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婚事
虽是要去青州，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赵璧拟旨很快，但物资、人员包括随行的士兵，这都得一点点筹划。
楚永言中途被一伙聚众成盗的山贼耽误了，好容易解决，弥州人又来了，楚永言只得带人回转。
本来说是两年，结果这一去竟是五年都没回来。
安歌快刀斩乱麻，先是问自己身边的人愿不愿意去，她的医馆只收女弟子，有不少人“毕业”后都去了富贵人家当族医，也有一部分在楚永言军中，临街坐馆的只有两个，但是生意还不错，百姓疾病较贵族更多，妇人病也多，只是不好开口，也没有多少大夫会治，女医就方便很多，她们也兼职产婆，加些钱就会帮人接生。
这也是近年来京城中兴起的一种职业，豪族大户的女儿们不会习此贱役，但很受百姓们的欢迎，另有贵族寡妇，丈夫死后无法维持生活，便学些技能给深闺中人看诊，也算是有了进项。
她手下的学生良莠不齐，安歌不问出身资质，只要认得几个字、说话清楚、肯吃苦，她便来者不拒。
她办的学馆更像是后世的学校，以教授技艺知识为主，并不是如当时授徒，是传承一套完整的体系。
最后愿意和她一起去的人只有五个，三个是家在青州，担心家人安危，两个是想跟着安歌，大梁还没有这么早治疫的前例，不少人都很感兴趣。
安歌没有因为人少而感到失望，相反，她希望留下的人越多越好，女医因为有赵璧和她现在才算是勉强站住了，她希望这个职业能长久下去，给所有女子一个除了嫁人生子外的出路。
安歌刚穿过来的时候因为要学习（春）药拜的两位师傅现在都在她的学馆里授课，知道她的决定后，汪大夫特意来找了她一回，叹了好几口气没说什么走了；周大夫夫妇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坚持让大儿子跟着安歌，安歌见他们俩主意已定，便把人收下了。
之前万子手下的人有大半都跟着勾辉随她一起来了京城，他们是将军府的人，楚永言用军法管教出来的，主将去哪儿，他们肯定都是要跟着的，从勾辉往下，没有一人退缩。
丹鹭听说了从宫里跑出来，被安歌赶回去了，她道：“若我真有个万一，医馆肯定是你来接手的。这是大事，我交给你，是不容许你推拒的。”
丹鹭这些年在宫里变得成熟了许多，听着这话还是大哭了一场，安歌给她擦干净眼泪，最后叮嘱道：
“若是外面情况有变，就回来吧，我和虎子说了，这里总有你的位置。”
谁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赵良熠现在看着与他们亲近，但等长大之后呢？她们都是带着楚雨星长大的，和楚雨星感情很好，尤其是丹鹭，她刚进宫那会儿，楚雨星还想偷偷溜进宫去找她。有这个情分在，又有戴惜声看着，这里不会不欢迎她们的。
安歌还想着戴惜声也执意要去的话自己该怎么劝，却没想到她没提这件事，反而是说了另一件也很重要的事情——楚雨星该娶妻了。
安歌暗自松了口气，她总觉得自己当年对戴惜声不住，想着自己离开后，府里是她的亲生儿子，楚永言也认可她的地位了，她总算是熬出头，可以过些舒心日子了。见她积极为之后打算，考虑一番后欣然答应了。
楚雨星的婚配楚永言是完全交给安歌了，他不打算让儿子娶一个高门贵女，楚家的根在燕城，没有必要太着急和京城豪族联姻。
楚雨星会是赵良熠的铁杆近臣，他没有姐妹可以嫁给赵良熠为妻，又是掌兵的武将，这种身份再有个极其强势的妻族，君臣之间就算是没有龌龊也得离心了。
这不是楚永言告诉安歌的，而是安歌自己琢磨出来的。
赵良熠的后宫赵璧已经有了打算，三位朝廷重臣家中各选一女，这样赵良熠有了助力，三家也可平衡。
就目前看来，赵良熠不是什么强势、进取的君主。他很聪明，但也仅限于此了，如果读书说不定能考个探花，但要做皇帝，他没有顶住压力的坚强和勇于开拓的锐气，所以赵璧才开始提前为他打算。
做不成流芳百世的改革家，那就做个太平盛世的明君也不错。
赵璧自己不走寻常路，是因为他可以。他从一个被皇帝厌弃的闲散王爷到摄政王，全是自己争取来的；他喜欢男人、不愿娶妻生子，如此特立独行，但在他拥有了地位和话语权后，谁也拿他没办法。
每一年都有人动心思想把女儿嫁给赵璧，但是他们都不能威逼利诱了他，赵璧是个实权皇帝，他内有朝臣外有兵，不需要联姻来巩固充实自己的势力。
人是可以反抗规则、甚至是按照自己心意重新制定规则的，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需得足够强大。
——这是安歌从赵璧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
皇帝选妃虽然已经内定，但是过场还得走，宫里没有合适的女眷，赵璧说安夫人养育过赵良熠，自己又是素有贤名和能力，便请她入宫办了一场赏花宴。
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第一次出门便是参加赏花宴，在那里遇到了戴惜声，如今又是初秋，安歌坐着车进宫，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次进宫的人很多，安歌知道自己的任务，只含笑端坐上首，说着提前定好的场面话。
她觉得自己像是宫斗文开场引导的npc。
