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醒来
小屋传来的动静立马引起不远处四人的注意。
“轰！”伴随着巨响还有一道不弱的剑气波动。
邋遢道士脸色剧变，一瞬间来到屋内，看着满地都是焦黑的一片还有浑身泛红躺在地上的少年，立马俯身下去为少年探查情况。
“张老天师，快救救清河！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快救救他啊！”
床上的妇人不断抽泣着，声音颤抖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急忙赶来的三人看到地上的少年也是面色一沉，叶青儿又看到已经彻底乱了方寸的妇人，连忙过去轻轻抱住她，缓声道：
“云溪，别怕，我在呢……你要相信我的医术，相信道长的能力，好吗？我在呢，嗯”
妇人感受到那怀抱中熟悉的温度，哭声渐止，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颤声说道：
“清河是为了、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青儿姐姐——你一定、一定要救他！”说到这里，妇人又情不自禁地呜咽起来。
“嗯！放心吧……”叶青儿缓缓抚着妇人的后背，语气肯定地应道。
“他的体内情况有些复杂，不过已没有性命之危了，贫道已经压制住了那火炎的燃势，叶姑娘，你先带他去药园吧。沈问天那边麻烦不小，杀猪的你随我去助他，惠芳你先留下来照顾一下云溪。”
老道士面色稍缓，慢慢收回手，轻声交代后便要转身离去。
“阿澈呢……阿澈怎么不在？”妇人低着头，肩头耸动，面色苍白地咳嗽了几声，颤声问道。
老道士脚步一顿，轻叹一声，又迈步而出，声音轻轻传来：
“剑宗的人来了。”
唉——上官家这个丫头，命苦啊……
见老道士不再多言，妇人心中不敢肯定的猜测立马如一块落石砸在心头，她捂着心口，不住地流泪。张婶赶忙上前安慰，决定将事情经过缓缓道来。王屠夫也是沉默地回望了一眼伤心欲绝的妇人，又转头跟上老道士的身影。
叶青儿看到这一幕，心头微痛，却是欲言又止。
她知道这一切对于妇人来说是残忍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此刻更不能让地上的少年再出什么意外。最终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而沉默地背起地上的少年，身形向着小镇西边急急掠去。
————
神的力量……当真无法匹敌
满头白发披散开来的老人缓缓在一处偌大的火坑当中爬起，手杖重重拄地，费力稳住身形之后，他回望了一眼小镇的那些街道。
如今的局势如此，在修士看来便是真气术法的对垒，但对于那些普通人家来说便是一次次天灾地震，他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再度分神护住这片天地的天平了。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他面对的是无穷无尽的神力，再耗下去一定是最糟的结果！
老人好像有所决断一般，随即他的身形竟是逐渐挺直，苍颜白发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刚毅的中年面孔和满头乌发，一身气势凛然，缓缓攀升至巅峰。
“邋遢鬼，助我！”
刚刚踏出小屋的邋遢道士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对身后的王屠夫悄声说了什么，又塞了个东西到汉子手上，汉子神情古怪地接过那颗丹药模样的东西，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老道士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形飘飘然来到已成中年男子的沈老身边，但手上动作却像是一个准备干架的乡野莽夫——二话不说撸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可还不等他撂下狠话，对面的少年神色冷漠，并没有因为多出一道强大的气息而出现任何神情，一道酝酿已久的蓝白色火莲直奔老道士而去。
“小心！”沈老面色一变，连忙出声提醒。
可火莲转瞬间来到道士面前，“轰——”一声巨响，烟尘弥漫，老道士已不见踪影。
“咳咳，呸、呸！呸！”
一道灰头土脸的身影从烟尘中走出，不断地吐着吃进嘴里的尘土，本就破烂的道袍更加惨不忍睹了几分，嘴上骂骂咧咧的。
