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新世界
“没事，你回去睡吧。”安歌被自己嗓音的沙哑吓了一跳。
女孩果真放下帐子转身，然后才又想起什么似的，又回来，声音清醒了许多：
“那您要换一身衣服吗？我来点灯。”
“不用了，”衣服摸不出来材质，很贴身，干的也快，这时候背上已经不难受了，安歌见她没走，道，“给我拿杯水吧。”
“哎。”女孩答应了，显然为自己能做点什么感到高兴。
暖壶里有温水，安歌吞了一杯，感觉嘴里不那么干了，才好受一点。
她谢过女孩，拉过被子盖上，幸而这时候刚入秋，天气还有余热，耽误这一会儿也没有受凉。
女孩踩着细碎的脚步回到自己床上，吹了蜡烛，外面一下子又黑了，仅剩的那盏灯只在帐子透出连阴天月亮也不如的光来。在现代见惯了五光十色，陡然身处这般暗的地方，习惯之后竟是觉得格外平静。
安歌把被子掖好，仰躺着，开始回忆系统的话。
她的记忆力不差，但是也没有到过目不忘的程度，对系统的话却是记得很牢，大概是性命所系，不敢不认真的缘故。
“这个世界的主角叫做楚永言和赵璧，楚永言是大将军，祖上一直驻守燕城，那里是大梁最北边的地方。虽说是将军，但实质就是北地的王。
赵璧是皇帝最小的弟弟，比太子还要小上十五岁，因为当初极受先皇宠爱，甚至有天降紫薇的传言，所以被如今的皇帝厌弃，没有封地，没有官爵，年过二十都没有娶亲。”
“你是楚永言新娶的夫人，过门不到一年，刚满十七岁。你来自江南，是金陵安氏的嫡女，小时候跟着父母去京城看望外族的时候，和跟随父亲进京的楚永言相识。他把你欺负哭了，不过两家也因此相识。
安家虽然豪富，但是已经连着三代没有人在御前了，家中有实权的亲戚也不多，所以得知有燕王之称的楚永言有意，便迫不及待答应了这门亲事。”
“楚永言娶你——一个在燕城没有任何根基势力、只能依附于他的妻子，是为两件事：一是他父母早亡，府里又没有别的长辈，所以需要一个主母来为他料理后宅，挡去北地世家想要塞进来的男男女女，二来他打算在不久后把赵璧关在府中，当作真正的妻子，但因为赵璧身份敏感，最好一个不碍事的妻子能配合他。”
“赵璧入府是在两年后，他是被骗来的，进了将军府才明白自己处境，自是宁死不从。楚永言爱惜他，不肯强逼，两人僵持，内院都知道将军有个极其心爱的内宠。”
“你虽是明媒正娶的夫人，但楚永言对你却从不亲近，日常就是管理内宅，夫君轻易都见不到一面。得知有这么一个男宠的存在后，你嫉怒交织，叫人偷偷打听了此人的位置，趁楚永言不在家，带着（春）药强喂给赵璧，又留下几个强壮的仆从，想要毁掉此人清白。”
不知道是安歌自己回忆里添加的细节还是果真如此，系统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有些微妙。
清白，男人，这种手段……
安歌当时就有种槽多无口的感觉。
“不过楚永言得知消息，及时赶回，救下了赵璧，不过因为药已经进肚子了，所以他也就顺理成章献身救了赵璧。两个人因祸得福，关系开始渐入佳境。”
“事成之后，楚永言把所有见过赵璧的仆从都杀了，独留你一人，锁在将军府的小院子里，对外称重病。下人们也轻慢起来，你在恐惧、后怕和绝望中，过了两年就去世了。”
“你的任务就是在赵璧入府后，趁楚永言不在的时候给他喂一碗（春）药。”
“祝你顺利。”
这就是系统提供的全部内容，和上一次一样，简单的介绍了两位主角和安歌的大致背景，任务前的情况和任务具体内容，看起来给的信息不算少，但都是围绕任务展开的。
系统毫不掩饰它只在乎任务的本质。
在被投放到上一个世界的时候，安歌对这些还没有感觉，连该问什么问题都不太明白。而来这一世之前，她以为自己还有说话的机会，结果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关于任务边界和她的行动自由度等等的关键问题，一个也没问出口。
不过好在她知道了第五阳、陈燕等人大概率是无事的，这让她因为没来得及告别而产生的低落好了许多。
她本来在答应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的时候就算是跳出了正常的人生，这样的离去虽然唐突，却也不是没有预料。
安歌又想了一遍和系统的交流，觉得系统是故意不把通关的条件说清楚的，这样她才会照着任务本身尽最大努力去完成。
思绪乱七八糟的，死而复生就算是有过经验，也显得太过刺激了。
系统的话在脑海里反复回响，安歌竭力避免，但是陈燕、第五阳、安经武、赖清莹、魏雒、全晽……的影子还是不断的冒出来。最后实在是难受，安歌翻过身咬着枕头，哭湿了小半个枕头才停下来。
哭够了，也就暂时不那么想了，她翻身平躺着，盯着黑洞洞的帐子顶，渐渐放缓了呼吸。
原身留下的记忆开始侵袭，安歌闭上眼睛，平静地接受了一切。
门外守夜的丫鬟叫碧莺，是她嫁过来之后府里专门买进来送给她使唤的，八岁，本名叫做五儿。是家里第五个孩子，她父母是种地的，那年年成不好才把她卖了。人小，在府里没有什么牵扯，才学了两个月的规矩，卖身契也在原身手里。
