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使团朝贡
南朝出师大捷,东夷使臣桑其格携表文朝贡来访南朝,为表诚意,东夷主君命公主云乐代君出使。东夷使团跋涉万里,于孝帝二十八年四月,抵达南都。萧南卿代天子携百官群臣,于南都皇城门迎接。
东夷地处东南边陲,领土广袤,兵力强盛,尤善骑术。东夷北疆长冬无夏,春秋较短;南疆长夏无冬,一雨成秋,是以东夷国历来便有‘一山分四季,十城不同天’的奇象妙景。
东夷国水土养人,云乐公主格外有名,她媚骨天成,对男子颇有手段,深得东夷主君欢心,是整个东夷出名的蛇蝎美人。南朝臣子嘴上不说,实则暗地里个个翘首以盼,都想亲眼瞧瞧东夷这位神秘又勾人的公主。
自从上次班师回朝,与萧晏在皇室宗祠不欢而散,萧南卿再未见过自家阿爹。孝帝得知后,在崇文殿忧虑地茶饭不思,连带着十几日都未曾宣召嫔妃侍寝。是以,整个南朝后宫每日清早便去皇后宫里扰她清梦,一哭一诉,就是半日。
孝帝的皇后陈氏出自武侯世家,陈侯满门忠烈,军功赫赫,陈皇后自己也是个陪着孝帝马上打天下的性情中人,生平最不喜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这倒好,兄弟吵架,父子不和,萧家人城门失火,殃及了她一宫池鱼,陈皇后气得胃疼,故也对外称病,撂了六宫挑子,回了侯府躲清净。
萧南卿这厢自是不知,即便知晓也只会当作没看见。眼下,远道而来的东夷使臣才是重中之重。
前段时日,孝帝在崇文殿宣重臣议政,说此次东征,靖亲王世子功居至伟,当得嘉奖,提出要晋升萧南卿的官位。吏部、兵部几位大臣纷纷摇头,道是亲王世子身份尊贵,将来子承父位,已然位极人臣,升无可升。且世子年少,只一件功绩,尚不符合官员晋升的规矩,希望孝帝三思。礼部、户部大臣互相示意,又提出这次接待东夷使团,可以让世子殿下主持,若言行得当,再做嘉奖,未为不可。
孝帝看着底下这群一把年纪的老狐狸,心知肚明,便不再提晋升之事,而是直接颁布了诏令,令靖亲王世子代天子接待东夷。萧南卿自是奉命领旨,不过,如何接待看自己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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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夷使团终于抵达,使臣桑其格向萧南卿呈上岁贡表单,又行东夷君臣大礼,身后一辆精美绝伦的花车上,款款下来一位身着紫色宫服,戴着镶金缀珠薄纱的女子。她露出一双微翘细长的桃花眼,笑如弯月,眼含怯雨羞云的情意;一双纤纤玉手端在身前,如描似削的身形,一举一动,步步生莲,举措娇媚。
行至萧南卿身前十米处,停住脚步,行着南朝的后宫之礼,声音婉转如莺啼,脉脉含情,道:“云乐见过世子殿下。”萧南卿颌首还礼,示意公主不必拘束,全程没有多看一眼。云乐眼中闪过一丝难堪,好看的柳叶眉微蹙,又立刻恢复刚刚的神情。
云乐公主又说:“世子殿下一战扬名,云乐思慕已久,今日得见殿下风姿,云乐也算如愿了。”
萧南卿眼中满是疏离,开口说道:“云乐公主过誉。公主天潢贵胄,不辞辛劳研习本朝礼仪,如若愿意,可安排宫中教习嬷嬷亲自教导;另外,东夷山高水远,萧某竟让公主如愿了,实属难能可贵。”
云乐公主不是傻子,萧南卿话音刚落,脸色就由白变青。于萧南卿而言,萧晏身上无任何优点,唯有这张嘴,萧家人从未吃过亏。嘴上得理不饶人的功夫,萧南卿从萧晏那里继承了个十成十,不带脏字的骂起人来分外有水准。
在场的南朝大臣无一不是官场人精,年纪大的心里骂着萧南卿,竖子小儿,黄口无言,不分场合,果真与靖亲王一般,上不得台面;年青的臣子则是躲在人群里,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心里直接呐喊,世子威武!成王败寇,赢了说话理直气壮些怎么了,不服你还手啊。
场面一度尴尬,众人心思各异,当下面面相觑。
萧南卿脸皮厚,自是不怕冷场,不过也不愿站在这里吹冷风,被人当猴看,随即开口说道:“长途跋涉,各位辛苦,长乐宫中已备下接风宴席,请诸位移步。”
桑其格见云乐还想开口,抢先一步,回答:“多谢世子殿下盛意款待,有劳殿下。”
云乐公主心中闷闷不乐,面上却只能不露痕迹,跟着萧南卿前往长乐宫赴宴。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接风宴隔日的南都城,靖亲王世子当众给东夷公主下脸子的壮举就传得绘声绘色。
偷懒了许多时日的陈皇后本想起驾回宫,闻言又十分淡定地放下手中的入宫手令,麻溜地坐回榻上继续听戏。
言官弹劾的折子如雪花般飞向崇文殿,已然批折子批到快要呕血三升的孝帝,脑袋又大了三圈,心里直骂爹,我上辈子掘谁家祖坟了是不是,这父子俩,能不能让我安稳地活到五十岁。
靖亲王府邸,萧南卿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左右互搏。身旁的随一担忧得看向自家世子殿下,开口询问:“主子,你不怕把这事儿搞砸了,陛下生气不给你升官了?”
