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徐念儿：我要她死
元思远略坐了坐，便走了。
素云端着些清淡的吃食进来。
清炒鲜菇、珊瑚白菜、清蒸白切鸡、杏仁豆腐、奶汁如意卷、鸡丝银耳羹。
没一样浓油赤酱的，连些荤腻的都做得极清淡。
看来是刘嬷嬷嘱咐了膳房，她现在不宜吃发物、也不宜吃酱油。
“想想便气得慌，陶家也算是清流门户，怎么生出那般不知道要脸的女儿，当时我都恨不得拿把刀，直接把她那只爪子剁下来！”
“我要她死。”
正在极小声骂人的素云忽然顿住，不可置信地瞧了瞧眼前人，才发现方才那句话确实是九公主说的。
“嗯，冒犯公主，罪不容恕，让她死也是该当的。”
“不是为着今天，她曾经害死了我妹妹。”
素云的眼睛放大了一圈，“您说什么？”
徐念儿把当年的事与她说了，白净的脸上冷的吓人。
“让她死，或者生不如死再死……”
素云跟了她这么些时候，头一回在公主脸上看到那般神情。
那尘封已久的恨，早不是立时便要发作的波涛汹涌，一潭静湖，不见一个浪花，却早已蓄力把人吞噬进去，不留一线生机。
徐念儿被迫没心没肺、冷情冷性地活着，在那吃人的深宫里，她的生母跟她说，隐忍、顺从，是唯一的出路。
她要好好活着，无论在任何境遇都要想法子扎根进去，连带着母亲和妹妹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总能见到柳暗花明。
徐念儿年少时，尚且没有这般忍得住的心性，横冲直撞向上位者讨个公道的行为还没得以行动。
却先瞧见她七庶姐，是如何张扬莽撞、不管不顾地勇闯权威的惨状。
她们没有母族势力、没有父亲宠爱的倚仗，更没有长辈护佑。
七公主梗着脖子，昂着头，拿着证据要到亲爹和嫡母面前讨个公道，勇气十分可嘉。
竹片一下下抽打在伶牙俐齿上，人倒吊着往冷水里一次次浸，跪在地上挨鞭子，金疮药是没有的，抽完了还要浇上一层辣椒水，针刺甲间也是少不了的。
这些刑罚全用在了七公主的生母身上，皇家公主身份尊贵，“轻易”不可毁伤，犯了错没规矩，自然是生母的过失！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徐念儿没有母亲，没有妹妹，在这龙潭虎穴，跟两方催命符虚与委蛇，又极有可能被陶娉婷想起来，挑破身份，她的性命本就拖延不了几日了。
现下是时候放开手脚报仇了！
赔上一条命也不亏，本来也没几日好活了！
“您有何打算？奴婢一定帮您。”
素云按着她肩上的手紧了紧。
徐念儿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这件事并不在任务里，算是‘节外生枝’，你为何愿意帮我？”
素云眨了眨眼，丹凤眼上看着有几分英气。
“杀人偿命，这本就是应当的，我这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徐念儿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大贪官家里竟养出了个有侠义心肠的女儿。
那位节度使纵使百姓唾骂，人人得而诛之，却对女儿是极好的。
没叫她见过风雨，没叫她沾染过多少人间险恶。
但做父亲来论，终究是个好爹。
也难怪素云一介弱女子，肯踏入龙潭虎穴为父报仇。
徐念儿心里一阵苦笑，越发觉得有点讽刺，她这个亡国公主，却是一点也不想报仇复国的。
如若可以的话，她想在宁阳王府混饭。
哪怕不是小夫人，当个膳房打杂的使唤丫头也很好。
每日的饭食油水足，还能领月钱，领了月钱就攒下来，去买豆沙糕、桂花糖。
……
未至午后，刘嬷嬷便端着一碟酸甜可口的山楂糕来，禀了前头镇南王府的事。
“表姑娘那回事，说到底是后宅女眷的事，若是叫舅夫人来接了姑娘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罢了可咱老王妃动了大气了，直接越过了舅夫人，叫舅爷来接的人。”
刘嬷嬷大抵是不怎么喜欢那位表姑娘，即便还是端正规矩，言语间还是听得出来有点悦色。
姑娘家自来是当娘的管着，如若不是犯了大错，是不必惊动当爹的，闹到这般地步，陶舅爷如何偏袒自家闺女，也得做出个惩治的样子来了。
“舅爷当着老王妃的面，便把表姑娘训得抬不起头。话说得难听很，不过说着说着便又攀上了兄妹亲情，说是表姑娘年纪小，不懂事，只说带回去好好管教。”
血亲骨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即便老王妃不大待见陶娉婷，到底是亲侄女，还能把她如何了。
“舅爷刚要走，王爷便去了，冷着脸说要为小夫人讨个公道。”
刘嬷嬷看着徐念儿，笑意越发浓了。
“王爷如此为小夫人出头，不惜得罪舅爷，可见是心里是看重您的。”
徐念儿被山楂糕倒了牙，心里生出一丝异样，转瞬便又烟消云散了。
什么看重，不过是王府女眷被人随便轻慢，脸面上过不去罢了。
难不成她元思远当她是什么心肝儿，为着个妾室不惜跟母家闹翻脸？
那男人生了八百个心眼子，十有八九知道她是个细作，为着个有点姿色的细作昏头，那是昏君流氓，可不是权臣战神的做派。
“王爷不说如何处置，不悦全写在脸上了，只叫舅爷自个儿看着办。”
“那舅爷是如何处置的？”素云赶紧问。
“说要把表姑娘禁足，除非成婚，不许再出来。表姑娘还要闹，被舅爷当着王爷和老王妃的面打了巴掌，伤得比小夫人还重。说表姑娘若再敢闹，就立马削了她的头发送去做姑子。”
素云不禁咋舌，“自己闺女，舅爷也下得去手。”
刘嬷嬷撇了一下嘴，“嗨，陶家惯会用这一套。”
徐念儿：“惯会？”
刘嬷嬷有点尴尬，“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不提也罢。”
她赶紧扯开话题，“对了，今年的年礼下来了，宫里赏了许多，小夫人一会去瞧瞧？”
徐念儿对年礼并没有什么兴趣，只在如何处置了陶娉婷上盘算。
待等刘嬷嬷走了，素云皱着眉道：“陶娉婷被禁了足，我们又出不得王府，不大好下手了。公主，怎么办啊？”
“我们出不去，有人却在外头。你去跟外头接应的人说，今日陶娉婷险些认出我的身份，留不得了，他们自有法子处置。”
素云眼前一亮，“您是想借刀杀人！”
徐念儿不语，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山楂糕。
换做寻常时候，徐和谦和老丞相那把刀，她断断用不起。
可眼下他们既要用她，就不得不也为她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