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镇外的世界

    “杜峰主，这是宗主的密令。”一道身影忽而从大殿外匆匆而至，待呈上手中之物后便又悄然退下。

    静坐的杜姓男子接过那封信，沉默了半晌，轻叹了一声，终于缓缓拆开。他怔怔地看着密信的内容，整个人的气息骤然一凝，凛冽的剑意席卷了偌大一个殿堂。良久，周遭动静悉数平复，他紧锁着眉头，一遍又一遍地阅过每一个字，神色复杂。最终还是一抬手，剑气裹挟着那封密信，顷刻成为了碎屑。

    稍作思考，他便匆匆离开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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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河小镇，李府。

    其实苏清河早有所觉，小时候并不知道一些事儿，但随着逐渐长大，他便知道了小镇并不寻常——为何小镇根本不为官府管辖？为何无人知道沈老活了多久？为何老爹见到一些瞧着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甚至更为年轻的人都要恭敬三分？

    慢慢地，李先生也没有在他们面前掩饰他的非同寻常，只是不知为何等到今日才与他们一一道来。

    “昨日来的和尚祖辈与沈老有旧，此次前来便是寻沈老帮忙救人的 ，如今，那小和尚估计是在药园里……以沈老的能力，救活他应该是不成问题。”李哲与弟子三人讲到昨天的事。

    沈爷爷？到时候等那小和尚好了得去瞧瞧，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和尚呢……

    苏清河一脸好奇地想着。李哲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指向那幅悬空的地图。

    “这张概要的地图，是先生我所知的一部分外面的世界，先生来自阳陵王朝，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阳陵原本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有一个小国，在大约二十年前阳陵的征战中都成为了附属国，分别为东临、南安、西河、北怆四国。战后，阳陵武安帝册封了四位异姓王——李天承、张世安、独孤卫、上官焱，分别为西河王、南安王、北怆王、东临王……”

    说到这里，李哲停顿了一下。苏清河感觉先生好像看了眼自己，但又好像是错觉。

    “除此之外，先生还去过西河以西的拉雅山脉，翻过拉雅山脉便是佛门的领土，佛土没有王朝，如今只有大乘佛教的禅、律、密三宗以及拉雅山脉里的小乘佛教喇嘛宗。”

    李哲指尖顺着悬空的地图一处一处地说与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听，时不时停下来回答少年们的问题。

    苏清河正听得两眼放光，不过看到这块硕大的版图的南北两端被先生以灰色代替，忍不住问道：“先生，这两处地方为何是一片灰色？”

    “那是因为先生并没有去过，也不知其具体是何处地方，可能要你们以后自己去探寻了。不过先生知道，北怆国再往北是北蛮族，南安国往南则是通玄海。目前已知的大陆中，通玄海往北的地域被称为‘北宇’，通玄海往南的地域被称为“南尘”。跨过通玄海，便是玄庄王朝了，那儿是道士们的发源地，多是道教人士，据说王朝版图并不比阳陵小多少。再往南……则是妖族领地……”李哲缓缓道来。

    “妖？！这世界上真的有妖存在吗？”伊桓在一旁不由得惊呼出声。

    苏清河和欧阳旭闻言也是一脸不可置信，悄悄咽了口唾沫。

    “先生我也未曾真正见过，你们就当作没有好了。”李哲看了看三人一脸震惊的样子，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大惊小怪的。

    “接下来，我会给你们讲讲关于修士与普通人的区别。”

    随后，李哲握着紫毫小锥，重重地在地图上圈出了几个地方，沉声说道。

    听到此处，苏清河三人都是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的惊奇，正襟危坐地竖起耳朵，洗耳恭听。

    这么多年来，先生除了教他们书中的道理，教他们如何为人处世，除了苏清河的一身云虚步和伊桓的一手神异书法，便再没有传授过其他类似的东西。而苏清河的云虚步，也仅仅只是停留在身法这一层面，并未修其精髓。至于伊桓的字，苏清河两人每每看到都会被不由自主地吸引过去，说不上有多惊艳，但就觉得有一种独特的魔力。

    “普通人一旦踏入修行大道，便被严格地分为几个阶梯，越往上行，越是接近大道。

    若是江湖武者——也就是练兵、修身者修行，会有基础入门的炼体三境：分别为——入脉、炼骨、纳气；随后迈入聚气、气海二境，聚气、气海各三重，踏入聚气的修士被称为三品修行者；再往后则是金刚境，金刚三重，踏入金刚即是二品；二品之后是一品，一品武道修行者被分为归元、域、道三境，归元三重，域境是一个很大的分水岭，而域圆为道，道之高妙，妙不可言。

