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情况终于变好了
“……事情就是这样。”在配合把他们婚姻解释成一场“无奈的作秀”和“世俗不理解下的非自愿结合”之后,安歌稍微松了口气。
奏效了。
岑天明显正处于接收了太多信息而回不过神的状态,但他的态度很明显不是抵触或者憎恶,而牧坚成看着他,等待审判的样子就像是全世界最虔诚的信徒。
“我先回去了,”安歌站起身,“子平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岑天立刻站起来向她道别,牧坚成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整个房间里所有的人都默契地忘记了,牧子平的父亲也在场。
安歌在门口回头,看到他们已经依偎着坐在一起,她心头突然涌起一股难言的感受,不是失落,也不是委屈,更不是高兴或者羡慕,而是一种莫名的恐惧。就像看到了花瓣背后的蠕动青虫,彩虹远处的层层乌云。
这就是爱情吗?
如果她也有一日陷入爱情,也会这样若无旁人吗,也会如此轻易接受了对别人的伤害吗?
就算她是提前知道了这桩婚姻的真相才加入进来的,但是十月怀胎、放弃学业,乃至肚子上的刀疤和妊娠纹都是切实存在的,而一句轻飘飘的“自愿”就可以把这场不公平、甚至可以说单方面奉献的交易变的可以接受吗?
岑天,可是未来的大学教授啊。
这叫什么,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安歌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有道德洁癖的人,前世她在工作和人际交往中不是没有耍过小心思,她也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个完美的好人,或者自己想去做一个好人。不过此时此刻,她站在受害者的位置里,心中竟是无比害怕自己滑向另一个极端。
我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她模糊地意识到,随后,她转身,把空间留给自己丈夫和他的情人。
她会回来的,此刻她代表自己和牧坚成达成交易,而关于原身被骗甚至最后身死的那部分,她会在不久后全部还给牧坚成的——
为此她需要钱、需要声望、需要计划,需要帮她说话、支持她的人,还需要一些手段。
牧坚成不是被人戳穿真面目就会痛哭流涕的小白兔,他是不会介意为了保护爱人和自己的名声来颠倒黑白的。安歌再次意识到系统提出的任务并不简单,她不知道系统模糊地话里,原身作为一个没有学历、收入不高、人生地不熟的年轻女子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才能逼学校辞退岑天(就算是这样,对牧坚成也毫无影响),但她已经对自己该怎么做有了模糊的概念。
她会做到的。
她发誓。
之后的四个月风平浪静,安歌把原身之前的课程了解后都过了一遍,基本跟上了学校的节奏,她也和辅导员联系上了,打算过完年就回到学校。她和牧坚成相见不相识,两个人都懒得搭理对方,为了不在保姆面前露出端倪让牧军和珂虹英发现,牧坚成申请了更高的职位,开始频频出差。牧军也许不满过,但是牧坚成的能力和主动摆在那里,就算是董事长也不可能逼迫员工回家。
安歌对岑天没有什么兴趣,但岑天也许是出于什么愧疚和补偿心理,还想请安歌吃饭过,被安歌用抽不开身拒绝了,岑天也就偃旗息鼓。
陈燕和安经武会定期打电话,安歌最开始很不习惯这种密集的关心,但她没法拒绝,然后她发现,习惯接受爱,要比习惯没有爱的存在容易不少。她没有怎么犹豫就决定暂时先不把真相告诉他们,她自己觉得不委屈,但是陈燕和安经武不可能这么想。换位思考一下,要是自己的女儿经历了这些……安歌觉得,自己只怕会想拿一把刀。
四个月后就到了冬天,安歌只给自己买了一件新衣服,还是花的牧坚成给的持家经费。牧军给的红包和安家偷偷塞给她的补贴安歌都存起来了,一分钱也没有动,她需要积蓄,尤其是现在寄人篱下的时候,更需要一些钱握在手里充当底气。安歌不喜欢买什么东西都要向牧坚成报备的感觉,她前世不富裕,但是光棍一个人,财政大权在自己手里,想怎么花钱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今生条件好了,却活得像个佣人,安歌不喜欢这样。
“ma-”
牧子平的声音让安歌笑起来,她低下头,跟这个喊完妈妈就开始咯咯笑的孩子碰了碰鼻子。牧子平已经可以说一些简单的音节了,爸爸妈妈什么的,安歌撞见过牧坚成想教他说“岑天爸爸”,她本来不想管,但想起牧军,还是提醒了一句,牧坚成这才作罢。
安歌偶尔会好奇他们的进展,不过这种好奇心消散的速度更快,她很清楚千篇一律的生活是对自律和坚持的谋杀,所以制作了时间表,让自己把全部心神都放在完成日程上面。
她最近在着手给牧子平断奶,她不打算继续哺乳下去,牧军和珂虹英那边不好解释,但之后只有过年会见一面,到时候她要提出的事情一定会让他们顾不上在乎这件事情的。
转眼就是年关,牧坚成看着安歌毫无购物打扮的意思,终于在新年前一周给了她一张卡,安歌没有客气,给自己和牧子平都卖了全套的新衣服。
“你真的变成铁公鸡了,一毛不拔的,爸妈给你的红包不少了吧。”
临出门去牧军那里过年前,牧坚成在玄关看着她穿靴子,声音淡淡地刺她。
安歌头也不抬:“跟你有什么关系?”
