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花楼会师(明心意)
姜黎吐血后,人事不省地睡了七日,姜知意在病榻前整整守了七日。那日树林分别,萧日安一骑绝尘,不知去了何处,楼里连带着平时做主的墨问都不见踪影。花楼众人乱作一团,轮番上阵劝说姜知意。岂料姜知意倔脾气上来,十个随一都拉不动。
这七日里,姜知意每天茶饭不思,衣不解带,没日没夜地翻着医书史册,肉眼可见得消瘦了三圈,本就巴掌大的小脸如今愈发萎靡憔悴。柳双双每日都过来不辞辛劳地劝说三回,姜知意始终摇头不愿离开半步。
“知意姑娘,你去睡一会儿吧,或者让小厨房给你做些吃的,你这样,身体受不住的。”柳双双今日破例来得第四趟,坐在一边,苦口婆心地劝慰道。“我受得住。”姜知意纹丝不动,倔强地回答。柳双双败阵,无可奈何地走出房门。
门外等着的随一心焦得很,见双双一脸挫败,不免也跟着叹了口气,心下想道,主子啊,再不回来,真得就不用回来了。也不知是随一的怨念太强还是嘴开了光,萧日安这日午后神情严峻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要不是柳双双拦着,随一怕是要立刻上前抱着萧日安痛哭一场。
萧日安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下前往姜黎的房间,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姜知意那张憔悴至极的脸,萧日安心下有种自己不理解的不悦,站到姜知意身侧,冷声问道:“打算饿死自己给你师父陪葬?”
不等姜知意回答,萧日安二话不说,直接拦腰扛起姜知意,朝着门外走去。姜知意反应过来推搡着萧日安,尖叫着反抗:“萧日安,你放开我,我不走!我要留下照顾我师父!”萧日安并不理会,直接把人扛到了花楼最高层。这里是萧日安的房间。
萧日安把人轻抛至床上,姜知意摔到在锦被中挣扎着起身,萧日安并不给她机会,随即伸出手轻点三下,姜知意瞬间无法动弹,想要说话却发现也无法出声。这人竟然同时点了自己的哑穴,姜知意心下有些生气,无奈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萧日安。萧日安眉间带着薄怒,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语气并不友善:“姜知意,给我听着,等你睡醒了,吃饱了,再跟我说其他的事。”说着,便拔下姜知意一直簪于发髻间的银色素簪,簪子里的迷药是萧日安给的,没成想用到了自己身上,姜知意失去意识前,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句萧日安你这个丧良心的王八蛋,继而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花楼的七层,众人如临大敌般聚集在萧日安的书房内,十分默契地都没开口闲谈,连平时最缺筋少弦的随二此刻都是不苟言笑,一脸严肃的样子。随一坐立不安,走了一圈又一圈,衣服上繁复的纹绣图案来回晃悠,直晃得廖白头晕目眩。
柳双双在一旁撑着下巴轻微叹气,一个劲儿地心疼姜知意。林宝青平日里与姜知意师徒二人并不熟悉,只是受不了现在这样沉重的氛围,扫了一眼颓靡的众人,忍无可忍:“我说,也不用一个个苦着脸吧,人还没死呢。”
廖白立刻出声反驳:“诶诶诶,你这说得什么话,能不能盼别人好些,呸呸呸。”随一扶额坐下,没有接过双双递上的茶,开口阻止:“行了,这个节骨眼就别耍嘴皮子了,想想办法。”随二一脸无辜,看向自家亲哥,说道:“那可是药师谷主亲传的弟子,她那医术都没办法,我们能做什么,我只会杀人而已。”林宝青立马捂住随二的嘴,和廖白同一阵线,异口同声地说:“错,你还会吃!”随二翻了个超大的白眼,随一又开始头疼。
在众人说着话的时候,萧日安推门而入,径直走到一旁的主座上,浑身散发着多说一句废话就给老子去死的气息,大家面面相觑,互相示意对方开口,可对视了一圈下来,谁都不敢主动招惹萧日安,还是双双厚着脸皮替大家解围:“主子,姜姑娘如何了?她没事吧?”萧日安嗯了一声,回了句“打晕了”便不再说话。
随一内心立马极度绝望,心想,还是立刻快马加鞭告诉主公,主子这辈子应该是娶不到夫人了。随一组织了一下语言,试探性地问萧日安:“那姜谷主这毒,我们该怎么办?”萧日安低头思索,继而说道:“查了,不是中毒,是鸩蛊。”众人皆脸色发白,吃惊道:“鸩蛊不是消失几十年了吗?怎么会重出江湖?”萧日安似是情绪不高,也不知是不是在开口解释,低声说道:“这蛊是姜黎自己研制的,真是讽刺。”
