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月上柳梢情浓时
那时节，两人食不果腹，明日脑袋还能不能安稳在脖子上搁着还是一回事，每日灰扑扑地混迹在脏乱的人群里熬着，骑着高头大马、俊逸不凡的元将军，拉着粮食叫兵士们给百姓熬粥分发的模样实在惹眼。
念儿白嫩嫩的脸颊上泛出了一层粉，“你哪知道这里头的缘故。”
“缘故奴婢是不知道，不过奴婢方才瞧了，驸马对您是真好，说话也温柔，自打您从荆州走了以后，奴婢可担心坏了。”
念儿拉着采怜落了座，细细说起往事来，“那日荆州一别……”
月上柳梢头。
元思远从书房回来，二人一同用的晚膳，梳洗完毕，换了寝衣，倚在床边说话。
念儿今日心情极好，眼里亮晶晶的，如三月春水一般。
“采怜跟着我吃了不少苦，从前在宫里日子就不好过，我从前是个没用的，她是我身边的一等侍女，却连嫡姐身边的三等丫鬟过得还不如，往后就更不必提了，风餐露宿地苦熬着，若不是有采怜相伴，我其实有好几次都熬不下去的，有一回采怜为了买饼，被饿疯了的乞丐和两条狗追了三条街，那饼她却舍不得吃，全给了我。她总说，她是我的奴婢，为公主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可是世人往往皆是拜高踩低，都说落了架的凤凰不如鸡，那般时候，她原本可以不管我的。大齐都完了，我又算哪门子公主呢。”
元思远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把念儿拥在自己怀里，用体温把人儿暖热了。
她并不爱提往日吃苦受罪的事，每次说出一两句来，那些苦便如钢刀一般戳在元思远的心口上，拉得他生疼。
“所以你想对采怜好一些。”
“嗯。”念儿把脸蹭进元思远的颈窝里，缩成一个松鼠球。转而忽地又把头抬了起来，对着元思远眨了两下眼。很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想叫吴恒去查一查……”
元思远眼前一亮，换了个姿势，伸手点了一下念儿的鼻尖，“你是怕许久不见，采怜这段时日若是经了什么差池，万一受人胁迫指派，来咱们府上有什么隐情？”
念儿脸上有些发热，摸着隆起的小腹，往元思远怀里拱了拱。
“我与采怜感情极好，本不该有一丝一毫的疑虑防备。可……为保万全……我是不是有点多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元思远把念儿扶起来坐好，“这怎么能算小人之心，这叫思虑周全！”
元思远郑重说：“真是因为你对采怜情真，早早地查验清楚，方才是两方安好，若是采怜所言为真，咱们便加倍对她好些。若是受人胁迫，咱们也好早做防范。高处不胜寒，树大招风，咱们这等人家，外头多少双眼睛盯着，又有多少人恨着，想尽法子生出些事来。我家王妃聪慧善断，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权贵人家，要立住门楣，多少七拐八绕地事，全然要衡量到了，各种考量，如何能不谨慎。
若真是生了一副干干净净的水晶心肠，单纯待人没有一点防备心，才当真糟糕。
烛火摇曳，在美人的脸上映出了一片淡淡的光晕。
长而浓的睫毛，却越发分明起来。
念儿圈住元思远的脖子，仰着脸看着他，低语：“今日采怜说我守得云开见月明，嫁得好呢。”
元思远低眉浅笑，额头抵住念儿的额头，也低下声音来。
“那你自己觉得嫁得好不好？”
念儿蹭了蹭元思远的鼻尖，没忍住展颜一笑，一双眸子艳光四射，直把眼前人圈了个满怀。
“大约……”她微微挑了挑眉，看着元思远欲语还休。
“怎么样？”那人明知道答案，却又被勾得抓心挠肝，“好不好？”
念儿清楚地听见他胸膛里传来得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坏心眼地捏起一缕头发，用发梢轻轻扫了扫元思远的脸。
“你说呢～”
那发梢扫在脸上，却是往心口窝、骨头缝里扎，元思远反客为主，把人摁进柔软的云丝被里，对着怀里人样的软嫩的香腮使劲亲了一口。
“算起来，可四个月了。”
念儿脸上染了一片红霞，她方才只顾着调皮，竟没想到这个。
还未等推脱，身前那双手，便悄悄然缠上了她衣襟上的系带。
杏黄底的如意云烟寝衣，轻轻软软地散开来，露出一片软玉温香来。
淡淡的香气被体温烫出来，在春纱帐里，蔓延开来，飘飘荡荡的似有若无，却又沁人心脾。
素了这些时日的元思远，可算是尝着了甜头，亲昵地裹着怀里人不肯放手。
院子里明月高悬，亮堂堂地照着满院子含苞待放的花朵，露水凝结在鲜妍的花瓣上，滴滴水珠，晶莹剔透，越发娇艳动人。
次日念儿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青夏捧着铜盆伺候她净面。
“采怜姐姐说要来伺候的，王妃昨日吩咐了，让她先歇息几日，养一养身子，奴婢便没叫她来。”
念儿懒洋洋地迷着眼，“嗯，你做得好，采怜一路过来不易，身子还需是的好好调理调理，一会你叫翠喜去小厨房端一碟豌豆糕去给采怜，她爱吃那个。”
“哎，奴婢记下了。”青夏应了又道：“王爷走时说，今日公事不忙，大抵能赶得回来，陪您用午膳。”
念儿粉白的脸上添了一抹喜色，“那便吩咐小厨房多备些王爷爱吃的。”
青夏扑哧一乐，“王爷王妃真是互相疼，王爷今晨也是让奴婢吩咐小厨房，多准备些合王妃胃口的。”
一早上起来，还没吃什么东西，却先泛起了甜来。
小翠喜端着豌豆糕去给采怜吃，小丫头好奇心重，平日里见宫里来的式微、景春姐姐，太过端庄，虽然好奇但并不怎么敢答话，反倒是带着三分怯的采怜，让她还敢说上几句话。
“采怜姐姐宫里是什么样呀，是不是特别漂亮，他们说宫里的点心也跟外头的不一样，听说公主嫁人，不许夫君有姨娘，只准有通房，通房还都是公主从宫里带来的，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