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安家的两位小姐

    二小姐转性啦！

    虽然没有奔走相告，但是安家下人们眉来眼去之间，已经把这个轰动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侍郎府。

    不再讨厌功课、不再仗着老爷宠爱就不时顶撞夫人、不再总想出府游玩——

    最重要的是：

    她终于不再向丫鬟婆子和她一切能接触到的下人们打听瑞王的消息了。

    也许是梦想幻灭了？

    毕竟，瑞王为了自己爱犬不受惊可是把她连人带车扔到河里去了。

    不过根据厨房里年纪最大的厨娘分析，这种可能性很小：之前瑞王的传闻难道都是好的吗？什么清倌人为了他用多年积蓄为己赎身结果被他转手送人、什么府里戏子因为风寒不能开嗓就被他扫地出门、还有纵容府里姬妾相互算计最后一个孩子也没能生出来……

    她们可没有瞒着二小姐这些，可二小姐还不是心心念念觉得瑞王是天下第一等的英雄豪杰、伟岸男儿？

    所以，区区把她扔到水里、害她差点淹死这种小事，怎么会让二小姐回心转意呢？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二小姐她，怕是离一尝夙愿不远了。

    她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被瑞王从水中抱出来，瑞王又从来不怜香惜玉的，连个外袍也没有给她披，这么一个轰动全汴京的事情发生，除了瑞王府，哪里还肯要她？

    不过二小姐运气真不好，按理来说这种丑事发生，天家为了显示慈爱、维护名誉，都会下一道圣旨，好歹给苦主一个名分。这次皇宫里却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一般，据说是瑞王又一次拒婚把皇上和太后惹恼的缘故。

    安夫人管家严，但是再严也不可能让人不说话，侍郎府表面风平浪静，私下里人人都在议论二小姐的事情。

    芳菲院外，一个丫鬟拿着一个木盒快步走来，到门口停下，整理了鬓发才缓步而入。

    “飞泉来了？”

    安大小姐安瑶瑾正在院子里剪花，见她来了，把花和剪子递给旁边的侍女，带着她到屋内。

    飞泉恭恭敬敬地道：“大姑娘，这是我们二姑娘这五日抄的佛经。”

    说着把木盒放在桌上，垂手不动了。

    安瑶瑾知道她这木头性子是秦姨娘专门挑出来给安歌的，并不勉强，叫人给了些零食就把她打发走了。

    飞泉一走，芳菲院里顿时活泛起来，安瑶瑾自己的大丫鬟承云一边服侍她洗手一边道：

    “我瞧二姑娘是真的改了性子。”

    安瑶瑾只是笑笑，擦干净手才打开木盒，从里面拿出厚厚的一叠纸来，对着窗外的光细看。安夫人把检查佛经这件事给了她，就算安歌这些日子一直很乖，安瑶瑾也不敢掉以轻心，每次都要亲自检查确认才回给安夫人。

    抄佛经都得用小楷，一字一字写的清楚，安歌自然也是这样的，只是……

    安瑶瑾把纸张拿的开了些，发现不是错觉，这字整齐是整齐，怎么笔画间一股子杀气？

    看得人汗毛直竖。

    她想了想，把手里的纸放到安歌抄的佛经的最下面，又看着最上面那一页上勉强还算得上平和隐忍的字，不由得笑了笑。

    这个二妹妹……

    正想着，门口传来通报声，是安瑶瑾的亲母周姨娘来了。

    周姨娘出身商户，全因为一张脸被安老爷看中纳进府，她不像秦姨娘会吟诗作画，也不像黄姨娘一般懂事温柔，她不认字，是个笨拙直率的性子，所以在生下大小姐容色渐衰后就被安老爷厌弃，再也没有恩宠了。

    周姨娘也不在意，她十四岁就嫁给了安侍郎，对这个进士老爷怕的很，又有了女儿，一腔心思全在安瑶瑾身上了。

    见她来，芳菲院都动了起来，承云带着人半闭院门，亲自守着。

    安瑶瑾无奈，带着周姨娘进屋，听她絮絮叨叨道：

    “娘去打听了，杨家五公子和你年岁相当，杨家富豪，你进去一定是不错的，只是五公子自己没有功名，日后分了家恐怕会辛苦；翁家是很好的，大公子考了秀才，二公子虽然还没有下过场，但是都说他是个读书种子，可翁家没有什么产业，你去了还得用嫁妆养家……”

    这些都是前阵子传言安老爷和安夫人考虑给大小姐选的夫婿。

    安瑶瑾今年十五岁，其实早就该相看人家了，只是前年安老夫人去的突然，守孝一耽搁，就到了这个时候了。

    周姨娘平时谨小慎微、并不和人交际，也不知道这么些消息是花了多少银子才打听来的。

    安瑶瑾心疼，但知道这是周姨娘的心意，勉强做出一副害羞、感兴趣的样子听了，心里却知道，她们娘俩儿再怎么筹划也是没有用，安老爷和安夫人怎么想才是真正要紧的。

    她心思一动，又想到了安歌，如果安歌嫁给瑞王还有了位分，那她自己自然也得配个更好的婆家，若不是的话……

    她是个想到什么就要做的性子，直接站起身打断了赵姨娘关于夫家和夫君到底哪个更重要的分析，道：

    “姨娘等我一下，我去找二妹妹说件事。”