钱、陈、阮三家的女儿心里有数，各自矜持有礼，很有默契地凑成一堆，最大的也才十二岁，这次主要是定婚事，成婚要在五年后了。安歌就好像在看一群小女孩穿公主裙玩过家家，颇觉赏心悦目。
除了引导流程，安歌的职责还有维护秩序。
都是半大的孩子，入宫也很紧张，错漏和摩擦的出现在所难免。安歌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她们关注，所以表情尽可能保持温和平静，轻易不会有大的改变，免得叫人多想徒增恐惧。
有个小姑娘碰掉了一朵花，吓得不敢动，安歌看着她的弄脏的裙子无意识地皱眉，直接把人吓哭了。
……所以说，大人物们得喜怒不形于色还是有道理的。
她恪守职责当好一个没有感情的npc，同时关注着这些姑娘们的表现，赵良熠的后宫是定下了，赵璧的妻子还没有影子呢，安歌少不得趁此机会多观察一下。
谁知还真的就被她挑了个人出来。
这姑娘姓梁，名沛白，今年十六岁。
梁家在六十年前出过状元，在前朝颇得皇帝看重，只是好景不长。到梁沛白姑娘的爷爷和父亲这两辈，族中都没有成器的子弟，家里也是一团乱，渐渐淡出了京城顶级的权贵交际圈，只是姻亲多，梁家还有些底子，这次梁沛白才有资格进宫一游。
她的年纪比较大了，但是梁家这一辈只有她一个嫡女，还是硬着头皮把她送进来了。
梁沛白年纪长、个子高，站在下面真的是鹤立鸡群。她容貌算不得绝色，略有些寡淡，胜在气质出众，眼神沉静，笑起来眼睛微眯，像只小猫。
她穿着很素雅的淡蓝色裙子，这样尴尬的身世来历，孤零零站在人群里，面上一点局促不安也没有，毫无低头封闭自己的怯懦，反倒是一直含笑抬头，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安歌很中意她，暗自记下，回去就叫人打听。
梁沛白不小了，她怕已经订了人家。
打听回来是个好消息，梁家正在给梁沛白相看，据说还没有找到人家，这里面也是有缘故的。
之前说梁家一团乱，说的是内院。梁沛白的奶奶早逝，爷爷续娶了一门娇妻，又生下不少孩子，分家的时候闹得很不愉快，险些让梁家给散了，这是第一次乱。
第二次便是梁沛白的父母，她娘出身很好，是家里最小的嫡女，嫁给她爹是因为两家曾经有旧。
嫁过来之后也算是琴瑟和弦，举案齐眉，不久梁沛白的哥哥出生、紧接着便是她，正妻有了一儿一女，她爹便心思游动，外出一趟领了两个远方表妹回来做妾。
她娘性子傲，生气又拉不下这个脸，面上还得装大度，久而久之……心里就有些问题了。
有一个妾不久之后就怀孕了，梁沛白她娘差不多时候也发现自己有孕，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设计了个局让自己孩子掉了，说是那个妾干的，把人活活打死了。
梁沛白她爹心疼她娘，两个人好了一段时间，然后她爹不知道怎么发现真相了。
这下可好，梁家直接炸开锅了。
据说两人大打出手，闹得十分不好看。
之后梁沛白她爹就开始流连烟花之地，她娘选的妾他都不肯碰，一点面子也不给。梁沛白她娘也不肯低头，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一直到现在。
她爹厌弃她娘，对梁沛白兄妹也连带着一起厌恶了，所以说亲都不积极，也没想着给她找个好人家。
安歌听了，便觉得要定梁沛白了——这么复杂的家世，小姑娘还能不卑不亢，心里承受能力非同小可，性格也是真的好。
她把梁沛白的事情和自己的看法给戴惜声和楚雨星说了，戴惜声也是个不觉得出身就能决定一切的，闻言便点头。
楚雨星低头害羞了半天，说要想想，第二天就出门了。
他和别家少爷不同，早早就被楚永言给了兵马人手、委以重任，楚永言不在府里，将军府都是楚雨星当家。安歌和戴惜声一直拿他当大人看，所以这件事也没有瞒着他。
他出门，自然是去打听梁沛白的事情了。
安歌和戴惜声也不戳破，只等他的消息。楚永言不管内院的事情，安歌也不在乎什么之前的、通常的规矩，楚雨星现在房里还没有人，蓝鹃曾经想把秀馨送来，被安歌写信严厉拒绝了。
楚雨星之后纳不纳妾，看以后他和妻子的想法，还有他们到时候相处的情况，这些说不准的事情安歌管不到，但现在她还在府里，那她就不允许有人给楚雨星的床上送人。
楚雨星怎么打听的、到底打听到了什么，安歌一律不知道，不过楚雨星第三日就偷偷找她，说是觉得梁沛白不错。
安歌明白了，很快就把口风透出去。
楚家现在是第一等的尊贵，她开了口，梁家被这个泼天富贵砸的睁不开眼睛，族长几乎是拿刀逼着梁沛白的父亲答应了这桩婚事。
两家商量好了，梁家举全族之力开始为梁沛白办嫁妆。
楚雨星在婚事定下之后就把梁沛白的哥哥接到自己身边，他知道梁家颓唐许久，需要多扶持才能成为自己助力，从此时便开始打算了。
梁沛白的父母撒手不管，但是梁家知机，整族都投向了楚家。
赵良熠知道后专门翻书从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官给梁沛白的哥哥当，算是送楚雨星的新婚礼物。
婚期本来想着等楚永言回来再说，但是安歌眼看着要走，戴惜声便坚持要梁沛白早些嫁进来。
“您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长大，也该看着他娶妻成家。”
安歌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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