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交易资格
安歌讲的故事很简单。
一个商贾之家的女孩因为祖辈的约定嫁进了一个名门大族，她的丈夫是小儿子，分不了多少家产也没有什么能力，甚至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不得家里长辈喜欢。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是他娶了她。
成婚不久，公子就纳妾，每日挥霍无度，女孩只能以泪洗面。
这样过了四五年，妾的孩子也长大了，公子的父亲去世，他们一家搬出了光鲜富贵的祖宅，自谋生路。
公子不学无术，偏偏生活上要求很高，渐渐生活入不敷出，之前宠爱的妾室，不管有没有孩子的都卖掉了。
这个时候，女孩站了出来，她和丈夫说，自己可以去娘家要一点本钱，然后她做个小生意。大户人家不能抛头露面，可是他们现在已经没有资格讲究这些了，公子同意了。
后来，这个女孩便开始经商养家，公子依然花天酒地，但是自此很是尊重于她。两个人各不相扰，过的很是不错。
这故事很浅白，没有什么可以深思的地方，楚永言听完，问道：
“这故事可有来历？”
“是我远方的叔叔和婶婶，家里过年的时候见过的，”安歌答，“我自小就很羡慕婶婶的生活，母亲虽然富贵，但是因为父亲院子里的人，日日伤神，倒不如我那婶婶，有自己的事情做，虽然没有孩子，但是逍遥自在。”
这就是明示了。
安歌只要自由和一点信任，她可以当楚永言的管家、幕僚，她不在意妻子的实质和孩子，只要楚永言愿意，她可以做一个好下属。
故事当然是编的，原身的母亲也不伤神，她有三个儿子，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折磨儿媳妇。
楚永言不语，他对安歌的表现很是有些惊讶，也为自己没看出来安歌有这份勇气和机灵而隐隐觉得不悦，他想看看安歌还能说出些什么。
之前他冷落安歌，是因为不想要个多事多嘴的妻子，想要让安歌分清楚主次，他知道南边的贵女们多有泼辣的，如果他只需要人管家这倒不是缺点。
可他心里还存着个见不得人的心思，身边就不能有碍事的人。
且不管他那心思最后成不成，他都对女人兴趣不大，所以早点让安歌明白分寸是最好的。
可现在看来，安歌和他想的，倒是不太一样。、
她愿意听话、配合，但是要楚永言的疏远和尊重作为交换，她想要把一场单方面的曲面变成一场交易。
——楚永言得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资格。
安歌见他没有反应，也不着急，自己捡桌上的点心吃，为了迎接楚永言，她下午根本没有吃饭。
蓝鹃的脚程很快，不一会儿，门就被轻轻叩响。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安歌打开门，看见蓝鹃身后一脸怀疑和紧张的林妈妈，淡淡一笑：“去把灯点上。”
蓝鹃手里的匣子她一眼都没看，转身就坐回去了。
林妈妈夺了青雁手里的灯，抢进屋子里，蓝鹃已经把匣子放在桌上了。
楚永言看着匣子，又看了眼林妈妈，林妈妈脸上的汗都要下来了，但却不敢开口问。安歌像是没有假传圣旨那样坦然，让蓝鹃伺候着洗了手，就要打开匣子看。
楚永言看了她半天不见她心虚，沉吟了一下，挥手叫林妈妈下去。林妈妈不敢当着他的面松气，一直忍到门外方用力按着胸口，打发女儿去拿了杯冷茶一口灌下去，这才好受了一些。蓝鹃这时候也意识到不对了，她刚刚为了要那些帖子，还和林妈妈呛了两句，现在害怕起来，但还是咬紧牙挺直了身子。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楚永言看着仔细阅读的安歌，好奇起来：“假传主子的话，你那个丫鬟按照家规是要打死的。”
安歌头也不抬：“那将军就发发慈悲，便说是你让拿来的吧，毕竟，她跟林妈妈，怕是把我安家家私说的干干净净了。”
“那不是你的意思？”
安歌没答，伸手把正在看的一个稠面帖子摊开放到他面前，道：
“宋家的大夫人已经连着邀请我五次了，”她的眼睛在灯下亮晶晶的，“夫君，我觉得我该应一次礼了。”
宋家也是燕城的大族，比楚家在燕城的时间还长，当初两家的先祖也是并肩作战过的。
这是安歌婚前就被教导的知识，她嫁的远，应酬又是必须的工作，出嫁前安家专门请了燕城的先生，教她这些大户人家之间的关系。
楚永言新娶的夫人，自然是各方关注，婚礼很盛大，但是婚后安歌这位备受瞩目的夫人就闭门不出了，原身从没有出过门，连人都没有认清楚，更不要说交一两个相好的手帕交了。
按理来说，这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交际场合，就该够这些敏锐的贵族们明白安歌的处境了。
可是她们的帖子没有断过，宋家最近一张帖子是三日前送来的，里面言辞一如既往的热情可亲，邀请安歌去赏花。
这说明，楚永言虽然把原身关着，但没有让人看出来她不受宠，与此相反，他不知道做了什么，让旁人以为他对安歌极好、宠爱之极，所以才会有这些源源不断的帖子。
而谎言是维持不了多久的，他想要一个能充场面的妻子，就迟早得把安歌放出去见人。
而安歌今天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证明了自己的勇气和手段，如果楚永言有意，正是他说话的时候了。
