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双向修行
灭剑不是一套剑法，没有“平沙落雁“亢龙有悔”之类的招式，安歌觉得，这就是一套武侠版的杀人技巧集合。
学习这套剑法，也不是权河做一遍他们跟着练。
权河连基础的握剑方法都没有教他们，令他们每人拿一柄剑后，便道：
“你们三人一起来，目标只有一个：”
“杀了我。”
剑的样式都一模一样，成人一臂长的剑身和两只手才能握住的剑柄，如果不是修炼了涅槃真经，以这个年纪小女孩的力气，安歌是拿不动这把剑的，更不要说用它去攻击、伤害别人了。
她单手拿起，没有用力随手在墙上一划便是一道青白的痕迹。
安歌皱眉道：“这剑开了刃。”
三人看向权河，皆没有动作。这当然不是担心他们会伤到权河，而是觉得权河是在借机泄愤杀人。
权河随手抛了抛手里的剑，又接住挽了个剑花，才懒懒对他们道：
“这对我也是修习，不过我是要控制着不要杀死你们。我们出去不是和人比武争胜的，对于青龙堂的人来说，生死即是胜负。杀人除了最重要的那一剑，真正难的是之后的退路，杀人的剑刺得多深都要提前计划好——我要这柄剑停到哪里，它就必须停在哪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三分正经师父的样子了。
“外面不懂的人追求神兵利器，风流少侠风流剑——全是屁话。你们要学的只有最简单的、随处可见的剑和所有能充当兵器的东西，除了你们的身体之外，任何外物都不可依赖。不使传世名剑便功力大打折扣的剑客都是欺世盗名的蠢虫，讲究持剑风流的也是一样，杀人没有好看与否，你们只需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姿势即可。”
“而我教给你们这些的方式，就是这个：允许你们来杀死我。”
原身习过羽衣刀，这种刀法要求的持刀姿势是大拇指和无名指用力，安歌此刻拿剑下意识便是如此，她像旁侧看去，果然，罗陵和顾秋柏虽然都是右手拿剑，但是每个人发力的方式却是完全不同的。
权河等了片刻，便不耐地道：“不要磨蹭了！快些上前来！”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一齐扑了上去。
罗陵里的最近，第一个冲到了权河身边，他没有练过武，高举着剑想要劈砍，这样的力气最大。权河哼了声，右手纹丝不动，左手在他暴露出来的喉间、胸前、小腹连点三下，罗陵眼前一黑、呼吸一窒，踉跄跪倒，手里的剑险些把自己脑袋咂碎。
跟在他身后的安歌差点载他身上，权河如鬼魅般闪到她身侧，把她持剑的双手各打了一掌：“时刻看着周围，不然就等着掉进陷阱里变成白切肉罢！”
她因为还没有冲到跟前，手上都还没有用力，权河冷笑：“你是等着到时候再用力？怎么不等着我把脖子伸到你的剑下——这还来的快些！”
最后是顾秋柏，她想要向前刺，这个姿势最省力、伤害也最大，权河勉强说了句“还算聪明的猪脑子”，然后侧身给她的肩膀上各点了两下，“太僵硬了，你的剑要杀人，又不是你要亲自去砸死人。”
他说完话，三人都倒在地上不动了，权河迈步从他们头上跨过去，把剑随意扔在一边，道：“身上疼的地方记好，回去以后学会用这里发力。你们要向我学的是剑法，但至于什么时候你们能逼得我用剑，那就是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还有，不许私下彼此练剑，被发现就去疯女人那儿陪刚刚那小子罢！”
若是他们三个废物，到出任务的时候都没能让他出剑应对，那他是不会管的。
说完施施然从石门走了，安歌三人喘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罗陵挨的最重，腰直不起来，像个虾子一样蜷缩着。
顾秋柏两臂下垂，软绵绵的，安歌的手腕以下同她一样。
她看着安歌：“你刚看清那池子里是什么了吗？”
安歌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大概有猜测，那女子皮肤极为凝润，没有一丝瑕疵，尤其是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
罗陵还在喘气：“这又……这又怎么了？”
“她的气质，不像是不读书不习字不擅琴的样子，这些但凡有一项下了苦功，必定会反应到手上。”
可她的手却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娇嫩。
顾秋柏努力跟上安歌的思路：“你是说那个池水能让她们的皮肤变成那样？”
安歌点头。
只是过程很痛苦，看尹阳云和其他孩子的表现就知道，美丽的代价和力量的代价比丝毫不逊色。池水靠近她们那边有个女孩疼的脸皱成一团，途中还把脚底拿出水面查看——安歌刚好看见了一眼，她站得笔直，完成抬脚动作的时候身形丝毫没有晃动，整个身子软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这样的力量和柔软，肯定是付出很多才能做到的。