牧坚成啧了一声,大概是对她这种吝啬和小气表示鄙视,安歌坦然得很,她从来不在乎这点面子,实惠——手里的钱那这个重要多了。
张姨带着牧子平从楼上下来,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冷淡就像没看见,她能在这一行做这么多年自然有自己的本事,必要时候就是个瞎子聋子哑巴。
安歌看了眼孩子,发现他身上穿的新衣服不是自己买的,她立刻看向牧坚成,然后在他低头时温柔微笑的同时明白了:
这是岑天买的衣服。
她停下走出门的脚步,看着张姨:“回去换一件,这件太薄了。”
没有人在乎这个借口,张姨看着牧坚成,安歌也看向他,并且确保他明白自己的立场。
“我看着倒还好,”牧坚成皱起眉,“剩下的衣服和这个差不多。”
安歌打断他:“我才是那个每天看着他的人,”她说,“这件衣服就是薄了。”
她才是牧子平的母亲。
等她离开,他们想怎么就怎么,但是现在,在她还是牧子平妈妈、还在亲手每天照顾这个孩子的时候,她不允许岑天的插手。
也许是这段是疏离造成的陌生给她增加了说服力,牧坚成抿着嘴唇,最后还是屈服了。
张姨跟刚发现这件衣服有问题的一样,笑起来:“哎呀,太太说的不错,是我粗心了,我这就去帮子平换一件,这么冷的天,穿成这样可不行。”
他们重新走上楼,牧坚成靠在门边,看她:“……你就非要计较这个?”
安歌没理他:“你想好和你爸怎么说了吗?”
“没问题,”牧坚成没有挪开目光,“有时候,我觉得你最近像是换了个人。”他也不在意安歌的回应,自顾自地说,“这就是为母则刚?”
安歌干脆闭上眼睛。
张姨的动作很快,在气氛降落到无可挽回的冰点前,她带着小孩子睡梦里发出的细碎声响,裹着他们一起走进了寒冷的冬夜。
牧家经商,大部分的钱都投到现金流里,他们吃的年夜饭和普通人家差别不大,张姨把孩子送到就回自己家了,四个人带着一个小孩围在桌子前,牧军和牧坚成商量着公司的事情,珂虹英看了两眼安歌,见她没有主动搭话的意思,也就安静下来,专心地吃面前的菜。
“下学期就要上学?”
牧军看向安歌,安歌给牧子平擦了嘴,这才转过头:
“是,我想早点回学校。张姨照顾的很好,我觉得子平交给她没问题,而且我也会经常回家的。”
“回家?”牧军放下筷子,“你要住校?”
“嗯,我和坚成商量过了。”
桌子上的菜明明还是热的,但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周身空气冷了下来。安歌不动声色,只低着头。牧军看着牧坚成,脸板了起来,他站起身,声音冷硬:“你跟我过来。”
说完,他就大步朝书房走去,牧坚成无视了珂虹英担心的目光,竟是一点也没有迟疑跟着去了。
他们前后脚走出餐厅,安歌自如地拿起筷子,珂虹英坐立不安,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勃然大怒:“有你这么做妻子的吗?!”
安歌反问:“有您这么做婆婆的?”
她讥讽的语调让珂虹英涨红了脸,她又是担心又是焦虑,最后狠狠骂了声:“搅家精!”就推开椅子跟着跑了出去。
书房在房间的另一头,一点声音也没有传来,安歌不在乎地笑笑,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
面前的门紧紧关着,珂虹英心下的恐惧越来越大,她一咬牙推开门,还没等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就喊到:“够了!坚成已经这么大了,还有了孩子,你就让他按自己喜欢的活不行吗?!”
说完,门在身后关上,珂虹英这才看清面前,牧军拿着烟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牧坚成站着,脸上却没有多少紧张。
“别嚷嚷,”牧军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像什么样子。”
又转向牧坚成:“你觉得你翅膀硬了,我拿你没办法了是吗?”
牧坚成没有否认,只是开口道:“您当初不就是担心绝后,现在子平好好儿的,你还要什么呢?”
“我要你像个正常男人!”
“这不可能,”牧坚成没有犹豫,“您想打我、骂我都行,但我这次不会听话了。”他看了眼珂虹英,没费心掩饰自己的轻蔑,“实在不行,您和我妈再生一个吧。”
扔过来的镇纸被他稳稳接在手里,牧坚成一步一步走到桌前,俯身看着气到面皮发紫的父亲:“爸,我还叫您一声爸,但你再逼我,这可就说不准了。”
他笃定牧军会屈服,就像他当年屈服于牧军一样,这么多年了,强弱换了个颠倒,他可以不要爹,但是牧军能忍受自己离开吗?他调查过了,牧军的精子质量不行,虽然有过婚外情,但是儿子的确只有自己一个。
这么多年身上的大山被挪开,牧坚成笑笑,转身正要离开。
“……你媳妇,”牧军没看他,“怎么回事?”
牧坚成回的很快:“她知道了,她说半年后就离婚。”
“她没有别的反应?”
牧坚成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凝重起来。安歌表现得很不在乎,但是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蠢货,”牧军冷笑,“滚吧,等吃了亏再来找你老子。”
牧坚成顿了顿,摔门走了。
珂虹英看傻了,半响才道:“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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