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对不起。
顾歌由于刚刚哭过，还吃了几朵纸花，他的嗓子变得特别沙哑。
显得这句对不起更加委屈了。
但是对不起什么呢？
对不起今天在自家爷爷的葬礼上失态吗？
“没事啊。“郑忱缓慢地摩挲着顾歌的背，安抚道，”葬礼本来就已经结束了。“
“是啊。“姜语朗也安抚道，”葬礼结束了之后就和我们无关了，他们还有父母在呢，你不会指望我和他们去谈生意吧？“
“倒是帮你脱离苦海了是吧？“顾歌嘿嘿笑了一下。
“好点了吗？“江采莲递过来一杯已经把吸管戳进去的柠檬茶，看着顾歌。
“好多了。“顾歌接过柠檬茶，吸了一口。”这是谁买的？“
“我啊。“江采莲指了指自己。
“真好喝。“顾歌说。
姜语朗和郑忱顿时把顾歌推开，一脸嫌弃地看着顾歌。
“怎么了？“顾歌笑了起来。
“你的脸呢？“郑忱一脸嫌弃。
“狗粮撒的愉快吗？“姜语朗也一脸嫌弃。”这里有四位单身狗呢。“
谁不是单身狗就叫一声。
没有人叫。
江采莲没说话，把顾歌的手拽了过来，一脸无所谓地喝了一口顾歌手里的柠檬茶。
“我操！”姜语朗和郑忱骂了一句。
“你能不能注意一点影响？“江止戈一脸无奈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在美国你俩已经可以领证了。“
“你说什么呢？“江采莲一声暴喝。
“我说，你已经要嫁人了。“江止戈一句不让。
“我哪天要是看你秀恩爱我一定怼死你！“江采莲气冲冲地说。
“无所谓。“江止戈耸了耸肩。
坦白说，汪鲸落没想着融入这个集体。
这些富家少爷小姐看上去怎么都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这样在街边吵吵闹闹完全不把他当外人，而且姜语朗很自然地说了四位单身狗。
自己这就算融入了？
“那啥，”汪鲸落轻轻咳了一声，“对面是殡仪馆。“
一帮人都转头看着他。
不是“这里居然还有个人”，而是“这里居然还有个聪明人”。
汪鲸落有那么一些感动。
尽管他们有可能是出于涵养，但是还是有些感动。
融入一个集体，大概本就不是一件困难事吧。
“葬礼结束了，是吧？”江采莲不好意思地啧了一声。
“嗯。”郑忱说，“接下来就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哦。”江止戈说，“那咱接下来怎么说？”
“一起吃点东西吧，”郑忱说，“我妈让我请客。”
“坑一点郑少的钱。”姜语朗说。
“let’sgo！”顾歌说。
一帮人就这么走了，汪鲸落站在原地没有动。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是不要跟着去吧。
然后他就看见姜语朗余光中似乎是瞟到他没有动，回过头来，看着他。
“别在那里杵着了，快跟上来。”姜语朗冲着他喊了一句。
剩下四个人一齐回过了头，看着他。
自己大概是多想了吧。
他快步跟了上去。
“你在后面干嘛？”姜语朗看着已经跟上来的汪鲸落，疑惑地问道。
“我跟着去……不太好吧？”汪鲸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有什么不好的？”姜语朗有些疑惑。
十分真诚，一点都没有排斥的意味。
“别想那么多。“郑忱拍了拍汪鲸落的肩，”多个朋友多条路。“
“就是，”江止戈说，“不要提前替我们嫌弃你自己，我们不背这个锅。”
“你如果要是实在别扭，就当是我感谢你。”顾歌说。
“用我的钱啊？”郑忱啧了一声。
一帮人都笑了。
汪鲸落也跟着笑了。
“所以……我们吃什么？”郑忱边走边问。
“烧烤摊吧。”顾歌说。
“顾少，你一个人就算了，还带着你女朋友，就吃烧烤摊？”姜语朗有些无语。
