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浴室里渐渐没了声音。
姜语朗穿着拖鞋从浴室走出来时，郑忱坐在床上看着手机。
“你看什么呢？”姜语朗坐在另一张床上看着郑忱。
“福尔摩斯。”郑忱说。
“你还没看完呢？”姜语朗问。
“不是，”郑忱看着手机，“我本来就只想磕个cp，结果我推理错了一个凶手，把我气炸了，所以我现在正在重新找线索。”
“学霸加油。”姜语朗表示佩服并拿起手机上的剧本开始记台词。
“yes！”郑忱喊了一声。
姜语朗抬起头来，看见郑忱正在活动着自己的脖子，满脸兴奋。
“找到凶手了？”姜语朗笑着问。
“是啊。”郑忱兴奋地说。
“恭喜啊。”姜语朗鼓了鼓掌。
“我现在感觉以福尔摩斯为视角的话，估计早就能解开一些迷了，比如说，”郑忱忽然有些不爽，“他到底喜不喜欢艾琳。”
“为什么？”姜语朗听说过这本书的视角是以华生的视角为主的。
“福尔摩斯都叫艾琳‘那位女士’了，华生硬要说是欣赏。”郑忱越说越不爽，“关键是，华生把福尔摩斯说得像是没有感情一样，怎么可能嘛？”
“福尔摩斯在我的想象中确实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推理之神。“姜语朗确实没看过这本书，只好把自己想象中的福尔摩斯描述了一下。
“犯人是需要作案动机的，有些案件没有感情的人即便找齐了线索也推理不出来，说到底哪有没有感情的人呢？“郑忱有些恼火地说。
……或许有吧。
姜语朗想。
比如我爸和我妈。
“你刚刚在看什么呢？”郑忱一只手扶着脖子，把头往姜语朗这边偏了过来。
“台词。”姜语朗晃了晃手机。
“劳模啊，明天就要杀青了吧？”郑忱问。
“是啊，”姜语朗说，“明天就要结工资了，你开心吗？“
“那还是很开心的。”郑忱嘿嘿一笑。
“你没事吧？”姜语朗疑惑地看着郑忱，“这点钱还不够你买两件衣服吧。”
“这毕竟是自己赚的钱啊，”郑忱说，“知足常乐嘛。”
“正能量啊，”姜语朗朝郑忱鼓了鼓掌，“暑假工小郑。”
“你觉得李姐会给我这个临时助理多少钱？”郑忱捂住胸口，假装痛心地说。
“我直接给你一套房吧。”姜语朗无感情地说。
“这就要包养了？”郑忱假装吃惊，“万恶的资本啊！”
“滚啊！“姜语朗绷不住了，笑骂了一句。
戏的最后一幕是男女主和各自的朋友在他们两个以前常走的街上看见了一个和对方长得很像的人，然后分别回头一看。
这种结局好在可以任由观众揣测，在网上有讨论度，能够制造话题。
而且这种戏很好演，你回头看的时候，无论有没有表情都行。
无论是和朋友笑着插科打诨匆匆一瞥，还是默默回头又转过头都可以，观众自会解读。
就像福尔摩斯对艾琳到底有没有感情一样，一千个人，两千只眼睛，总会有不同的观点。
不过姜语朗临时选择了两回头。
分别是在遇见的时候，和快要消失于人群的时候。
相遇的时候，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你，于是我回头看，只能看见一个背影。
而我再次回头的时候，背影已经消失了，无论那个人是不是你，我都已经看不见了。
于是我转过头，朝着前方笑了笑。
导演其实在姜语朗第一次回头的时候就已经站了起来，准备喊“咔”的。
但是姜语朗在女主回头走远的时候，很快又回了一个头，然后又很快地转过来笑了笑。
这种临场发挥很考验演员的功底和对剧本的解读，更何况后面是临时改过的。
导演有些失神，等他回过神，只见所有人都朝着他看。