“呸！年轻人，不讲武德！搞偷袭，还偷袭贫道这个几百岁的老头子！”
沈问天显得有些讶异，但还是趁着间隙向少年展开攻势。
没想到这老家伙还是那么抗揍，这一下居然半点伤势也没有。
放开手脚的沈问天已不再是单纯地用真气攻伐，天机阁的秘术在他的手中炉火纯青地展开，一时间天地倒转，群星坠落，磅礴似海的真气同时汇成一道瀑布砸向少年的头顶，还有细若蚕丝的真气有针对性地化解着少年周围最具杀伤力的蓝色火炎，一时间成功造就了压倒性的优势。
但神的意志仿佛再次被触怒，猛然间，手心蓝色火炎赫然变为金色，分别化作一杆长戟和一面镜子，攻势以一种骇人听闻的态势暴涨，按理说，全身心发动攻势而不防守的沈问天此时若是对拼不过定然会受到重创。但，一旁的老道士此时也是气势沉下，以一种看着绵柔无力的古怪拳法迎上正面的攻势，碰撞之下，竟是以金色火焰被逐一消解落下帷幕。
如此一来，仿若神明的少年渐落下风，慢慢只有招架之力，但两大道境强者始终无法彻底镇压眼前少年，局面一度陷入白热化。
霎时间，沈老与老道士皆有所感，都抬头望向那方罗盘，而后对视一眼，气势再涨。
沈老身形骤然再变，逐渐成了少年模样，面容稚嫩却不失硬朗，那清澈的眼神里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吸引力。
“吾言：天机不可测，地缺不可补，人和不可有！”少年模样的沈问天沉声喝道。
老道士转守为攻，变拳为掌，双手划圆，掌势回拉再前推，一幅黑白双鱼图骤然浮现，一掌印在眼前少年的胸口。
而此时的少年嘴唇微张，却发出了一道不似人声的鸣叫，下一刻，一只沐浴金色火焰的三足怪鸟振翅而起。
“杀猪的——”
老道士怪叫一声，袖袍上下舞动，像是在扑灭身上的真火。
周遭空间一阵波动，王劲夫突然出现在少年的前方，忍着扑面而来的炙热高温，猛地将手中丹药甩向少年的口中，然后又突然消失不见，下一瞬便跌坐在原来的地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化为灰烬的衣衫以及露出来的大片焦黑，苦涩一笑。
娘希匹——就这么一瞬间，都快要烤熟了……
战局一瞬千变万化，沈问天的口含天宪迫使突然出现的三足金乌无法赋予少年力量，并切断了少年与空中罗盘的联系。而少年本身不得不全力应对老道士突如其来的一掌，此时那枚突兀的丹药便成了全场焦点，就连沈问天也是一愣，不由得看向老道士，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此时，那枚丹药肉眼可见地融化了。没错，就这么融化了……
少年沈问天一脸阴沉地望向那个尴尬发笑的老道士，就要再度出手镇压。跌坐在远处的汉子更是欲哭无泪，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上写满了悲愤和郁闷。
“别、别急啊……还没见效呢——”老道士一边维持着他的掌法，一边讪笑道。
只见那丹药融化成的液体不知为何没有随之蒸发，转瞬间融入少年皮肤表面。
“沈老二，快刺激他的心神！”老道士见状焦急出声道。
沈问天看到眼前少年眼神出现变化，心头一震，抬手掐诀。
斗转星移，周围的场景再度变幻。
————
院子里，垂髫稚童失落地望向双手掌心中的枯叶，抬起头来，却不见了蝴蝶的踪影。此时门旁出现了一位还没有那么老的老头子，轻声笑道：
“孩子，是找不到那只蝴蝶了吗？哈哈……你不妨再摊开手掌仔细瞧瞧——那当真是一片枯叶吗？嗯？”
那垂头丧气的稚童闻言愣了愣，一脸疑惑不解地看向老人，随后还是不甘心地摊开手掌……
蓦然间，那片枯叶颤了颤，而后竟是随风“飘”了起来，小旭阳伸长了脖子，定睛一看——原来那枯叶是一双合拢的翅膀！
“不是叶子！沈爷爷，是蝴蝶！爷爷你看，它又飞起来了！喔！”
小旭阳兴高采烈地蹦了起来，围着空中的蝴蝶跳来跳去。
老人看到孩子笑逐颜开的模样，也是忍不住轻抚胡须，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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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再转，来到了小镇街道上。
稚气未脱的少年走在回家的路上，微微绷着小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失落的迹象，一遍遍地在心里悄悄安慰自己。
只是一个没吃过的糖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还不好吃呢！
慢慢拖着步子回到木屋，他四处张望了一下。