“没事。”江采莲笑了笑。
“嗯，没事，”江止戈阴阳怪气，“反正是老夫老妻了。”
“江富贵！”江采莲简直要炸。
“你欠不欠啊？”汪鲸落对江止戈说。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汪鲸落。
啧。
即便人家再怎么把你当自己人，你也得有个度吧。
这嘴，还真是不能要。
“哎，对喽！”江采莲一脸惊喜地看着汪鲸落。“我就缺你这么一个站在我这边的小伙伴。”
“那我呢？”顾歌一副可怜样地看着江采莲。
“你帮过我吗？”江采莲回头看着顾歌。
“顾少被抛弃咯！”姜语朗看热闹不嫌事大。
“完了，我现在开始嫌弃小汪了。”江止戈说。
“对不起啊。”汪鲸落连忙对江止戈说。
“没事，”江止戈笑了笑，“我开玩笑呢。”
“吃什么？！”郑忱无奈地喊。
最后还是去了烧烤摊。
当他们找桌子坐下的时候，四周的客人分分侧目，看着江采莲和江止戈。
带着一种不怎么友好的打探。
不过江采莲和江止戈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目光。
“咱要不还是换一个地方吧。“姜语朗看了看四周的人说，”我这次拍戏和剧组去过一家烤肉店，还挺好吃的。“
“没事。”江止戈和江采莲笑了笑。
“主要是这种地方，喝多了会有人闹事。”郑忱看着他俩，低声说，“万一闹事的话，你俩有可能……会受波及。”
“走吧。”顾歌站了起来。
他们离开了烧烤摊。
路上碰见了几个醉汉。
看上去四五十岁左右的年纪。
他们一行人从这些醉汉旁边经过的时候，一个大叔嘟囔了一句：“洋人也能来这儿吃烧烤啊？”
顾歌十分后悔提议来烧烤摊吃烧烤。
洋人怎么了？
洋人怎么就不能来这儿吃烧烤了？
你他妈都能喝啤酒，洋人怎么就不能来吃烧烤了？
啤酒还是你们口中的洋人发明的呢！
“冷静。”郑忱在顾歌旁边低声说。
“对啊。”姜语朗也低声说。“你动手了他们一定会受波及。”
“我今天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他们那么一说，心情好都不那么好，更何况心情不怎么好呢？“顾歌抱着胳膊，一脸不爽。
“没事。“汪鲸落低声说。”这些人也就嘴上厉害，实际上动起手来甚至比不上我爷爷。“
“汪老那么厉害的吗？“顾歌想起了汪老那张和蔼的脸，有些吃惊。
“我们那个小区治安不太好，有一次有小偷爬到了我们家阳台上，被我爷爷拿拖鞋一顿猛抽。“汪鲸落说，”最后警察来的时候，小偷都怕了，跟着警察慌慌张张就走了。“
唉。
郑忱和姜语朗对视了一眼，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叹息。
朋友，我们很感谢你成功转移了顾歌的注意力。
但是啊，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要提爷爷啊。
你还记得今天葬礼上发生了什么吗？
好在顾歌没有往这方面想啊。
“哎！”汪鲸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了一声。
nooooo！
他没反应过来！
你别一句不好意思让他反应过来了！
“不好意思啊。”汪鲸落还是不出所料地说了这句话，“不该提爷爷的。”
还画了个重点。
姜语朗看向郑忱。
现在怎么办？
郑忱看向姜语朗。
我也不知道。
“啊……”顾歌愣了愣，“没事。”
语气还是有点低沉。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没有做错什么，”汪鲸落对着顾歌说，“你爷爷肯定很招小孩儿喜欢，今天你这么哭，也算是替那些不能大声哭的人发泄了吧。”
“是吗？”顾歌有些释然的笑了笑。