萧南卿执着棋子,微顿,随意地连着落下三子。
“萧家家风严谨。”孝帝护短得很。
“南朝靖亲王还在。”我爹那么混球,我算什么。
“而我是亲王世子。”升不升官,老子根本不在乎。
萧南卿这厢并未如何,外面的流言蜚语于他而言,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者连谈资都称不上,萧南卿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可是,东夷使团,云乐公主那边确是炸翻了天。
云乐公主对于萧南卿下了自己脸面,一直耿耿于怀,想着其中是否有些误会,原本计划等朝贡国事结束,再去找萧南卿说清楚。没成想,这南朝当官的嘴皮子,个个如后院妇人般碎屑,现在自己带着使团出门,也被南都百姓指指点点,云乐公主长这么大,头一次有种搬石头砸脚的感觉。
东夷使臣桑其格回来后,垮着脸劝慰自家矜贵的主子:“殿下,臣认为此事不宜出头,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主君吩咐了,岁贡事小,缔结两国姻缘才是大事。”
桑其格原先认为,凭借云乐公主的貌美和手段,没有拿不下的男子,此行联姻之事不会有任何差池。岂料,刚见正主第一面,云乐就被下了脸子。
桑其格这几日得孝帝召见,也旁敲侧击地提过几次,可孝帝精得比肩千年的狐狸,圆滑得很,每每都不动声色地东拉西扯。
一次两次,桑其格没在意,次数多了,桑其格便读出了南朝天子的言外之意,这钱啊国土啊粮食啊,老子都是要的;这人就算了,老子儿子金贵得很,犯不着做赔本买卖,不服气就还手嘛,反正你也打不过。
是以,眼下他也十分头疼,一心想让云乐公主不要做傻事,消停地把亲事定了,自己也好早日启程回东夷复命。
“本宫咽不下这口气。”云乐公主攥紧锦帕,眼神里满是恶毒阴暗的情绪。
桑其格微微叹气,说道:“他是靖亲王世子,当朝天子的亲侄子,天潢贵胄里的天潢贵胄,公主殿下,三思。”
云乐公主思索了一番,说道:“你去吧伊纳找来,软得不行,本宫就来硬的;明着不行,本宫就来阴的。”
桑其格大惊,忙问:“殿下,您找那个毒女作甚?靖亲王世子不成,还有皇子们,您别胡闹了。”
云乐公主指尖绕着自己的一绺长发,万般嫌弃地回答:“孝帝那些蠢货儿子们,本宫一个都瞧不上。萧南卿当众羞辱本宫,落得也是东夷的脸面,本宫偏偏就要让他心甘情愿地娶了我。”
入夜,东夷使团府邸灯火明灭,只留下盏盏昏暗的灯笼在冷风中晃动。云乐公主点着一支红蜡,坐在梳妆桌前,静静欣赏铜镜中的自己。如玉雕般的纤长手指一下一下地抚过眉毛,眼睛,鼻尖,最后落到噙着笑容的红唇边,嘴角扬起,格外妖艳美貌。
身后,从头至尾一身黑纱黑袍的女子站立着,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云乐的背影,眼底满是嘲讽。
半晌,云乐回头,对着黑袍女子开口说道:“本宫说得事情,你听明白了吗?”
黑袍女子点头,不说话。随即从宽大的黑色袖袍内递上一个琉璃瓶,瓶身半透,里面有两条色彩斑斓的虫子,不停地蠕动着,令人十分不悦。
云乐公主并不害怕,伸手接过药瓶,嘴角的笑容在摇曳的烛光映衬下,格外阴狠。
云乐公主接着开口问道:“这便是南疆情蛊?”
黑袍女子再次点头,没有出声。
云乐公主心满意足地收起瓶子,对着伊纳笑靥如花,说道:“等事成,本宫便放你自由,顺便解了那人的子母蛊。”
对方这次没有沉默,开口说道:“望公主莫要食言。”
云乐公主起身,款款走至黑袍女子身侧,在她耳边笑着说:“本宫绝不食言。”
“虞芷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