楚永言看也没看那些字，只盯着安歌，见她毫不退缩，便道：“宋家是我母族，我娘没有亲兄弟，现在掌家的这一支算是我外甥。楚家历来要和燕城的大族联姻，从我曾爷爷那辈就是了，”他看着安歌，微笑，“但我娶了你。”
“宋家不介意女儿做妾？”
“这里没有南方那么多规矩，妻子死后，妾室可以扶正。”
……这是要她的命啊。
这个世界处处都是凶险，稍微走错一步就可能万丈深渊，安歌现在明确地意识到，当初系统说上一世是新手优待，是真的没有撒谎。
不过既然来了，这些也不是想不到，安歌没有多感叹，抬头看着楚永言：
“将军为何不愿娶宋氏女？”
楚永言没答，只把面前的帖子合上，递过去道：“你要去，便去吧。”
安歌没想到这么容易，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楚永言看她怔愣的样子，有种终于扳回一局的诡异快感，满意地道：“你既然不愿意做我的妻子，我也不勉强，只是，我用人是要看本事的，你若担不起，最好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安歌抿起嘴唇，又道：“赏花宴在两日后，燕城大多数名门女眷都会去，你去见见人也好。只是有一点，宋、郑两家的人，不能进这个门。”
“你先准备吧，等两日后，我们回府再说。”
这是老板的入职考核，安歌上辈子也是老板，对这种考验不陌生，再上一世她也是打工了好多年的社畜，很快调整好心态应了下来。
两人暂时达成共识，楚永言又坐了一会儿，见安歌一眼也不往床上看，心下明白了她的决心，他是不屑于做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的，便起身要走。
安歌作势拦了拦，手里已经拿上了楚永言的外袍。
楚永言也不恼，叫上林妈妈和梅香，自去了不提。
他一走，蓝鹃就像真的像一只小鸟一样扑进屋子里，紧张地看着安歌：
“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歌没直接回答，让她去叫青雁进来：“话放在一起说，省得我费口舌。”
蓝鹃如遭雷击，可看安歌的脸色又不敢不从，只好听话照做，眼圈已经红了。
青雁进来，看了两人神色就明白了，心下激动，又不敢表露出来，反倒显得比往日更拘谨。
安歌没管她俩的小心思，只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重点说了两日后的赏花宴要做好准备。
等她说完，青雁惊诧难言不提，蓝鹃已经落泪了，也顾不得有青雁在场，便急道：
“这可……这可怎么是好？！将军都没有留下来，必是寒了心，夫人您这般说，岂不是把夫妻情谊都折腾没了？哪里有这样对自家男人说话的？这以后，以后若是没有一子一女在身边，您可怎么活？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何苦来呢？！”
安歌只看着青雁。
青雁见躲不过去了，才低着头小声道：“我觉得夫人也……也没有做错，将军不亲近女色，与其这样对外一无所知被当猪羊养着还不得亲近，不如先让将军看在眼睛里，反正夫人还年轻……”
话还没说完，蓝鹃就啪地给了她一巴掌，眼睛都气红了：“是不是你这个小蹄子教唆！我就说夫人不会平白无故做出这么胆大的事情来！”
安歌急忙站起来拉住她，看着捂着脸也哭了的青雁，不由得头疼，她之前相处的人哪怕是相互没有好感、甚至是敌人，也都是独立的个体。但面前这些人不是独立的，她们依靠她活着，安歌没有应付这样的人的经验。
“好了，好了，怎么就在我面前打起人来了？”安歌瞪了眼蓝鹃，结果惹得她哭的更伤心了，她是一心为安歌好的，却偏偏刚被利用了一把，又觉得将军肯定是生气了，自己姑娘以后日子更不好过了，不免又气又急。
安歌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干脆谁也不管，坐下厉声道：
“都给我停下！在家里怎么学的规矩，到底谁才是主子？！”
大声哭小声哭的都停了了，蓝鹃手帕湿透了，青雁匀给她一块，两人擦干净眼泪，跪在地上，不敢出声了。
“这件事情，就按我说的办。”安歌快刀斩乱麻，“日后有什么后果我也自己担着，你们虽是为我好，但也不能逾矩，要是有人觉得我做得不妥，我可以派人送她回金陵去。”
这重话就是说给蓝鹃听的了，她低着头，脸色惨白，细看的话浑身都在发抖。
青雁出声应了。
“那就行，你们下去吧，明天蓝鹃去林妈妈那里，问一下燕城最近流行的服饰首饰，青雁去找各处小丫头聊聊天，重点问一下宋、郑两家。”
打探消息这种事情原身不是没做过，但都被林妈妈带着人堵回来了，不过楚永言松了口，这下应该是可以了。
两个人都答应了，出去收拾准备。丹鹭带着碧莺进来服侍，安歌看了她们一眼，发现丹鹭已经换了旧衣服，脸上的妆也没了。
她多少有些明白这女孩的心思了，但现在她自己都是个过江的泥菩萨，便没有说什么。
楚永言把那赏花宴说的像是刀山火海，安歌前世经历过很多大场面，虽然不怵，但心下也暗暗重视起来。
两日很快过去，赏花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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