“我其实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要憋着，死亡就是永远的失去，大哭一场，让悲伤刻在你的脑子里，关于那个人的记忆才能鲜活啊。”汪鲸落说。
“嗯。”顾歌点了点头，神情放松了许多。
替不能大声哭的人发泄。
姜语朗看着汪鲸落，有些失语。
不能大声哭的人，包括自己吗？
也许是包括自己的吧。
谢谢你，汪鲸落。
也谢谢你，顾歌。
……不包括吃纸花。
他们到了烤肉店，为了避免有人酒后闹事，特意要了个包厢。
“不好意思啊。”江采莲拉开了椅子坐下了，“和我们吃饭就是有点麻烦。”
“没事。”姜语朗一脸无所谓，“又不是给不起钱。”
“这顿饭也不是你给。”郑忱指了指姜语朗。
“那不是你妈让你给的吗？”姜语朗看着郑忱。
“……闭嘴。”郑忱看着这位妈妈眼中的好儿夫，叹了口气。
“主要是麻烦也不是我们想造成的，”顾歌说，“是那些爱国主义过剩导致的碍国主义者造成的。”
“是啊，”汪鲸落说，“要真让他们上战场，他们一定不愿意。”
“还是没有战场最好。”江止戈说。
“我们的心愿是世界和平。”姜语朗举了举手里的玻璃杯。
“喝点什么？”郑忱看着手机里的菜单。
“酒？”姜语朗提议。
“咱还得开车。”郑忱提醒道。
“柠檬水？”汪鲸落提议。
“吃烤肉喝柠檬水？没意思。”姜语朗说，“不过你想喝也可以给你单独点。”
“不用。”汪鲸落有些感动。
这些人既没有把自己当外人，又把自己当成新来的伙伴处处照顾着。
“可乐吧？”江止戈提议。
“好，百事？“郑忱见大家都没有异议，就开始问大家可乐品牌了。
“嗯。“一帮人点头。
“有糖无糖？”郑忱摆了摆手，“算了你们自己点吧，我这里能看得见。”
“哦。”一帮人都拿出手机扫码。
“咱互相加个微信好友吧？”姜语朗说。
“行。”江止戈点开了微信二维码，把手机往桌子中间摆了摆。
一帮人顿时开始互相加好友，改备注，之前已经是好友的就不用再加。
……情侣也不用。
汪鲸落之前谁都没有加。
所以他看着手机上新增加的五个头像有些感慨。
自己是真的融入了这个小集体。
“我就说顾歌为什么突然换头像了。”郑忱加完微信之后啧了一声。
“臭不要脸的。”姜语朗看了看手机也啧了一声。
“那天采莲给我发的。”顾歌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是什么意思啊？”
汪鲸落看着手机，有些迷茫。
这五个头像里面有哪两个像情侣头像了？
姜语朗的头像是杰昆的小丑侧脸照。
郑忱的头像是《沉默的羔羊》的海报。
江止戈的头像是《安娜贝尔》的剧照。
江采莲的头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照片。
顾歌的头像是一个有点眼熟的古人的自画像。
哪两个是情侣头像？
从色调来看的话，郑忱和江止戈的头像更像是情侣头像。
“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皆爱牡丹，予独爱莲之……”郑忱突然朗诵起了《爱莲说》。
作者：周敦颐。
……高级。
“我要和爸妈说你恨嫁。“江止戈对江采莲说。
“江富贵你给我出去！“江采莲简直要被江止戈气死，她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大手一挥往包厢门一指。
“出去就说。“江止戈作势假装要站起来。
“你们兄妹的矛盾是你单方面制造出来的吗？“汪鲸落实在好奇，问江止戈。
“不愧是派大星，关键时候就是聪明。“江采莲对着汪鲸落比了个大拇指。
汪鲸落的头像是派大星。
“你不会是喜欢江美丽吧？“江止戈突然问汪鲸落。
我不是！
我没有！
你不要瞎说！
“我说怎么一直在帮她说话呢？”江止戈一脸坏笑地看着一脸窘迫的汪鲸落。