一副饿了几天就等着吃杀青饭的样子。
难道自己真不适合这无情的剧组？
“感谢小姜的表演，”编剧七七举起了手中的杯子，“我感觉这剧能火。”
“您客气了，”姜语朗举起了杯子回敬了七七，“火是一定能火的，毕竟是您写的剧。”
“我那套早就过时了，还是我侄子给我的灵感，他失恋了。“七七笑着说。
“您侄子？”姜语朗疑惑地看着七七。
“导演啊？”郑忱在一旁问。
导演没有说话，默默地噎了几口菜。
姜语朗和郑忱看着导演，用意念拍了拍他的肩。
吃完杀青饭后，姜语朗和郑忱就回到了公司。
“李——姐——”姜语朗开始卖萌，“我能休息一阵子吗？”
“少来这套啊，你看看别人哪有休息的时候啊？”李姐没好气地说，“要不是你爸是这家公司的投资人之一，我早就把你给开除了。”
“那不也还没开除吗？”姜语朗丝毫不惧，笑嘻嘻地说。
“……我真拿你没办法，”李姐失笑道，“行，你先休息着，但是有什么事叫你，你要随叫随到。“
“好的，谢谢李姐。”姜语朗笑着说。
“小郑辛苦了，工资我转你。”李姐拿出手机看着郑忱。
“谢谢李姐。”郑忱一脸严肃地拿出手机点开收款码。
“可以了，笑吧。”姜语朗看着郑忱。
“我不，我要等到车里再笑。”郑忱一脸严肃地看着电梯的屏幕。
“憋死你得了。”姜语朗无奈地看着电梯门。
电梯门一打开，郑忱就冲到车旁边，一脸绷不住地看着姜语朗。
“你走快点，我要嘲笑你。“郑忱朝着姜语朗喊道，声音里已经有了笑意。
“你能行吗？”姜语朗走到副驾驶车门旁边，“我要是走慢点你是不是得憋死。”
“快上车。”郑忱迫不及待地打开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要不我开吧，你这状态怎么开车啊？”姜语朗打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郑大傻子已经听不见了。
“别笑了，”姜语朗看着笑瘫在座位上的郑大傻子，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感觉你快得哮喘了。”
“不行，”郑忱已经笑到无力了还在笑，“我都得哮喘了我还能笑，可想而知这件事情有多好笑。”
“你还回家吗，郑少？”姜语朗自己其实也挺想笑的。
“等会吧，”郑忱咳了半天，“那你呢？你还回家吗？”
啊……
郑忱已经可以确认姜语朗的心理状态根源是他的家庭了。
每一次他和姜语朗提到家庭，姜语朗就是这样，侧过头，一言不发，一副抗拒的姿态。
他一开始猜想或许是因为姜语朗从小去拍戏，和父母疏于沟通，在外界尽管有李姐他们照应着，但还是不能像个小孩那样任性，所以姜语朗才不能哭。
但现在看来或许不只是这样，姜语朗对他的家庭已经不单是疏离了，他甚至有逃离家庭的计划了。
而这种逃离甚至带上了自己，他甚至不让自己去他家。
许久的沉默之后，郑忱叹了口气。
“你要不想回家的话，就去我家好了。”郑忱说。
姜语朗幼稚的要求背后，是拼了命的小心翼翼。
郑忱自觉如果这份小心翼翼连自己现在都不能触碰，那么姜语朗一定不想让任何人触碰。
等姜语朗搬出来之后，或许情况会好一点吧。
那就再等等吧。
“我不去。”姜语朗把头偏了回来。
“嗯？”郑忱表示疑惑。
“你妈都说让你追我了，我去你家就是羊入虎口啊。”姜语朗抱紧了自己的膝盖，一脸害怕地说。
“你的脸呢？”郑忱震惊了。
“不要了。“姜语朗笑着说。
“……走吧，去见你公公婆婆，记得嘴甜一点。”郑忱踩下油门。