    而若是儒释道三教的修行者又稍有不同，这三类修行者一旦踏上修行路便是聚气修士，列入三品；儒道两家的二品修士称为窥元，窥元九阶，而佛教修士与武者一般同称为金刚，但二者金刚又不尽相同，且此金刚需历四重方可圆满；三教修士踏入一品之后则分为玄元、域、道三境，入了一品便殊途同归。儒释道三教修士臻至道境便可成圣，所谓‘圣贤书’都是这么来的……

    世间修士终究还是武者居多，虽然武者看上去比三教修行者更难修炼，但修行界众所周知的是——武道修行者与儒释道三教修行者的战力差异其实是可观的。简单来说，就是一般而言同境之中三教修士很难胜过武夫，只有接近乃至到达金字塔尖端的那一部分人才能不被这样的公理所困扰。

    而武夫当中，如今明面上最强盛的有三宗——剑宗、悬刀谷、天武盟。前两者，顾名思义——一个修剑、一个修刀；而后者，则是由多个派系共同组成的联盟。江湖上也有一些世家，没有加入天武盟，行事较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

    李哲一口气讲了许多，已经将修行界天梯同三个弟子简要捋了一遍，转身从桌案上拿起了水，小口慢饮着。

    少年三人听得聚精会神，脸上露出神往之色。随后，小胖子好像是在心中默默记着什么，伊桓在一旁静待下文，苏清河却是歪头问道：

    “先生，那一品之上……又是什么样的风光啊？”

    “这个问题……先生也答不出来，如今这世上似是无人问鼎一品之上的境界。传说中儒释道三教的祖师爷以及剑宗和悬刀谷的开派祖师便是超越一品的存在，但是这千年来，再无人瞧见一品之上的风光。”李哲缓缓地说道，说到最后可以听出他语气间的神往和惋惜之意。

    苏清河听到这些遥远的名号，显得有些出神儿。

    李哲沉吟片刻，最终说道：“其实，欧阳旭、伊桓，你二人早已修炼了儒教的心法，只是先生一直未曾让你们知道便是了……”

    闻言，伊桓和欧阳旭心中一震，对视一眼，很快欧阳旭又看向苏清河，发现他也有些茫然。

    “若是此时你们寻到合适的功法，欧阳旭便已是聚气后期，伊桓则是聚气中期。”

    两人还没彻底回过神来，李哲又对着茫然不解的苏清河说道：

    “清河，你如今已经不是个孩子了——有些事情，是你需要知道的。虽然，我将你命为师兄……但你是不适合修行儒教心法的，所以我并没有急于传心法与你。据我所知，你的祖父，便是习剑之人……也是他，带着你父亲来到了这儿。”

    苏清河听到这儿更是有些错愕，脑瓜子嗡嗡的。祖父？父亲很少提起祖父的，偶尔提起也只是寥寥数语，而他，一出生便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祖父……

    李哲看着少年困惑的样子，轻轻摆了摆手，说道：“有关此事，你还是闲暇时问问你的父亲，他才是亲历者。”

    言罢，李哲大袖一挥，眼前悬空的地图渐渐消散不见，随后轻声说道：

    “今天便先到这里了，你们先回去吧。”

    于是三人行礼拜别先生。在路上，伊桓脸色复杂，率先告别了两人。之后，苏清河瞥见小胖子还在自顾自地默念着什么，便干脆施展起云虚步，化作一道流云随风远去。欧阳旭愣愣地抬头望见某人远去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以为意地继续在心里描绘着刚刚先生口中的世界，怔怔出神。

    不一会儿，铁匠铺的木门外便出现了一个徘徊的身影。铺子里传来熟悉的“叮——铛——叮——咣”的金铁碰撞声，好像下一刻少年便要迈步而入，又好像他并未准备好与铺子里的男人说些什么。

    就这么踌躇了半晌，最终少年还是放弃了他的想法，转身进了一旁的小屋。

    火炉房里的男人挑了挑眉，好像早就知道那少年在门外，感知到少年离去后也无动于衷，只是继续方才的工序，头也不曾抬一下。

    少年沉默地在门口烧了些开水，倒些许进了桌上杯子，轻轻拿起，来到里屋。狭小的房间里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什么冗余的杂物，瞧起来心旷神怡。

    木床上卧坐着一位衣着朴素的妇女，面带着浅浅的微笑，双手叠放在被褥上，头上戴着一支色泽光滑细腻的翡翠玉钗——这是当年与苏父成亲时，那糙汉子铁匠亲手为她戴上的，可能便是全身上下唯一贵重的物事了……妇人看上去约莫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实际上倒是已经年过不惑。

    可谓是：

    身着粗布灰儿薄衫，盖已为人母，故青春不在。

    头别翡翠燕儿玉钗，虽徐娘半老，仍风韵犹存。

    苏清河望着娘亲笑意浅浅的模样，有些失神，轻声唤道：

    “娘……”

    原来，苏小子的娘亲早已卧病数年，轻易下不得这三尺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