这是管家的林妈妈的好意。
原身嫁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些粗使婆子和仆从来，但他们一到燕城就都被放到了外院，她在第二个月就联系不到了，楚永言说是水土不服送回去了一部分，另一部分说是发现偷拿东西，全部扭送官府了。
原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里除了楚永言没有第二个认识的人，也只能接受了这个说辞，不敢再多问。
现在原身从金陵带来的人，只剩下身边的三个大丫鬟，分别叫做蓝鹃、青雁和丹鹭。
蓝鹃二十五岁，相貌端正，为人端方公正，是她身边总管钱管事的，和原身也最为亲近。
青雁和原身同岁，是原身奶母的女儿，奶母在原身出嫁前去世了，临死前把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了原身。青雁相貌平常，性格温柔善良，口角清楚，平常出去和人说话的差事总是叫她去做。
丹鹭刚满十五，身段已经显出妖娆来，脸蛋更是百里挑一，她是戏班子买来做头牌的，后来被安家买下，如今随原身嫁过来，是给姑爷留的通房，楚永言还没有碰过她。
楚永言在排场上倒是没有亏待原身，现在原身住的院子里除了四个有名字的丫鬟，还有八个粗使丫鬟，八个婆子，平时照顾也是用了心的。
从这个院子再向外，原身记忆里就是一片模糊了。
楚永言除了洞房那日，来原身院子不过三次，每次都是用过晚饭再来，第二天一早便走。
如今安歌知道他的心思，自然明白这是熬鹰一样在熬着原身，想要原身在没有权力、对外一无所知的恐慌和无措中向他屈服投诚，一旦定了主次，之后他的这个妻子就会是他最忠诚的棋子。
在安歌来之前，原身已经有些绷不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惹夫君生气了，不知道为什么在金陵显得体贴尊重的丈夫如今为什么对她如此冷漠，她甚至怀疑娘家出了事，可是她连打听都无从下手。
管家的林妈妈一天来问她一次有没有什么需要，原身转弯抹角地提了一句，林妈妈却让她相信自己的夫君，有事不妨直言，又说女人家要多忍让，家里还是男人做主。
算着日子，楚永言快来第四次了，原身已经是打算要向他认错道歉了——自然一定是她或者她的家里做错了什么，楚永言才会这般厌弃于她。
原身也不过十七岁，从小读的就是女则女戒，能忍到现在才屈服，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那股迷茫与恐惧还在胸前萦绕，安歌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她知道为什么系统要让她来了，和上一世情况不同，这次原身虽然被折磨的精神衰弱，可是还没有到放弃生命的那一步，只不过，按照她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从自己找原因、不敢反抗的绵软性子来看，楚永言的计划肯定会成功。
到那个时候，原身根本不可能违逆楚永言的意思去伤害他宠爱的人，只怕楚永言在正房里睡男宠，原身都会忠心耿耿帮他在外面守门。
……更别说要求一个课外读物只有几本才子佳人小说的大家小姐知道（春）药这种东西、能弄到手上、还能集结一批人冲去前院。
原身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系统把她送来了。
这样也好，安歌想，原身虽然一直跪着活，但是却从来没有出于主动伤害过任何人，她想象不到要把原身逼到什么地步她才会铤而走险、不管不顾地去计划给夫君的男宠施暴……她只庆幸原身不用经历这一切了。
安歌希望原身没有死，只是去了一个更好的世界。
原身信佛，安歌默默念了几句佛号，这就是她所能为原身做的全部了。
把打听原身去向记录在【询问系统的n个问题】的清单上，安歌暂且放下了这件事。
楚永言每两个月会来夫人的正院一次，明日，正是他前来的日子。
正常来说，明天安歌的表现越接近原身的状态越好，毕竟，早点取得楚永言的信任，她就能越早接触权力，去寻找完成任务所需要的一切。
但安歌不想。
……这个时代又没有防护措施，她没有兴趣为这么个男人生下孩子。之前楚永言和原身没有能造出小孩，是因为他们两个人一个因为性向内心在抗拒、另一个则是无比忐忑和害怕，这种情况成功怀孕的可能性本来就很小。
但是再小的可能性安歌也不愿意给它机会。
她对做个母凭子贵的富贵太太毫无兴趣，她不想在这个卫生条件极差的环境里勇闯鬼门关，也不想让一个无辜的孩子成为她打发时间的工具和人生唯一的意义。
楚永言想要一个听话的夫人？
安歌可以给他。
但也仅此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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