“嘿！”姜语朗见郑忱把车开出了停车场，笑着说，“你就不怕江止戈吃醋吗？”
“你烦不烦啊？”郑忱有些气恼地说。
“对不起啊，我不该一直拿他开涮的。”姜语朗看出郑忱是真的生气了，立马道了个歉。
郑忱没说话，目视前方，一脸严肃地开着车。
“对不起嘛，郑忱哥哥，原谅我嘛。“姜语朗开始撒娇卖萌。
“我真应该把你这个样子给录下来。”郑忱实在没绷住，笑了笑。
“要不我哪天单独给你表演一个？”姜语朗见郑忱笑了，便也没再纠缠。
“以后别拿他开涮了，”郑忱说，“我就是意淫一下。“
“我知道啊，本来也不太可能，”姜语朗说，“我们现在只能确定他是单身，都不能确定他的性取向。”
其实郑忱知道姜语朗之所以开这种玩笑，就是因为姜语朗知道这件事情不太可能。
掰弯一个直男，这种事情在圈内一般都是天方夜谭。
即便真的掰弯了一个直男，直男大概率也会迫于各种压力分手，和女孩子结婚。
而圈内真正想要认真在一起的太少了，大部分人都只是玩玩而已。
在圈内找一个男朋友的难度不亚于掰弯一个直男，而能够走到最后更是难上加难。
或许即便是同类，也会有不同之处吧。
郑忱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了姜语朗这样一个同类。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敢把自己的性取向公之于众，是一件非常勇敢的事情。
某种角度上来说，这相当于是把自己的后路断了。
虽然这条后路，他们谁都不想要。
本来就对女孩子没有感觉，留着这条后路是为了参禅吗？
“不过，你要是觉得烦我就不开玩笑了，”姜语朗认真地说，“你以后也不要拿汪鲸落开涮。”
“……我都没说到他呢你就提他，我吃醋了啊。”郑忱坏笑着说。
“嘿！”姜语朗笑着用手拍了他一下，“我刚让你不要拿他开涮的。”
“那我总得报复回来吧。”郑忱也笑了。
“那现在你报复完了，气消了吗？”姜语朗问。
“再叫一句郑忱哥哥听听。”郑忱说。
“不要得寸进尺啊。”姜语朗啧了一声。
“那你现在去哪？”郑忱问。
“……先回家吧。”姜语朗沉默了一阵，小声说。
“真不去我家？”郑忱小心翼翼地说。
“不用了，太麻烦你爸你妈了。”姜语朗挠了挠头。
“行吧。”郑忱叹了口气。
“你升学宴是什么时候？”姜语朗突然问。
“我爸妈说还没算好日子呢，”郑忱有些无奈，“你懂的，老一辈要看黄历。“
“哦，”姜语朗点点头，又问道，“那烧烤派对呢？”
“等升学宴办完之后吧，”郑忱思考了一下，“材料，烧烤架什么的都没买，地点也得找。”
“嗯，”姜语朗说，“那你这几天抽一天时间陪我去看房子吧。”
“行。“郑忱答应了。
“再见啊。”郑忱从车里探出了头。
“再见。”姜语朗回过头看着郑忱。
郑忱看了看姜语朗的新家，一栋罗马风格的别墅，看上去挺正常，他有些想不通姜语朗为什么不让自己去他家。
这房子到底是闹鬼还是吃人？
郑忱看着走进别墅的姜语朗，姜语朗站在门口，回过头朝着他摆了摆手。
他也朝着姜语朗摆了摆手，一踩油门，走了。
白。
姜语朗看着郑忱的车消失在了眼前，便转过了身，反手关上了门。
白色的墙，白色的地，白色的柱子，白色的楼梯，白色的沙发……
姜语朗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上了色的素描人物误入了一副没上色的室内素描画。
色彩在这里似乎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显得格格不入。
