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太守府遇故人
寻到落脚点之后,父子二人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
待到酣睡醒转,竟是已至黄昏。
本来苏澈早早便醒了,见到苏清河还睡得正香,看着真是有些疲惫了,便也没有着急叫醒他,接着闭目养神。
此时少年醒来,见到眼前的男人正在把玩着他的木剑,有些无语,小心翼翼问道:
“老爹,你难不成也想耍耍我这木剑?”
汉子似是吓了一跳,将木剑随手丢在一边,板着脸说道:
“滚犊子!小屁孩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玩的!”
苏清河面色古怪,将木剑捡起来,回忆着小时候看那些江湖话本学来的招式,有模有样地舞了起来。渐渐地,这拙劣的招式剑法,慢慢在少年的剑下,居然颇具灵动之美,看得那汉子阵阵出神。
“老爹,我们要去东临,是送什么东西吗……老爹?”
苏清河半晌得不到回应,有些奇怪地停下手上动作,回头疑惑道。
“哦,没错,这一路上都有东西要交给买家。”
苏澈回过神来,漫不经心地回应道。
“都在那箱子里?”
“那不然呢?”
苏清河闻言尴尬地挠了挠头,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
“我能问都是些什么东西吗?”
“自己去打开看看。”
苏澈似是并不在意他知道,其实大部分东西没什么忌讳,只是怕显露出来引人误会罢了。
正当苏清河兴致勃勃打算开箱时,门外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了!苏先生,楼下来了一队飞鹰卫,说什么都要传您问话,怎么都赶不走。”
门外响起吴掌柜焦急的声音。父子俩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默契地起身朝外走去。
终究还是来了。
两人随着吴掌柜下楼,映入眼帘当中最显眼的便是中间几道身披蓝黑色皮甲的身影,还有周围桌边三三两两的住客,原本的一些食客估计是被驱赶出去了。随着他们出现,这些人的目光第一时间汇聚到了他们的身上。
一众飞鹰卫只有为首那人是坐着的,武冠被放置在桌上,瞧样式应该是正六品武官,这么说来也是个统领至少百人的厉害角色了。
此时那国字脸男子见到三人下楼,竟是起身来到他们面前,笑着对吴掌柜拱手一礼,说道:
“不好意思啊吴掌柜,这是太守大人的死命令,我等不得不拂了您老的面子,事后定当上门赔罪则个。”
这一幕让苏澈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吴掌柜,若有所思。
“哼!你们办事儿也忒不利索,区区一个不入流的刺客还抓不到。这两位可是我吴某人的贵客,若是你们敢武断专行,别怪吴某人翻脸不认人!”
那国字脸听到眼前两人是吴掌柜的贵客,脸色也有些不自然,暗道倒霉。只得缓声向二人询问道:
“黎明时分,南华街朝氏饭馆出现的背有大件行囊的父子二人是你们吧?”
虽然那人语气缓和,但直视苏澈的眼神却是十分凌厉。对此,苏澈平静回道:
“当时街上人寥寥无几,我想应该是的。”
“有人看见你们从饭馆里出来了,而且是在听到饭馆周围的异响之后。既然如此,跟我们走一趟吧。”
吴掌柜一听,顿时变了脸色,隐隐有些怒意,沉声说道:
“难道不是只问话吗?冯统领,你这是何意?”
“抱歉吴掌柜,太守大人之命,不敢不从!”
吴掌柜听到又是拿太守大人压他,一时间脸色难看。这时,苏澈从后面用手拍了拍他,示意不要动怒:
“吴掌柜,区区小事,莫要伤了和气,我跟冯统领走这一趟便是了,无伤大雅。”
那冯统领见状没有多说什么,戴上那顶六品武冠,大手一挥,一众飞鹰卫围着两人便往门外走去。引起客舍中不少人的窃窃私语,不乏“看这人确实不像什么好人,就是那少年,眉清目秀的,居然也是共犯。”之类的话语。惹得吴掌柜一阵烦躁,沉声开口:
“少说两句。不然,别怪吴某人不客气!”
顿时,大堂中再无人言语。显然,来这儿住下的客人对这吴掌柜的口碑多有听闻,也都识趣,没人觉得惹恼一位好好先生是什么不足挂齿的小事。
一路上,冯统领其实对父子二人也是十分客气,甚至让苏澈与他并肩而行,丝毫没有给街上行人一种押送疑犯的感觉。
“二位从何而来?为何在那不见天光的时候会出现在朝氏饭馆?”
“从边郊来,欲往东临去,不过是途经此地,腹中辘辘,自然要寻些吃食。”
“原来如此……不瞒二位,其实刺客已经抓到了。”
冯统领在不经意间说出这句话后,用余光观察着这对父子的表情变化,但除了那少年出现了一些莫名的表情,这位自称苏大强的中年男人只是表露出一些恰到好处的讶异以及感兴趣的神色。
“大人既然已经抓住了刺客,敢问又为何要我二人前去……呈堂证供?我们甚至连目击证人都算不上。”
“你们可见过此人?”
冯统领对苏澈的问话置若罔闻,反而是拿出一张画像,询问道。
“当时光线很暗,虽然我确实看到有人来到了那饭馆,但看不真切,无法确认是否就是此人。”
苏清河似乎是有些讶异老爹没有直接承认,因为这张画像真的与那黑袍男子的面孔已经七八分像了。但看到那人已经转头用凌厉的目光望向自己,他稍作回忆状,说道:
“当时那人身穿黑袍,面目都看不真切,我也无法十分确定。”
“你在撒谎,你当时看清了那人的面貌。”
“大人,说话要讲证据,我才是当时在场的人。”
“你看见一个受重伤昏倒的人,外面便是巡查的守卫。为何不选择呼救?听见外面捉拿刺客,为何不来报官?”