舞蹈家们的脚底都会有厚茧，这其实是一种保护，能让他们完成轻松各种高难度的动作。如果去除这种保护措施，就意味着他们每一次的表演和练习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
当然，这样一身皮///肉，对于把玩者来说却正是完美无瑕的了。
她把其中的道理简单给罗陵和顾秋柏说了，罗陵红着眼睛道：“早知道，我该拦住阳云的。”
顾秋柏冷笑了一声：“他铁了心，你拦得住？咱们这里还不是疼上加疼，且看吧，还不知道哪边活的长呢。”
说完便离开了，罗陵被她一怼，有些委屈地看向安歌：“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安歌摇摇头，对他道：“她变了，你最好也变的快些。”
这样才能活下去。
罗陵抵着头走了，安歌关好门，独自在静室里盘坐，拿着剑一遍遍感受着手腕疼痛的地方。
她这些时日修炼涅槃真经已经很习惯和疼痛作伴了，最开始她患肝癌的时候也是这般不眠不休的疼，如今能动、还越来越强，这份期待就足够抵消疼痛的不适了。
双手持剑，挥了一下、两下……直到汗水模糊了眼睛，安歌才开始感觉自己触摸到了权河话里的意思。
坐在地上歇了十息，安歌撑着出去喝水，手拿不动，几乎是半舔完了一碗水，安歌才晃回了自己的屋子。
之后便是睡觉、练功、泡池子、爬石梯、练剑、被权河冷嘲热讽兼殴打、练剑、睡觉……的轮回，谷里没有白天和黑夜，只有石壁上的西洋钟每隔一个钟头响一声推动时间的流逝。
每一日身上的疼痛都会加重，安歌在池子里泡的时间越来越长，在有一次直接昏睡过去后，有个女人叫醒她，告诉她可以去第二个池子里了。
第二个池子里的水是浅蓝色，安歌以为会更冰，别没想到是正相反。
白色池子里寒意仍在，只是多了一种火舌舔舐似的热度，就像是被深度冻伤后反而会产生出的烧灼感。安歌咬着牙把全身浸了进去，慢慢才感觉到舒服，身体像是被冻硬后直接打破，有种破败的放松。
身体上的疼痛和武学的奥妙让安歌全权投入了进去，她每天脑海里想的最多的事情是权河打败她们时的身形发力动作，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除了拿着剑练习，便是躺在床上一遍遍咬牙运行涅槃真经。
她和顾秋柏能轻松跑完石梯上下是在半年后，罗陵比她们晚了三个月。
落英诀延续了青龙堂武功一贯的邪门风格，传统武林轻功，都是利用内力使人身轻如燕、行动敏捷，是一种辅助修炼功法，讲究的是对修炼者的影响很少，却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落英诀却正好相反，在开头就写清楚了要求：练此功法者女子不得超过一百二十斤，男子不得超过一百四十斤。
练武之人可不是要做掌上舞的姬子们，一般练武女子，身高在一米七左右的人，体重都会有一百三十斤。
要做到落英诀的要求，就意味着走力量路线的练家子无法再继续修炼了，对于练武之人来讲，体重就意味着肌肉含量，肌肉含量意味着可以调动力量的多少，武功再奇妙也是以人体为基础的，太瘦弱的人连流星锤、重剑都拿不动，更不要说去伤敌了。
为了一个轻功功法废了身体素质，可谓是本末倒置。
所以尽管落英诀里面记载的法门可以使人短时间内踏悬崖峭壁如平地，可以在枯叶中来去而不发出声响，它对于正统武林中人来说也是一个废品。
但这些缺点和害处对于青龙堂的人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他们的身体先一步被涅槃真经废了，追求的也从来不是一力降十会，落英诀满足短期、威力无穷的标准，那就是适合他们的功法。
落英诀是整个青龙堂连一个稍壮一点的人都没有的真正原因。
系统、戴惜声、赵璧、丹鹭、楚永言、楚雨星、牧坚成、别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远去了，偶尔浮现起来也会被思维自动推到角落里变淡消失。
不知不觉中，安歌长高了，身高接近一米八，身材长开了，但是丝毫没有女人的风韵，干瘪的像一根剑。
她的葵水一直没有来。
她不喜欢说话，对话最多的人是权河，其次是罗陵和顾秋柏，说的最多的是修炼上的问题和讨论如何逼迫权河动剑。
有很多人不习惯这种单调乏味的生活，他们全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留下来的人和安歌一样，变得苍白瘦长冷漠寡言，像个合格的青龙堂人了。
四年零一个月后，在安歌单独逼的权河与她过了三招后，她的桌子上出现了一个新的条子。
上面有一副很写实的人物画像，还有一个人名、一个时间：
【火云镖局洛阳分部总镖头付彪
八月初九】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