奇怪，沈爷爷今天怎么出去这么久，刚刚回来拿铜板的时候就没看到他在家……
少年想到这里，又低头看了看手心攥得些许汗水附在上面的几枚铜板，默默地放回了橱柜里。
唉——本来要给沈爷爷也买一个来尝尝的，他那么懒，这么大年纪了肯定也没吃过这种新鲜玩意儿！
“哈哈！小阳儿，你来看看爷爷给你买了什么！你先猜一猜，这种东西你肯定没尝过！”
正当小旭阳无聊地坐在橱柜边上时，一道年迈而又透着欣喜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使得少年怔了怔。有些好奇，有些期待，又好像有些激动。
连跑带蹦的少年咋咋呼呼奔到院子里，看着老人笑呵呵地背起双手，又神秘地笑了笑，缓缓伸出手来——是两个惟妙惟肖的糖人！
“喔！爷爷你最好了！”
少年鼻子一酸，忍不住抽泣了几声，随即破涕而笑，高兴地欢呼起来，扑在了老人的怀中。
“傻孩子，哭什么，你要什么爷爷都给你买……快尝尝！”老人轻拍着孩子的后背，缓缓说道。
少年看着像是刻意雕成的一老一少两个糖人，突然又有些舍不得吃了。
老人见状，哈哈一笑。
“快吃吧，不吃它可就化了哦……”
少年这才轻轻舔了一口糖人，想了想，又把另一个递给老人。
“可甜了，爷爷，你也尝尝吧！”
“爷爷吃过的，都给你了，爷爷不喜欢吃甜的……”
“噢……那好吧！”
————
画面骤然消失。
可呈现在半空中那少年的眼中却是一片雪白，他就无力地躺在那片雪白当中，就像是躺在记忆中那片凌冽的风雪一般。
半晌过后，他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呜咽，略有颤抖的咳嗽，失魂落魄的叹息，又仿佛看到了一串又一串的烟圈飘散在无边无际的白茫茫当中……
“醒来！”
片刻沉寂后，突然传来一声苍劲有力的怒吼声。
少年猛地起身，如大梦一场般惊醒过来。
一如当初年少时，在老槐树下，梦得一场翱翔九天……可是，这次的梦——如此的真实，此刻又如此的心如刀绞！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恢复了苍颜白发的面孔，那一道道遍布在沧桑脸庞上的沟壑，好像一道道刻在曹旭阳心中的刀痕一般，此时他怔怔地望向那张脸庞，虽然亦不到无力说话的地步，可他就是一个字也无法逃离那干涩无比的喉间……
老人缓缓放下撑住少年双肩的手，此时也是默然无语，但心中却是如释重负。
良久，老人缓缓开口道：
“傻孩子……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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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西边，药园。
木屋里的床榻上，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和尚缓缓睁开眼睛，随即坐了起来。这番样貌，竟是与三年前刚来到小镇上的样貌相差无几，仿佛这三年在他生命当中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存在，或者是——本该拔高身材的他停止了生长。
他茫然地看着周边十分陌生的环境，努力去回想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可是刚要回忆便头痛欲裂，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于是他便无奈地放弃了回想，转而观察起这片满是药草的奇异之地。
他很喜欢这种药草的味道，所以以前喝药的时候，他从来不觉得难喝，只是默默记住药草的搭配和运用。
“哎哟~~”
一声惨叫从一侧传来，吓了小和尚一跳。
“阿弥陀佛！”
他这才发现，原来他的身旁还有一人，看上去比他要更年长些许，模样凄惨，毛发乱蓬蓬的，浑身焦黑不堪，衣服虽说换了一身，但旁边就放着那几片碎成布条的“衣服”。况且这东西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活人，吓得他忍不住闭上眼睛低颂一声佛号。
“好疼！疼死我了——哎哟~~”
那个不似人样的黑炭睁开了全身上下唯一能亮起来的一双眼睛，口中不断哀嚎着，转而就看到了闭着眼睛念念有词的一颗光头，顿时止住惨叫声。
小和尚一听这东西不再哀嚎，也疑惑地睁开双眼看过去。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略显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