“恕小子直言,大人是否太过于想当然了?当时我确实闻到了些许血腥味,也看到了那人昏倒在地,但遇到这样的情况,谁不希望置身事外,不受牵连,离得越远越好?”
冯统领闻言明显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说道:
“多有冒犯,小友莫要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些拙劣的盘问伎俩罢了。”
然后又对着苏澈抱拳道:
“令郎遇事不乱,应对从容。苏兄教子有方啊!”
“不敢当,冯统领过誉了。”
苏澈淡然一笑,但眼神中也有难言的欣慰之意。
“那冯某也不瞒二位了,其实是太守大人想面见二位,并没有要求二位呈堂证供,还请宽心。”
“哦?竟是这般。”
苏澈闻言也十分诧异,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具体所为何事冯某不得而知,还请二位移步太守府详谈。”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穿过数条城内的主街,众人来到了太守府的府外。冯统领吩咐余下飞鹰卫离去巡逻,自己则领着父子二人来到了府内,招呼了门卫前去禀报,便与苏澈边走边聊。
“苏兄是生意人?”
“不过一介匠户,操持些金铁锻造罢了。”
“苏兄过谦了,能将生意做到东临那一块儿的,想来苏兄是个真正的手艺人。”
苏澈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一旁的少年又开始东张西望了。
显然他是真的未曾见过这般阔绰恢弘的府院,在小镇里边,最为精美而不失宽敞的便是先生自己搭建的李府了,但比起这座太守府,还是有些小巫见大巫。
冯统领似乎察觉到少年兴致勃勃的目光,笑着小声说道:
“这太守府中,其实有好些华贵奢侈的物件都被我们新任的太守大人撤去充公了。外面总有传闻故意贬低污蔑这位覃太守,但在我这些日子的观察之下,这位新任太守啊,怎么也会是一位为民着想的好官!”
苏澈环顾了一下庭院内的光景,好像真的有了一些变化,很快他笑问道:
“那冯统领觉得前任的陈老太守是否当得上好官二字呢?”
“苏兄说笑了,我一个小小统领,这可不敢妄加评论啊——”
冯统领苦笑一声,似乎有些后悔引出这个话题,但他瞧了瞧四下无人,再次小声说道:“陈老太守在我心中也不差的……”
苏澈不由得有些诧异,其实这冯统领办公差与聊私事很像是两个人,就算身居六品职位私下交谈也不曾盛气凌人,而且方才不卑不亢雷厉风行的模样与现在略显憨厚实诚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出入。
苏澈与陈老太守是认识的,十几年前苏清河还未出生时他便走过几次东临与阳陵皇城。在他眼里,老太守虽然免不了财帛之俗,偶尔会借公之名谋些蝇头小利,但并不是利欲熏心之人,路见百姓穷苦也会帮扶一二,天灾人祸来临也会大公赈灾。总而言之,为人处世也好,坐镇公堂也罢,陈老太守都称得上是平易近人、兢兢业业……
“苏兄与老太守相识?”
“有幸得以些许交情,就是不知老太守如今身在何处为官?”
“这个……我也不是非常清楚,只知道升任去了京城。既然是升任,怎么如今也是个从三品大员了吧……”
苏澈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一郡太守都是正四品了,调去京城自然要更加位高权重些。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了太守府的正堂。正堂当中,主位上坐着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精神矍铄,瞧着与苏澈差不多年纪。右侧的客位首座坐着一个壮年男子,瞧着岁数要更年轻些,一身制式蓝黑皮甲,与冯统领的类似,但其上的花纹要更为精美一些。
看到三人来到正堂,那壮年男子开始的神情似是有些不敢确定,然后转为惊喜,蓦然起身,朝三人走来,口中喊道:
“苏大哥!是你吗苏大哥?我,田守元!你还记得我吗?”
苏澈开始有些愣神,仔细瞧了瞧眼前的浓眉男子,也有些错愕道:
“田守元?你是当年老太守身侧的护卫吧,当时你还是个年轻小伙子。没想到,阔别十数载,你小子竟是成了这飞鹰卫的……?”
“指挥使,如今我可是指挥使了哈哈哈哈——老冯!过来,给你介绍介绍,这可是有名的锻铁宗师,我们都称他一声‘神锤’!喏。你把你腰间那刀卸下来,你们这些鹰爪刀,就都是仿制我的佩刀锻成的,而我这柄名副其实的飞鹰刀,便是苏大哥亲手所锻!”
那名为田守元的指挥使激动无比,说着说着还抽出了腰间的“飞鹰刀”,吓了苏清河一跳。而此时的冯成似乎是有些傻眼,半天不见言语,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盘问过后又聊了一路的苏兄不但与自己的顶头上司相识,而且还有这么大的名头。
苏清河听完这一番话也有些吃惊与好奇,他没想到老爹这不过一个臭打铁的会有这般声誉。
“冯统领,你别听这家伙胡乱吹嘘,那些名不副实的头衔都是虚的。不过田指挥使这刀……确实是我打的。”
还不等冯统领回话,正堂内突然传来一声轻咳,众人这才意识到,这儿可是太守府,还有个太守大人在主位坐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