“谷歌的帽子，派大星的裤衩子。”姜语朗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了起来。
“谷歌，你不去管管？”郑忱笑着对顾歌说。
“小汪啊，”顾歌不太认真的吃了个醋，对着汪鲸落假装生了个气。“你死心吧，这位美丽的小姐现在是我的了。”
“我吐了。”姜语朗一脸嫌弃地看着顾歌。
“我也是。”郑忱也一脸嫌弃地看着顾歌。
“滚蛋。”顾歌满不在乎地看着他俩。
“我给你俩发红包庆祝一下吧。”江止戈看着江采莲和顾歌。
“可以。”顾歌笑着说。
“快发。”江采莲一脸坏笑地指了指江止戈。
“嘿！”江止戈笑着说，“见钱眼开的玩意儿。“
没有人觉得被冒犯。
所有人都很开心。
汪鲸落笑了笑。
这种随便的氛围，真好。
至于今天顾歌为什么那样，好像也不太需要纠结了。
反正现在，起码是现在，大家都很开心。
“麻烦让一让。“服务员进门，把烤肉给端了上来，然后走了出去。
“好香啊！“江采莲往前凑了凑，闻了闻，惊喜地说。
“那当然。“姜语朗指了指郑忱，”这肉可都是郑忱家的。“
“是吗？“汪鲸落看着郑忱。
“那当然。“姜语朗说。”要不怎么可能让我惦记那么久呢？“
“看上去真的很好吃。“汪鲸落看了看烤肉。
说实话，他其实不觉得肉与肉之间有区别。
不过这帮人连可乐牌子都得挑一下，他们应该真的能吃出区别。
啧。
果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过……好吃！
真的很好吃！
“我接个电话。”姜语朗站了起来，走到了包厢门口，反手关上了门。
一套行云流水，没有人会担心他。
“喂。”姜语朗接通了电话。
“吃饭了吗？”爸爸问。
“正在吃。”姜语朗说。
“和顾家那个小孩？”爸爸又问。
“嗯。”姜语朗也没问他怎么知道的，反正姜董那边自会有人和他说。
姜语朗感觉自己都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今天吓着人了吧？“爸爸冷冷一笑。
呵，果然。
“那孩子成不了大器。“爸爸给顾歌下结论。
“这话你也就敢和我说。“姜语朗冷冷地说。”你敢和他爸说吗？“
“我和你说，是为了让你不跟他一样那么软弱无能。“爸爸滴水不漏，毫无波澜的回道。
“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挂了。”姜语朗说。
一阵忙音。
真快。
呵，说起来这两口子真是绝配。
一样的成功，一样的冷漠。
一样的嫌孩子吵。
要不是家里有钱能请保姆，他们估计能把我卖了，或者根本就不会让我出生。
不过我还是出生了，而且家里很有钱。
我想干什么都可以。
只要保持安静。
只要像个成功人士那样。
只要冷漠就好。
我偏不。
但是不能哭，哭了也没有人哄。
他们会被吓跑的。
不能哭。
姜语朗揉了揉脸，使用了表情管理大法。
“聊什么呢？”他转身打开了门，一脸春风拂面地坐下了。
“聊我升学宴呢。”郑忱说。
“不是还没办吗？”姜语朗问。
“我高考完之后就跟着你跑剧组，当然没时间咯。”郑忱说。
“哦。”姜语朗点点头。
“我是想我爸妈他们那边要给我办一个，我自己也搞一个小派对庆祝一下。”郑忱说。
“毕竟是个211，得庆祝一下的。“顾歌说。
“嗯。“姜语朗说。“所以有什么结果吗？“
“烧烤派对啊。”郑忱说。
“你烤我们吃啊？”江止戈看着郑忱。
“瞧不起谁呢？”郑忱啧了一声，随后又想了一下，“我好像确实不太会。“
“那你觉得谁会烤？“姜语朗怼郑忱。
“……我应该会。“汪鲸落举了举手。
“那到时候就交给你了！“姜语朗朝着汪鲸落比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