爸妈说，在这种环境下，人能迅速平静下来。
姜语朗对此表示认可，他的确能平静下来，笑声、哭声、任何一点声音都能破坏这份平静。
他默默上楼走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门，在卫生间里洗漱一番，然后拖出了床底的收纳箱，翻找了一番之后拿出了一只鲨鱼毛绒玩具。
今天就你陪我睡觉吧，小鲨鱼。
他抱着小鲨鱼，躺在了床上，翻了个身，闭上了眼。
“姜少，您和郑少慢慢看啊。”销售搓着手，一脸殷勤地说。
“叔叔，您不用管我们，我们也就看看。”姜语朗端着一杯咖啡，看着眼前的房屋模型。
“好的好的。”销售没走远，在一旁看着他们。
“姜少，这也是你们家的项目吗？”郑忱也端着一杯咖啡，低声问道。
“应该是。”姜语朗低声说。
“这已经是第四家了，”郑忱惊讶地挑了挑眉，“你们家的产业那么大的吗？”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姜语朗有些无奈，“你从第二家就开始问了。”
“我就是有些惊讶。”郑忱喝了一口咖啡。
“你有什么好惊讶的？”姜语朗喝了一口咖啡，“这附近的餐馆可都是你们家提供的肉啊。”
“原来我们家这么牛啊。“郑忱假装吃惊。
“您要脸吗？”姜语朗无语，“你自己说的啊。”
“所以你嫁给我不愁肉吃。”郑忱选择不要脸。
“……那我现在是在买婚房吗？”姜语朗跟着不要脸。
“嘿！”郑忱笑了起来。
“怎么了？”销售走了过来。
“没什么。”姜语朗拍了拍郑忱。
“不好意思啊，叔叔。”郑·觉得现在自己是个大傻子·忱挠了挠头。
“你觉得是精装修比较好，还是毛坯房比较好？“见销售走过去之后，姜语朗问郑忱。
“如果你急着搬进去的话，精装修比较好。“郑忱思考了一会。
“那就精装修吧，”姜语朗朝着销售招了招手，“叔叔，您能推荐一下精装修的房吗？”
“好的好的，”销售拿着一台平板电脑走了过来，站在他们旁边点了点，“姜少您看这款……”
“办房产证需要的资料也太多了吧！”郑忱坐在副驾驶座看着手机，喊了一声。
“淡定，”姜语朗开着车，“车都要落户呢，更何况是房呢？“
“那我这几天不得被烦死，”郑忱叹了口气，“顾歌送车你送房的。”
“你什么毛病？不要我可以把钱捐出去。”姜语朗瞥了一眼郑忱。
“我要，姜语朗哥哥。”郑忱开始卖萌。
“不要脸。”姜语朗笑了起来。
“就不要了，你能怎么样？”郑忱也笑了。
“话说回来，顾歌呢？”姜语朗问，“我今天本来想请他一起参谋一下的，给他发消息他说有事。”
“他请汪鲸落吃饭去了。“郑忱看着手机。
“你怎么知道？”姜语朗问。
“江采莲朋友圈刚发了。”郑忱看着江采莲的九连拍，包含一脸无奈的顾歌和一脸尴尬的汪鲸落。
“可怜的孩子，”姜语朗瞟了一眼之后感叹了一句，“吃顿饭还要吃狗粮。”
“小汪长得还可以啊，有鼻子有眼的。”郑忱说。
“哦。”姜语朗应了一句。
“某人被噎住了吧？”姜语朗笑着说。
“……操。”郑·被噎住的某人·忱骂了一句。
“说好的不拿汪鲸落开涮呢？”姜语朗笑着问。
“……我错了，语朗哥哥。“郑忱憋了半天，最后决定放下尊严，专心卖萌。
“滚啊。”姜语朗笑骂了一句。
“……”郑忱看向窗外，没有理他。
“所以你那天为什么那么生气啊？”姜语朗收了收笑容，半开玩笑地说，“一般来说只有你喜欢江……”
郑忱没有说话。
姜语朗猛地抽了口气，把话给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