但丝毫没有服软的架势，还狠狠地戳了颜大娘子的肺管子。
她话一落地，颜淡嫣就意识到要坏事，连忙喝止道：“四妹妹，你说得这是什么话，还不快住口！”
颜大娘子不怒反笑道：“让她说，你们谁也别管，让她说，这就是她的心里话，她这是心里对我有怨气，既然今儿大家都在这，就索性说个明白，分证个对错出来。”
张妈妈心里还想着这四姑娘怎么这么不上道，她不是刚提点过了吗，怎么还火上浇油呢？连忙上前苦口婆心地劝道：“大娘子，大娘子您消消气，四姑娘这是小孩子脾气，年轻气盛也是有的，您跟她计较什么？您若是气病了，四姑娘心里过不去的。”
颜大娘子道：“她过不去？她只怕是会幸灾乐祸，心里没准怎么盼着我死呢！我这是什么命啊，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女儿。”
颜淡嫣跑到颜星沉身边劝道：“好妹妹，姐姐知道你受委屈了，你就跟母亲服个软吧，何苦闹到这个地步，惹人笑话，母亲身子也受不了的。”
颜星沉低着头道：“我没错！”
颜淡嫣道：“好妹妹，姐姐你知道不是你的错，可这么闹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啊！”
颜星沉没有说话，两败俱伤嘛？她死过一次的人不怕这个！
颜淡嫣见她不回话，只得转身去劝慰母亲，道：“母亲，妹妹只是年纪小，您别生她的气，日后多在一处，她自会知道母亲的苦心。”
颜大娘子道：“我也不敢当她的母亲，只求她安分些，别给咱们府上惹麻烦招笑话就不错了，从今以后我也懒得管她。”
颜淡嫣道：“母亲，您千万别这样想，妹妹她这么多年肯定受了不少苦，这才回来，咱们总算是团圆了，一家人在一块儿好好过日子。”
颜大娘子道：“你看她是要跟我好好相处的样子吗？她心里有把我当成母亲吗？我是要被她给气死了。”
颜星沉道：“女儿惹母亲不快，自请去家祠罚跪，还请母亲允准。”
他们颜府的孩子还没有一个被罚过去家祠前跪拜的呢！尤其这还是主动请求的，若是真的去了，只怕在府上也会被人笑话几日的，一时间众人都愣住了。
颜淡嫣不忍地道：“四妹妹，你不能去！”
颜大娘子一左一右被人扶着，道：“好啊，既然你死不悔改，又这么有骨气，那你就去吧，我成全你。”
颜淡嫣道：“母亲，家祠空旷，四处透风，这天太冷了，四妹妹身子弱，不行的。”
颜大娘子道：“不给她点苦头吃吃，她就不知道自己错了。”
颜星沉服了一礼就出去了，出了门直接去了祠堂。
玉露刚才急了一身的汗出来，终于忍不住道：“姑娘，家祠那么冷，您……”
颜星沉道：“我没事，放心，你缝的褂子和护膝我都穿着呢。”
玉露恍然大悟道：“姑娘，你早就想到了会有今日吗？可是您一个姑娘家，跪祠堂传出去对您不好，您刚才为什么不服个软呢，您也少吃些苦头。”
颜星沉道：“傻玉露，我刚才若是不主动请罚，母亲也一定有其他的处罚等着我呢，所以不如我自己选一个能接受的。”
玉露道：“可是，这得跪到什么时候啊？”
颜星沉道：“你说，父亲近日良心发现对我这么好，如果突然发现我不仅被迫去跪祠堂还在祠堂中晕倒了，会怎么样？”
玉露道：“肯定既心疼又着急，没准又会和大娘子吵一架。可是主君又不知道。”
颜星沉道：“父亲是一家之主，想知道的事情自然是有人告诉他的，就算他一时没想到，也会有想要讨好他的人透漏给他。”
玉露点头道：“姑娘，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一切好像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颜星沉笑道：“等你对人性有更多的了解，你也可以变得这么厉害！不过，这未必是好事。”
——
当夜，颜次辅刚一回到听雨轩，就听说了颜星沉在祠堂罚跪的事，忙忙赶到祠堂的时候，颜星沉终于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府上连夜请大夫问诊，颜次辅则是又跑到大娘子院里和她理论了一通，大事小事直闹了一晚上，第二日辅内的管家权便落在了颜淡嫣身上，颜老太太听说之后，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一个人没办法应付府内那么繁杂的事，又推举杜姨娘帮着管家，颜次辅也觉得有理，就同意了，颜大娘子自认为没了脸面，整日闷在屋子里也不出去。
府内为此都传，颜星沉这次算是把颜大娘子给得罪透了，虽是亲母女，却还不如不是亲生的，也有说四姑娘年纪小性子大，不把颜大娘子放在眼里的。
颜星沉对这些都懒得理，只是得了闲给院里的女使们定了一下规矩，抬举了橘香代替赵妈妈的位置，管理下面的这些小丫头们，然后又将珠翠调了过来服侍，院内安静了不少，下人们也是各尽其职。
但是颇为意外的是，朱小侯爷不知是不是闲来无事，又给颜府上的每位姑娘送了一套字帖，大家都说这小侯爷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可府上的三位姑娘却是各怀心思。
因是连着两日大雪，颜府中刚整理完庄子上送上来的年货，正巧无事，就听说了伯爵府孙大娘子在家中办了场以“踏雪寻梅”为主题的冬日诗会，满京城遍邀公子小姐出席。
前一世就是这次诗会，颜星沉一眼爱上了朱怀瑾，可是他们这一世他们既然已经提前见到了，况且她也不是曾经的模样了，所以若是碰上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家里沉闷的令人窒息，出去转转，没准会有什么惊喜也说不定。
颜大娘子心情不佳自是不愿意出门的，颜星沉便跟着两位姐姐一起，马车内，颜淡嫣面朝轿帘而坐，颜星沉则和颜月如在颜淡嫣两侧对面而坐，三不五时地透过窗缝看去，虽然冷猎，可外面行人杂沓，吆喝声不断，热气蒸腾中，各种食物的香气便飘了出来。
颜月如揶揄道：“四妹妹一向在庄子上生活，怕是没见过这么热闹的街市吧，也难怪好奇。其实看惯了也没什么。”
颜星沉眉头微挑，听出这是在挖苦她的意思，也不以为意，道：“是啊，庄子上冷清得很，都没什么人，出行也没有车马轿子，不过倒是很自在。”
颜月如又道：“近日府上事多，我还以为四妹妹心情会不好，所以即使身子不好，这么冷的天也还是要出门，可今日一见，才发现是我想多了，四妹妹心情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