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初到蜃海城
南风郡，石碣城。
一路上，三人之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沉默，当然主要是苏清河在问问题，多是对于那个同龄人徐昊的一些好奇，姚暮秋也乐意与人多说说自己的孩子如何如何。至于相对沉默的苏澈，时不时也会向姚暮秋了解如今的江湖出现哪些人物，哪些门派。
石碣城其实很大，只不过相对于南安其他商贸盛行的地方，人气没有那么旺，可能是风土地貌的原因，一路行来根本找不到如南华城一般繁华的地方。
此行北上东临，出了石碣城便要经过一个名为蜃海城的地方，在蜃海城可以乘坐渡船沿着临安运河前往东临，到了东临，就可以考虑购置马匹了。至于为什么此前不曾准备马匹，一是因为南安一带由于地貌人文原因，马匹本就稀缺，不说是千金不换，也算是一马难求了；再就是因为这蜃海城。
这蜃海城虽然地域平坦广阔，人口也足够多，但可不是如同南华城那般所谓的繁华大城。蜃海城地处原先东临、南安两国的交界处，鱼龙混杂，朝廷逃犯比比皆是。虽说后来阳陵王朝征伐四国、一统天下，但始终难以改变此地维持了上百年的格局，任命的县令换了一任又一任，无一不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过活，以至于后来再听说要被派遣至此地，都公认为无异于降罪贬黜，几乎是谈虎色变。
但总有所谓大户人家自恃高人一等，驾马车、骑好马途经蜃海城，下场几乎都是人财两空，抢来的马都被倒卖到了南安等地。
不过，即便如同蜃海城这般泥沙俱下，却仍是存在一个名副其实的龙头——董家。
董家作为江南一带无人不晓的江湖世家，也是天武盟的成员氏族之一，世代在蜃海城一带经营，在这座寻常人惧而远之的城池里，却是如日中天。再自视甚高的名门望族，再杀人如麻的江湖高手，来到这蜃海城，便要对董家礼敬三分。
出了石碣城，本该就此告辞的姚暮秋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道：
“那蜃海城不是什么安生地方，既然都走到这儿了，不妨再多送你们一程。”
“这……”
“走吧。”
还未等苏澈答话，女子撂下两个字就向前走去。
苏清河见状转头看了看像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的老爹，不免觉得有些滑稽。
在他的印象里，老爹从来都是言语利落的人，可是这几天下来，少年碰上这般滑稽的一幕已经不止一次了。不知是“改头换面”的需要？还是遇见了这么一个雷厉风行的人物，竟还是个女子！
苏铁匠看着已经走远的女子背影，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迈步跟了上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还让不让人把话说完了？
经过一处不起眼的破败寺庙之后，前方也出现了不少行色匆匆的人，看来城门口就在不远处了。
走着走着，苏澈突然开口说道：
“嫂子……”
“徐大傻不在旁边，便不用给他撑面子了，唤我暮秋便是。”
“额，好吧。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这腰间双刀不该是如同孪生……姐妹一般，或许应是有长有短、一重一轻、劲巧并存，如此一来，刀法说不定可更上一层楼。”
闻言，姚暮秋不由得停下脚步，皱着眉，认真地看向苏澈。
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满甚至不屑，这双刀跟随她多年，败在它们刀刃之下的神兵利刃不计其数，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来评判？但很快她便记起，眼前这个男人不仅刚刚与她交手且胜之，更是名震一时的“神锤”，他的建议也许是看到了自己不曾看到的层面，于是她决定耐着性子听他有何指教。
苏澈本没想再多说什么，脑海中的想法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但看到姚暮秋像是在静候下文，便接着说道：
“你与我交手显然是运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刀法，苏某相信两种你都已炉火纯青，而两种刀法虽主刀势不同，但本质上都是为了更好的进攻。其实双长刀用于纯粹的进攻再适合不过了，可一旦打不出压制的效果，当对手拥有足够强的以点破面的进攻手段时，便极易呈现出旗鼓相当的局面，到那时你单纯地以攻为守是难以为继的。
碰巧的是，你的其中一套刀法，变化程度的可塑性太强了，不得不说可谓是叹为观止，若是能够演化出防守甚至反制的招式，一柄稍短一些的刀，足以成为所有进攻手段的后盾。”
姚暮秋一字不落地听完，内心不得不承认，这个表面上一直在讨论兵器适配度的男人，实际上反映出的是那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稍霸道些的是我天刀门的核心刀法——霸刀，天地人三式，我不过是修成了地式；至于另外的那套刀法，是我自创的，起名为蝶舞花间。”
苏澈闻言有些惊讶。
真是个惊才艳艳的女子，怎么就被徐陆这种货色给拐走了呢……
“当然了，这只是我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苏某如此纸上谈兵，终究只是一个能打几把刀的铁匠罢了，真正论及招式刀法，实在是班门弄斧了。”