    周姨娘不喜欢自命清高的秦姨娘，也不喜欢任性骄纵的安歌，就不太想让她去：“去找她做什么？夫人让她禁足，你去了当心夫人说你。”

    安瑶瑾道：“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是府里的长女，从小就是个极有主意、有担当的性子，周姨娘知道自己拦不住，抢了丫鬟手里的斗篷给她披上，嘱咐她快去快回才罢。

    她们这些姨娘偶尔去自己女儿房里安夫人是不会追究的，但要是去其他姑娘那里，就是不合规矩了。

    薇兰居里，安歌正捏着一根干透的毛笔复习上辈子的剑法，外面飞泉通报，她才把笔放进笔筒，另拿了本书摊开放在面前，扬声道：

    “姐姐请进吧。”

    安瑶瑾也是许久不见安歌了，一见之下不由得大惊：

    “不是说大好了吗？怎么面色如此苍白！”

    安歌暗恼，她又忘了给脸上擦胭脂了。

    只好笑了笑，站起身动作利索地给安瑶瑾倒了杯茶，以示自己的健康，又学着原身的语调撒娇：“原是好了，肯定是为着这些日子不许出门，在屋里闷的来着。”

    安瑶瑾见她这样，放了多半心，叫她坐下：“你院子比我的大，平日趁着太阳晒着多转转，别再想着有多白了，脸上添些红色才好看。”

    原身极爱这副带给自己特殊待遇的容貌，最是喜欢别人夸她漂亮。

    安歌少不了配合地露出矜傲的笑，迫不及待开口问道：

    “姐姐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原身性子有些毛糙的，安瑶瑾听她这么问并没有起疑，直接回答了：

    “我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对你的事是如何打算的？”

    安歌只比她小了十个月，两姐妹一起长大，虽然安侍郎偏心，但两人同为庶女，在安夫人管教下同仇敌忾，关系还是不错的。

    安瑶瑾嫁人了紧接着就是安歌，两人之前也聊过这种事情，不过当时安歌一心想着嫁给瑞王，安瑶瑾考虑实际的多，其实不怎么聊的到一起。

    但现在就无妨了，安歌肯定是要入瑞王府的，只是位分高低罢了。

    安歌想起这件事就感觉手痒、想提剑，她不想装害羞，直接转过身问道：

    “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安瑶瑾坦然道：“你的婚事近了，父亲和母亲肯定在考虑我的了，我左不过嫁个世家庶子，要么就是寒门的读书种子，你嫁的高，父母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也不会给我挑个寒酸门第。”

    后半句就是：你要是没名没份入了瑞王府，我自然也得低嫁，父亲和母亲肯定是希望不要大动干戈、赶紧让安家这两门亲事低调过去。

    她说的很明白，过于太直白甚至刺耳了，安歌揣测着原身该有的反应，一时间没有动作。

    安瑶瑾心底叹了口气，撑着没有出声安慰安歌。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安歌眼看着要嫁人了，还一派天真想着才子佳人、一生一世是不行的。总归是她的妹妹，安夫人不屑管、秦姨娘不忍心管，只能她把难听话说了。

    过了许久，安歌似乎带了哭腔的声音才传来：

    “那日瑞王上门，不是道歉，是求娶。”

    安瑶瑾只觉得眼前一晕、背后一凉，看着安歌的眼神里满是同情，还有隐隐的愤怒。

    从瑞王最后一次上门求见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要是瑞王有心，圣旨或者彩礼早该送来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真的就是只要她这个人罢了。

    安歌已经嫁不了别人了，瑞王这是在等着安家屈服。

    ——她只猜对了一半，萧琛那个畜生不是在等安侍郎去找他，而是在等安歆为了妹妹低声下气，求他给安歌一个名分。

    安瑶瑾站起身，从后面揽住安歌的肩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个小小的庶女，在这种时候帮不上安歌一点忙。

    她没有教训，也没有说“早知如此”和“我早说过”之类的话，反而更让人难受了。

    安歌算着时间，假装擦擦眼角，抬头看着这个真正的姐姐，轻声道：

    “姐姐，翁家的二公子不错的，他们家穷，但从没有听说过纳妾的事情。”

    安瑶瑾脸一红，轻轻打了她一下。

    两人依偎着说了些话、又吃了果子点心，安歌把安瑶瑾送出门。

    看着只比自己大一岁不到、却比自己足足高一头的女孩远去的窈窕身姿，安歌展开手心干燥的帕子收好。

    她刚刚是胡说的，什么翁家、杨家、牛家、马家……根本无所谓。

    因为，在安瑶瑾嫁人之前，安家就会彻底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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