话音落下,周围鸦雀无声,聒噪的花楼五大闲人没有人开口接过话茬。萧日安一向稳重,泰山崩于面而不改色,今日却神思不定,心烦意乱得很,摆手让他们该干嘛就干嘛,哪儿凉快哪儿呆着,不要扎堆在这里,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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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知意一睡便是足足两日,迷迷糊糊醒来,头昏眼花,饥肠辘辘,整个人刚坐起便又立刻倒下,强撑着勉强坐直身子。
“醒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冷清的嗓音,姜知意一手扶额,转头看过去,是萧日安。
“我师父如何?”姜知意嗓子干哑着开口,萧日安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起身从一旁茶几倒了杯茶水,亲自端送至床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姜知意,说道:“起来,先喝水。”说罢,将茶水递出。姜知意没有接,死死咬住下唇,不与萧日安对视。
萧日安气极反笑,问道:“怎么,我亲自喂你?”语气极其玩劣,姜知意察觉出他的怒气与不快,心下感到莫名其妙,不觉有些心酸委屈,登时红了眼眶。
萧日安从未见过姜知意这幅柔柔弱弱的生病似的模样,眼圈四周微微泛红,脸色虚弱,白得吓人,脸颊带着刚睡醒的红晕,娇娇小小的一只拥在自己的锦被里,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
萧日安皱着好看的眉,站在床榻前来回反思,自己是哪句话惹得眼前胆大包天的小医仙红了眼。电光火石间,萧日安灵敏地捕捉到了自己心里异样的情绪,几乎在一瞬间确认了自己反常的原因。
他在意她。
姜知意开心,他跟着愉悦;姜知意傻气,他觉着可爱;姜知意生气跳脚,他看着有趣;姜知意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他便烦闷到发脾气。是以,无所不能的萧日安第一次察觉了自己的心意,他喜欢她。
萧日安生平第一次有些畏惧与不安,将手中的茶杯一把塞进姜知意手中,说了句“好好休息”,转身出了房门。并不知晓此人心意的姜小医仙握着手中温热的茶杯,抬头注视着萧日安离开的身影,心中委屈荡然无存。
“此人多半有病!”
原本趴在萧日安房门外听墙角的众人,还在好奇屋里怎么半天没有动静,就看到萧日安急色匆匆,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破门而出。随一几个本想原地躲避,不料萧日安几乎同一时间喊道:“萧随一,滚到我书房来!”,语气极度不奈。
剩下的几人眼含同情与送别,一副壮士去兮不复返的神情,各自拍了拍随一的肩膀,整齐划一地祝愿道:“节哀,保重!”随一含泪仰天长啸,苍天不饶我啊,一脸悲壮地跟着萧日安去了书房。
萧日安火急火燎地推开书房门,一脸肃穆地坐下,不出声。随一关上门,转身低眉顺眼地站在桌子前,也不出声。静默半刻,萧日安语气不确定地开口:“随一,你可曾喜欢过谁,可知心悦他人是何症状?”
随一瞪圆双眼抬头看向自家主子,心下讶异,主子吃错药了,这是找我来嚼舌根的还是来找我问八卦的。
萧日安不耐烦地看着脸色多变的随一,语气不奈地说:“快说!”随一立刻摇头,随即反应过来,脸色大喜,一副谄媚的奸臣模样,上前一小步,问:“主子,你有心悦之人了?谁啊?我认识吗?需要我协助不?”
萧日安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没,闲来无事,我就问问。”
随一嘴上不说,心里使劲嘀咕:天呐,苍天开眼,祖宗保佑,这个木头要开窍,铁树要开花了,等下就给主公送去好消息,聘礼准备了六年,终于可以有用武之地。
“你让双双去给她准备饭食,顺便告诉她姜谷主的蛊毒我有线索了,让她去她师父那里寻我。”萧日安语气十分寻常。
随一点头称遵命,待出了书房门,脸上洋洋得意,看破不说破:还嘴硬,她她她的,平日里都是生疏的“姜姑娘”,蒙谁呢,主子啊主子,还得是我。
姜知意听完柳双双的传话,顾不上吃饭便想跑去姜黎身边,柳双双假传圣旨,再三告诫,萧日安吩咐,不吃不让她去,这才勉强骗得姜知意喝了碗粥。
姜知意行至姜黎房间,萧日安已经在屋里等候。待看到姜知意进来,漫不经心地问道:“吃饱了?”姜知意连忙点头,迫不及待地开口问:“我师父的毒,你有办法了是不是?”
萧日安从桌上递过一卷书册,示意姜知意上前。姜知意赶忙接过,坐在一旁,从头查阅。半晌,抬头疑惑地提问:“这不是皇宫密室里那卷手札么?”
萧日安点头不置可否:“没错,我带出来了,这几日不在,便是去确认这卷手札。回来后便想到或许这上面有解毒之法。”说完,姜知意又从头仔细查阅了一遍,并无半分头绪。萧日安嘴角挂着轻笑,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点了点那制毒的方子,提醒道:“你没听过以毒攻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