“想来，苏大匠人已经有想法了？”
“估计要花上不少时间。”
“无妨，静候佳音。”
姚暮秋听出苏澈的意图，也没有客气，随口应承下来。
反观苏澈，倒是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意思。
他当然不懂如何精湛的刀法，只是对兵器一道有一定的见解罢了，方才的一通胡说八道竟是唬住了她。本来他大可不必莫名其妙提起这个不成熟的想法，奈何苏澈向来不是一个喜欢欠人情的人，估计恨不得能先还上一分是一分吧。至于到时候姚暮秋会不会改用他的建议，就不干他的事了。
眼见着蜃海城三个大字已经映入眼帘，三人也放慢了脚步。
走在前面的姚暮秋回过头，看了一眼苏澈，冷不丁说道：
“我把你现身的消息告诉杜云鹏了。”
苏澈本来平静的神色在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之后变了变，但却没有说什么，微微颔首，不知在想什么。
“他本来让我不要让你知道，说怕你又多一个杀他的理由。”
姚暮秋说到这儿故意顿了顿，然后看着苏澈接着说道：
“但我知道你有权知道他二十年来一直在寻你这件事，你也不可能真的去要了他的性命，对吧？你们是朋友？”
见苏澈依旧沉默不语，姚暮秋就没了继续深究下去的兴趣，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再问了，便转身向城门处走去。
看着一佩刀女子径直朝前走来，城门处的两名守卫不禁将手放在了腰间，直起身子发问道：
“这位姑娘，请出示通关文牒。”
“我不入城，把你们家管事叫来。”
闻言，两名守卫面色一变，其中一个正要出言不逊，被另外一个急忙拦了下来。
这女子，一照面便点名让他们家管事出来，这说明她很清楚他们表面上是官府的人，实际上却是董家的人。知道这一点的人自然不少，可知道了还敢明面上点破的，没几个。
他朝女子拱手道：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姚暮秋微微皱眉，冷声道：
“认不得我，还认不得我腰间的双刀么？”
“瞧瞧这是谁，姚——门主，敢问您大驾光临我蜃海城，有何贵干啊？”
这个声音忽然响起，两名守卫脸色皆是一白，赶忙朝两侧让开道路。一个矮小且略有些发福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笑呵呵地拱手说道。
“董岁余？你什么时候成了董家管事了？”
姚暮秋见到此人，颇为讶异地皱眉问道。
“这个嘛……老头儿前些日子身子不适，据郎中说是得了一种什么怪病，唉——眼看没多少日子好活了。董家的管事又是不可能空出来的，作为老头子唯一的侄子，当然是义不容辞，为董家鞠躬尽瘁了～”
话音刚落，两名守卫本就因为知悉了姚暮秋的身份而冷汗直冒，此时更是低下了头。
这前任管事，不过古稀有余，这对于一个普通人可能算得上长寿了，但董家上上下下人人修行武道，古稀之年不过是中等年纪罢了。
再回顾方才那两个守卫畏惧的眼神，这董岁余多半是用了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坐上了这个位置。
不过姚暮秋并不在意这些内部斗争的龌龊事，她只是指指身后的父子两人，说道：
“这是我的朋友，还请董管事关照一二，免得有不长眼的东西自寻死路。”
董岁余注意到了姚暮秋的用词，双眼不由得眯了眯，看了一眼那背着大箱小匣的父子，随后笑呵呵说道：
“方才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给姚门主添麻烦了，不过接下来不会了，门主交代的事情一定办妥，我董某人以人头担保！”
姚暮秋知道他稍微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那两个守卫估计不好过了。
她又看了看明显有些绝望的那两人，摇了摇头，还是指了指刚刚冷静处理的其中那个，说道：
“你，不错，想来董家应该不缺你这样有点脑子的人。”
董岁余闻言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这女子。
这姚暮秋真是个厉害人物，表面上冷傲不近人情，实际上却是心细如发、通晓世故，此言一出，不仅让那守卫免受责罚，还给足了董家面子。
那守卫听到后还有些不知所措，转而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一眼姚暮秋，很快又收敛情绪。
姚暮秋没有再打算过多停留，径直走向苏澈，说道：
“想来你小心行事已经习惯了，你只需知道在这蜃海城，董家最大，但这董岁余不可全信，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会少上一些麻烦。”
随后又转向苏清河，语气温和了些 ：
“小家伙，剑鞘已经送你了，便不要有心理负担。你与我家昊儿一般年纪，以后出来闯荡了，虽说不一定会成为朋友，但还是希望你们能相互帮衬一二。”
少年闻言灿烂一笑，没有如平时一般作揖致谢，反而是拱手抱拳，像极了初入江湖的少年游侠儿。
姚暮秋见状同样笑了笑，没有拖泥带水，起身御风离去。
“既是姚门主的朋友，便是我董家的贵客，敢问阁下贵姓？”
“免贵姓苏。”
“苏先生，欢迎来到蜃海城。”
“有劳董管事。”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